第6章 失魂弃此身
第二天早上,岁越好走出卧室门,去厕所洗漱。他刷牙刷得很轻,也很慢,牙刷只是轻轻地拂过齿间。他刷了一遍又一遍,又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来,端起水杯,将口中的泡沫漱净。
当他洗完脸,又睁着空洞的眼睛细细打理他的头发。他好像做得很认真,投入了十分的精神,但表现在行动上也只是用指尖轻轻梳理头发而已。他没有做造型,只是用两个一字夹把碎发别起,好把额头露出来。
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方鸣羽已经在那里了,正拿着一根油条在吃。见岁越好停在旁边,方鸣羽指了指茶几,“给你也买了,趁热吃。”
“谢谢。”岁越好轻轻地说了声,缓缓地坐下来,和方鸣羽一起吃早餐。他的一切动静都很轻,落座、咀嚼、吞咽,一点声音都没有。
方鸣羽问他,“今天去哪里拉货?我陪你。”
“在手机上,我不记得。”
气氛太过沉静,方鸣羽没话找话说道,“你和潘博士的性格真的是两个极端,他总有说不完的话,你却惜字如金。”
“我看你跟他一样,话也很多。”
“我和他怎么能一样呢?我话多那是因为我想要破案子,我不得不问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他是那种废话能说好多的人,说了半天话,其实什么内容都没表达。审问他这种人真的很头疼。”
“我听人说,废话越多的人,越快乐。”
“我也听人这么说过,好像是说一个人说很多废话,就说明他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说明他内心没有忧虑,说明他很快乐。”
岁越好扭过头,看着方鸣羽,“我看你就很快乐。”
方鸣羽笑着说,“我就是生性乐观的人,你看我工作都要没了,还被自己人监视,但我还是充满了斗志。因为我相信邪不胜正。”
“邪不胜正……”岁越好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我真是羡慕你。”
“你也不要对社会太悲观了,虽然——我也不好劝你,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案子查清楚,我绝对不会让你在黑暗中沉沦下去。大不了,我一辈子陪着你住在这里。你开多久的货车,我就帮你搬多久的家。至少我还能保护你。”
岁越好皱着眉头,“你帮我搬家,谁去救潘博士?”
“我的同事在找证人和线人,一旦需要我,我可以马上行动。”
“现在不行动,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很大是吗?”
方鸣羽说,“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太多,以免将你也牵扯进来。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跟进,相对来说你还算安全。”
岁越好叹道,“安全不安全,谁说得准呢。”
方鸣羽补充道,“在没有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潘博士应该还算安全。”
“他过的那样的生活……安全也算不得有多安全。”
他们看着对方,一时没有说话。岁越好笑道,“你现在和我心里想的应该一样吧,都是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帮他呢?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其实我没有这么想,我也知道你也没有这么想,我只是……白解释。”岁越好心里有一长串的解释的话,但还是都算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因为追查背后控制他们的人被变相停职,现在只能等我同事那边的情报,以及我私下的一些行动。你放心,在抓到幕后真凶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你说了三遍了。”
“什么?”
“你说你会保护我,你说了三遍了。”岁越好说道,“我感谢你的保护。”他难得主动一次,积极一次,却又马上说道,“只是有些人自己作死,别人想要保护……也是不能的。”他的声音渐渐落下去,最终归于无声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你好,请问是一豆灯搬家公司吗?”那边的声音很低,很含糊,还带着鼻音。
“是。请问你是……”
“我想搬家。”
岁越好的五菱宏光开出了安置小区,往西一直过了西湖,开进了某个老小区。这个小区虽然也老,但楼房外立面涂成整齐的浅灰白色,家家的阳台上都摆着几盆花,道路虽不宽阔但十分干净,也不见什么杂物,应该也是二三十年前的高级小区。何况本来就在西湖边上,步行去西湖也就十分钟路程。
他们到了约定的地点,岁越好给客户打去电话,那个人只是低低地说了句“门没锁”就挂了电话。
他们推门进去,是装饰得很温馨的一个小屋,地板是原木色的,靠墙摆了许多乳白色的收纳柜和铁支架,沙发上铺着奶白色的毯子,浴室门口挂着门帘。处处可见用心生活的痕迹。一张铺着蕾丝桌布的餐桌上有一个啤酒易拉罐,看不清里面有没有酒。餐桌靠墙放着一个坏了的木纹电子钟,上面显示着下午一点十四分。另外还有一个透明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大簇五颜六色开得正艳的太阳花,一派的生机勃勃。
从客厅能看到一个开放式厨房,还有一个卫生间,另一扇虚掩着的门应该就是通往卧室的。岁越好朝卧室门走过去,方鸣羽抢在他前面,“让我来。”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是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女生在说话。
方鸣羽推门而入,里面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几个收纳箱和置物柜,一个衣架,一个穿衣镜,一个书桌。饶是那卧室很大,也被这些东西堆得满满当当,却只见繁华,不见拥挤和杂乱。
床上靠床头坐着一个女生,他双手抱着膝盖,长长的头发从脸颊两旁垂下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方鸣羽问道,“请问你是你要搬家吗?”
那个女生闻言抬起头,果不其然,脸上满是泪痕。他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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