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终结并未终结1
只有彻底的分崩离析，才能看到新大陆和光。
———《圣经》
再一天中午，我按时去巴黎餐馆赶赴阿云的宴请。刚走到街上，苏丽驾车从后面追上来停下说：“阿云打电话在催促呢，你怎么还这么走着去？上车吧！”
我说：“我正要去的。”看看时间已过，就说，“幸亏你这时赶来。”
苏丽说：“快点上车吧。我刚从家里走时，阿云来电话说客人全到了就差咱俩，我说我接你一块去的。”我坐上车问：“戈林，他呢？”
苏丽把车驶上快车道，回答：“戈林当然去了。不过戈林好像有什么事了，不知怎么昨天的晚会你和他的座位都空着。”苏丽问：“你们干什么了？”
我不回答，继续问她：“戈林也没去看晚会吗？”
“是呀！”苏丽满脸疑问，“做什么了？”
我说：“晚上还能做什么？唉，就算我们都有病吧！”
苏丽听得不悦，不再发问。车到巴黎餐馆，我在街旁停车场里望见乐子的轿车时，心又不由自主地跳动几下。
阿云和王经理从门口出来迎接，苏丽抱歉地说公司太忙了，害得大家久等。王经理谦笑说：“来了就最好，我只怕请客不来呢。”
我附和说：“这么大的事，怎能不来呢？”
阿云刚要开口，听了我的话一惊，就漠然不动声色。她今天脸面苍白，人也瘦削许多，和肥胖的王经理站在一块，她更显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我撞上她的眼光不如说什么好，突然发神经似地问一句：“戈林到了吗？”
她轻轻哆嗦一下说：“到了。”很快地转过头去。
我随王经理他们走进一处单间雅座厅内时，从数十人围坐的宴席座上第一眼就盯住了乐子。在闹哄哄的谈笑中乐子静静地坐在导演一边，始终不朝我望。我站着被旁边的苏丽拽了一下，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坐下，王经理端着酒杯对阿云说：“阿云，是你敬大家酒还是我敬呢？”
阿云淡淡地扬起头说：“还是你吧！”
王经理迎着脸问她：“那么最后——”
阿云极快地回答：“也是你向大家宣布吧！”苏丽笑着叫起来：“你们私下念经客人听不懂呀。要宣布什么消息，现在就宣布吧！大伙儿心里急着听。”
王经理说：“着什么急？好戏留在后面么！”他就一一和大家碰杯饮酒。我看见他和戈林眼光相遇时，阿云手中的酒杯蓦地掉下地去。
苏丽的丈夫也满脸疑惑地盯视阿云。苏丽看不过丈夫这样，就惊醒似地对他说：“吴经理，快喊侍应生拿两个新酒杯来，我的酒杯不小心也掉了。”苏丽的丈夫连忙应着，苏丽面前果然也有一只酒杯碎成几块。那是苏丽有意碰碎的。
一直沉默的导演这时就对苏丽两口说：“你们夫妻俩的规矩还真应验了。这么只喊着经理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你们是夫妻了！”
苏丽说：“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已经给露了馅儿吗？”桌边发出了笑声。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不停地望着苏丽夫妻俩。
吴经理盯视苏丽时碰上我的眼光，我对这一对夫妻说：“你们夫妻总是夫妻么，我今天真不该坐在苏丽身边，还是你们夫妻坐一块好。”
王经理敬完一圈酒要在苏丽另一边的空位上落座，听见我的话便说：“吴经理，那咱们换换位置吧，这个位置也是挨着苏丽的！”
苏丽露着媚笑说：“那你们两个商量吧！”
吴经理笑着摇头说：“我在苏丽面前话也不敢多说的，还敢坐一起吗？”示意王经理坐下。
导演说：“一张桌上隔着几个人，又不是牛郎织女隔着一条银河。”
苏丽说：“看看我那牛郎丈夫，怕就喜欢跟我隔一条银河哩。”说着转过头朝我笑。
我听出她笑声里内容很多，就不由得心里酸楚。
餐桌旁一时很热闹，我窥见乐子这时正朝着我望着，我却温顺乖觉地吃着东西。
外面的阳光暗下来，单间雅座厅的壁上和顶部彩灯齐亮。我有点头晕，推开餐具和酒杯只是坐着。苏丽看了腕上的表，对王经理和阿云那边说：“今天不早了。王经理不是说还有好戏吗？”
王经理就看看阿云站起来说：“我告诉大家，今天是为阿云将去澳门任老总而设的送别宴会，也是我和阿云正式订婚的日子。明年的这一天，也是在这里，我们要举行婚礼。”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王经理笑容凝在脸上环视桌子周围，阿云忽然站起来说：“大家在吧，我有病马上要看看医生。”她转过头说，“王经理，你送送我吧！”两人告别众人就此离开了。
戈林酒醉似地低头伏在桌沿上，我过去问：“戈林，喝了酒要不要紧？”
他说：“不要紧的。”
不久客人都散去了。乐子走时也像来时一样并没有望我一眼。苏丽看看戈林问我怎么办，我让她等一会。戈林抬头却很清醒地说：“别等我，你们走，让我静一会好吗？”
苏丽说：“那好。”
我和苏丽走出餐馆，乐子的车正驶上大街。我望见她那副从我眼前倏忽闪过的脸面，她信中对我所预言的痛苦和憎恨这才爆发出来。苏丽说：“咱们走吧！你要回家还是去哪儿，我送你。”我没有言语地上了车。
车驶在一段光线暗淡的街面上，我对苏丽说：“停下一会好吗？”
苏丽“嗯”了一声刹住车，扭头望我。我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把她的头贴在胸前。她没有挣脱，声音低低地问：“你要怎样呀，庆子？”
我扶住她的脸庞火一般盯着，说：“苏丽，你喜欢我，喜欢和我在一起对不对？我求你离掉婚，咱们结婚好不好？”
“什么？”她愕然地说：“你今晚喝多了。”
“不，我没有喝多，这是真的。”我坚决地说：“你说话么！”
她难为地望着我的脸神：“你让我怎么说！”
“咱们结婚好吗？”我紧紧逼问她，声音沙哑了。
她皱着愁眉不吱声。
我差不多哭出声来又问：“说么，你同意吗？”
她还是不吱一声。
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撼地，她睁大眼盯视我许久，才幽怨地回答：“庆子，你喜欢我，爱我，你就当我是你的妻子吧，我也可以为你尽妻子的一切责任，甚至给你生孩子也可以。但我不愿意离婚。你要想想结了婚又怎样，很可能还不如现在，咱们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
我汹汹地哽着声说：“我不要听那么多，我要结婚，我想结婚！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不愿意和我结婚吗？是这样？”她不回答，只是点头。我突然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地上说：“你走吧，苏丽。”
她说：“庆子，你在犯傻！”
我大声说：“你走吧。”
她无奈地看着我，便开车快速驶去了。
我望着苏丽轿车驶去的方向，一步也不想往前走了，我想返回巴黎餐馆看看戈林。现在，或许只有我和戈林的心是相通的。
走进餐馆门，快到我们刚才用餐的雅座厅时，馆内的侍应生都有点吃惊地望着我。我跨入雅座厅一步，却发现阿云和戈林两个人正呆在里边。我急忙退出餐馆门，想远远走开却又在大街旁边停住脚步。
不一会阿云第一个走下来，她一出餐馆就急冲冲地走到街心要拦出租车。我几步跨到她面前叫着：“阿云——”
她瞥我一眼，又望着来车的方向说：“怎么你还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问：“今天王经理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说：“是真的。”
“那你刚才走了又返回来找戈林做什么？”我紧追着问。
“以前，我要和他结婚，这你知道的。可他拒绝了我，现在我要走了，我是来求他明天能去机场送我，而他，”她喘一口气说，“他改变了，他要我别去澳门，又要我和他结婚。”
“你怎么回答？”
“还能怎么回答？”她低哑地说：“我决定了的事情不想再变化。我要去澳门，还要嫁给王经理。”
我听到这里心头激忿，提高声音问：“你喜欢澳门，也喜欢王经理吗？”
她也提高声音回答：“别问我这么多。我碍你什么事？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那好，我不说了。”我平息激忿又顿悟了什么似地说，“我只问最后一句，明天你和王经理一块出行吗？要不要我也送送你？”
“这一次是和他一块去。你也不要送我了，我已经去电话让乐子送的。”
“哦，那也好。”我苦苦地无话可说。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她刚要坐进去，我说：“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说：“请代我把这个还给乐子，她刚才走得太急，我来不及送还她。你明天要见她的。”说完，我马上回过头，只听见车很快启动开走了。
戈林这时侯走出餐馆，看见我还是醉醺醺地说：“庆子，你还在这里？你在等我？”
我说：“我在等你。咱们去你那儿或我那儿聊一夜天吧？你喜欢聊天的。”
“还聊什么天？”他说，“我想结婚，我要找到一个女人，明天就结婚。你呢，你想结婚吗？”
“我也想结婚。”我们都说。
“那咱们红光岛找女人去。”他疯颠颠地说，“找到女人只要求人家一件事，就是领回家去明天结婚。她要什么咱们给什么，服装、首饰、存折都给，只要她答应跟咱们结婚就行。”
我们朝大街那边望了一眼，一辆出租车过来停下。戈林上车含糊地说了一声“红光岛”，两人便钻进轿车急驶而去。
下车后，我说，“咱们散开上岛，各找各需要的女人吧！”
戈林说：“这当然。”就匆匆穿过红光阁。过了石桥，我就望不见他了。
在红光阁下的停车场，我又发现了苏丽的车，再望过密密麻麻的车辆，乐子的车也停在那里。我眼光立刻打住不动了，脚下像生了一根一样迈不开一步。好大功夫我像是怕被乐子和苏丽发现，双腿麻木退到不远处的一座垃圾台下。红光阁四围的灯光散射到这里已经十分灰暗，我背倚台壁跌坐在地上，眼光直溜溜地望着停车场和红光阁的进出口。
未过一个小时，戈林就领着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从红光岛出来。这姑娘腼腆羞涩，长得清纯亮丽，一到街上就像跟戈林很熟悉似地挽着他的肩膀。
我从黑暗处走过去，戈林快活地介绍说：“她叫珊珊。”又给珊珊介绍了我。
戈林准备和那位姑娘回家去，末了又回过头对我说：“庆子，我已经和珊珊说好明天去海南岛旅行结婚，坐早晨七点半的车。”
我说：“真是这样，我要送送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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