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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百折难逃一局棋 下


  柔和月光普照,葱郁的松枝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整个天地间仿佛铺开了一层如诗如画的月美景,温柔,静谧的夜色中,一轮明月在变化莫测的云彩中忽隐忽现着,即使云层再厚,也挡住不优美,皎洁的月色洒满大地,景色醉人心魄reads();。

  油灯早已经点燃,罩上了红灯笼,灯光在屋内摇曳着拖着长长的灯影。厅堂之中,两只火盆上的瓦锅正突突的冒着泡,政衡拿起筷子随意夹起一块年糕吹了吹,哧溜一声吃了去。

  日式火锅乃是倭国的传统饮食方式,故而有之,历史久远,味美新鲜。政衡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对于倭国的料理实在是不敢恭维,弄来弄去不是茶泡饭就是饭泡茶,唯有对火锅情有独钟。

  吞年糕,政衡抬起头来,注视着和尚,和尚同样回过头来,两人在目光中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撇开,他微微笑了一眼,道:“你的见面礼,我收到了,以后不要如此血腥。”

  随风身材消瘦,脸部轮廓不深,两道漆黑的浓眉十分醒目,一双秀丽的大眼睛闪闪发亮,他不曾想到势吞山河的英杰竟然会和他一同吃火锅,也不曾想到会如此快的见到。

  随风躬身行礼,然后注视着政衡,想要好好看看这张普通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除了风水和阴阳外,还略懂看相,可是政衡的面孔实在是普通至极,正是普通至极方才让他觉得奇怪,正要说话,却听得政衡的一句话让他骇然变色。

  来喜行不于色的随风第一次骇然失色。他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这件事情唯一的漏洞便是明石兄弟曾经见过他,还知道他的名讳。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送给伊达家的见面礼。可是按照时间来看,明石兄弟应该还没有说出来。

  如此一来,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猜测出来的。随风和政衡今日是第一次相见。两人以前没有任何的交集,政衡第一眼就知道了是他干的。这怎么可能?子转了数个弯的随风想了十余个可能性,然后一个个都被他否定了。

  不一会,随风笑了笑,道:“大宰大贰大人果然不愧是西国无双智将,冤枉起小僧来还真犀利,以为小僧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如何能够让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被屠戮干净。”

  政衡倒是不在意,夹着蔬菜放入瓦锅中。指点道:“随风,春暖还寒,吃点火锅暖暖身子,不用介意,一得到本愿寺使团被杀的消息,我就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不曾想小师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就这么简单?”

  随风摸了摸鼻子,解了酒葫芦,仰脖倒了来。葫芦中的酒早已经喝完,滴了两滴,他舔了舔舌头。放了葫芦,纵声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棋的弈者,任何一点异数都不会放过。”

  政衡眼睛闪动了,吩咐人端上酒来,然后微微笑道:“随风虽是说笑,说话却甚为有趣,令我耳目一新。不知道随风认为这盘大棋中,谁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对弈者?是你吗?随风?”

  “不。随风轻摇着头。苦笑不已,此人实属聪明。又似尽在卖弄些小聪明。平静与冷酷,炫耀与聪慧。常常都是一纸之隔,道:“大宰大贰大人这盘大棋,已经至中盘,*即将到来,棋盘中的人明知道背后有弈者推动,也已经身不由己,只能够一步步挣扎着走去,棋盘外的人想要成为弈者也要掂量自己的资格够不够格?”

  “哈哈哈!”政衡放声大笑,道:“智者,不愧是智者,今日你前来是想要卖弄你的风水学,还是你沟通阴阳的能力,仰或是洞察自然之势。但是要是过于聪明,怕是活不长久?!”

  随风抬头注视着政衡,道:“看来大宰大贰大人对自己还不是很自信,生怕我去投奔未来能够与大宰大贰大人为对手的弈者,帮助弈者与大人再一盘足以搅动天的棋盘reads();。”

  政衡摆摆手,说道:“你拙劣的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完这盘棋之后,谁将成为我一轮的对弈者,到时候就会出现,他将承担我全部的怒火,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政衡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但是却没有被自信所左右,这样的人是最为可怕的,当然是当他成为对手的时候。随风沉吟良久,问道:“不知道大人眼中谁将会成为您的对弈者?”

  政衡微笑道:“小师傅云游四海,想来认识不少武将吧?现在的天局势,想来也了然于胸,其实能够与我对弈的人不外乎那么几家,越后之龙甲斐之虎相模之狮东海道第一强弓,仰或是尾张的傻瓜三河的质子。”

  最后两人,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长尾景虎武田晴信北条氏康今川义元的确是当今能够与伊达政衡一战的豪杰,可说到最后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的时候,还是听得随风再度变了脸色。

  政衡觉察到了随风脸色的变化,任何一个玩过暗荣的人都会知道倭国战国三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现在丰臣秀吉还是一个级武士,就算是最大胆的人也猜不出历史上他将开创丰臣政权,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两人的崛起,也只是在几个智者的脑海和故纸堆存在。他笑着说道:“传闻朝仓宗滴临死前曾说‘如果再活三年,就能看见织田信长的崛起’。我相当赞同朝仓宗滴的预知,据传美浓的斋藤义龙病魔缠身,一旦壮年身死,留幼子继承美浓一国,犹如小儿持金过街,身为道三公女婿的织田信长,再变出一份道三公临死前手书的‘让国书’出来,连大义名分都有了。美浓尾张,再加上伊势,百万石高。不过,他要拥有这一切的前提是东海道第一强弓会否坐视他崛起?”

  随风看重织田信长是他打破陈规搜罗贤才,自是天无出其右。也为他思考过出路,不曾想到政衡对形势的预测非常准确,听得随风想要反驳。也一点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

  政衡突然笑了,他说道:“现在织田信长所能动用的兵力不过五千。今川义元的兵力高达二万五千,织田信长若是要想击败今川义元,唯有奇袭和伏击方才有成为弈者的希望,不然的话唯有死路一条,哦,若是织田信长甘愿成为织田信长的爪牙的话,或许还会在今川义元怜悯留得一条性命。”

  随风额头上渗出了一丝汗渍,果然不愧是势吞山河的雄杰。走一步看三步。政衡是着一盘大棋,已经为一盘棋准备,并且留意可能成为对弈者的人,甚至于还会几手闲棋扼杀这些人,他抬头问道:“大人该不会已经了几手闲棋了吧!”

  政衡自顾自的吃着火锅中的蔬菜,哧溜声不断,有时候还会因为太热而喝一些凉水,少顷,方才说道:“随风急了,看来我说的织田信长正是随风眼中的那个可能与我对弈的家伙。”

  停顿了片刻。政衡放了碗筷,拿起一根竹棍,道:“畿内分出胜负。那位东海道第一强弓怕是按耐不住上洛的心,就算是他不想上洛,善德寺三家同盟的两外两家也会推波助澜让他上洛的,否则甲斐之虎相模之狮恐怕会寝食难安的。东海道第一强弓上洛第一战便是尾张,尾张的傻瓜据守笼城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出城野战方才有一线生机,那么战场只能够在尾张和三河之间的这一小片地区。”

  政衡不等随风回话,继续说道:“我特意命人查看过这一小片地区的地形,果然发现了几处可以用来伏击的好地方。不过其中最好的地方便是一个当地人称作田乐洼的地方。我既然知道了田乐洼将很有可能成为织田信长袭击的地方,那么作为一步闲棋。我在田乐洼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写了几个字reads();。这块石碑现在早就被东海道第一强弓砸碎了。”

  随风哪曾想到政衡会如此做,被政衡的话给吓到了,明知道政衡已经为一句棋做着准备,却不曾想到他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对手,嘀咕了一句好可怕的人,问道:“你不怕东海道第一强弓成为您的对弈者嘛?”

  政衡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连你都不相信他的能力,他就算是取得了浓尾平原百万石,也摆脱不了他瞻前顾后的本性,一旦长时间不能够返回骏河,就会陷入传统守护的境地。当年大内义兴何等风光,逗留京都十一年,到最后坐视尼子经久蚕食做大,为大内氏的衰败埋了伏笔。”

  随风苦笑一声,的确,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两人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可是无论如何,织田信长想要取得美浓国也需要六七年时间,六七年时间足以让伊达家消化掉新增加的领地。

  沉吟良久,随风说道:“畿内大战将即,不知道大宰大贰大人何时出兵?”

  政衡说道:“我已经出兵了,现在因幡但马已,丹后国很快就会落入我的手中,丹后国一旦夺取,那么丹波国将会陷入夹击之势,一战便可使得丹波国落入我手。”

  随风是聪明人,他再次对政衡的战略思考了一遍,对于政衡不得不再次佩服,果然不愧是最有可能成为天人的人,伊达家的战略部署步步为营,同时也在一步步逼迫本愿寺尽快结束畿内的战事,在伊达家完成战略部署之前击败对手,然后集中所有力量和伊达家争夺丹波国。

  随风凝神沉思,慢慢的,他若有所悟了,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要做那只黄雀?如此布局,本愿寺焉能不知,又岂能中计?一旦被本愿寺挣脱开来,恐怕棋子就会变成弈者。”

  政衡摇摇头,道:“丹波国多山地,因幡但马丹后这一支队伍不用多,只要精悍即可,播磨国多平原,本愿寺想要进入也是困难重重,濑户内海伊达水军纵横已无敌手。本愿寺如何有时间消化领地,消灭残存的敌对势力,要知道就算他能够烧毁东大寺延历寺等等寺院,也烧不尽信众心中的信仰。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粮食了。”

  粮食,听得政衡所言,随风再度陷入沉思,的确,一向一揆看似势如破竹,可是同样的对农业种植的破坏力度极大。无数农民为了信仰拿起武器参加一向一揆,直接后果就是荒废农田。这些农民为了获取粮食必然会劫掠抢夺,掀起一轮又一轮的风暴,裹挟着如同蝗虫一般越滚越大,对于农业的破坏短时间内是无解的。加贺国爆发一向一揆是在能登越前越中越后等地的支援方才度过了头两年的粮荒。可是现在的局势是本愿寺就算是击败了敌对宗派,也将面临着伊达家大军的到来,他如何会解散一向一揆,没有一向一揆他难以抵挡伊达家的侵攻,有了一向一揆他没有人来种田。

  这是一个死循环,好一局大棋,果然不愧是最有可能成为天人的人,不过也太狠了一点,竟然想要一举将畿内的实力一扫而空,到时候本愿寺击败了敌对宗派,伊达家以救世主的身份从天而降,不仅能够获得诸宗派的答谢,还能够获取这些宗派的土地,因为他们全都是从本愿寺的手中夺取的。最大的牺牲者就是本愿寺,可是没有人会去同情它。

  随风知道了政衡的谋划,却没有力量阻止棋盘惯性的走去,现在能够拯救诸宗派的唯有政衡,可是政衡是弈者,是棋的人,在没有巨大的变化和利益之前调整自己的步骤。

  政衡看着随风,平静地说道:“随风,你知道汪直汪五峰嘛?他快要死了,他的死将会让明国局势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明国将会迎来将近十年的黑暗期。这就是我这盘大棋的缘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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