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犹不自知
杀昭明剑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首先,徐逆身上有他的禁制,没有办法出手。其次,这是一位元后剑修。
什么叫元后剑修?剑修的实力,普遍比法修强,对剑修而言,越级对敌是寻常事。到了元后这个境界,除了化神修士,剑修难有敌手。
昭明剑君是陵苍第一剑修,在陵苍十多名元后修士中,实力排在前列。就算是太白宗第一修士显化真人,对上他都没有把握。
徐逆何尝没有想过,只要昭明剑君陨落,他就能获得〖自〗由。可直接杀昭明剑君,这难度太高了,甚至可以说,整个沧溟界,化神修士不出手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能要了他的性命——哪怕有人胜过他,以剑遁之速,逃命却是不难。
这么多年,他拉拢剑侍,收服伏元青,与双成合作,就是知道昭明剑君有多强大,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好好谋划。
在他的计划中,杀昭明剑君这个目标,是放在最后的。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再进一步消除禁制的束缚,然后利用“徐正”这个身份之便,布下罗网,将他斩杀。
换句话说,就算他跟昭明剑君一样达到元婴后期,想的都是靠阴谋来暗杀他。灵玉倒好,直接把“杀昭明剑君”当成解除禁制的手段。
在禁制没有解除的情况下,他不能与昭明剑君为敌,她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杀昭明剑君?他费尽心思,也只是把这个当成最后的目标,她真的比他有志气得多……
灵玉也知道,直接杀昭明剑君的难度太大了,不过,她还是保持着乐观:“昭明剑君横行陵苍这么多年。总有仇家,就不信他没有落难的时候。哪一天他有伤在身,谋划一番,未必不能斩杀。到时候,你隐于背后,我来出手。”
徐逆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从小受着他的威压,总觉得他是一座扳不倒的山……”顿了顿,又肃然道。“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把你牵扯进来,你若是跟着我入局。一个不好,就不能翻身了。”
灵玉有些泄气:“难道我只能看着?”
“你是我后盾。”徐逆轻声说“因为你的存在,我才能一往无前。”
……
“啊——”少阳峰,瀑布前。陆盈风抱头大叫。
“冷静!”端木澄手中的棋子敲了敲棋盘,看着陆盈风把自己抓得发髻散乱的样子,忍不住道“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让别人见了,会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别破坏我的清誉啊!”
陆盈风放下手,很是无趣:“你还有清誉可言吗?”
这句话让端木澄哽了一下。无语凝噎。没错,他的清誉早就被破坏得点滴不剩了。提起他们俩,宗门弟子几乎众口一词。他端木澄始乱终弃薄情寡义朝秦暮楚草菅人命……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位弟子们心中貌美如huā优雅大方心地善良的陆仙子。
他想喊冤都没处喊去。青梅竹马是事实,朝夕不离是事实,他敢出去说陆盈风坏他名声,弟子们的口水都能把他淹了……
感叹完毕,端木澄收敛情绪。继续琢磨着手下的棋盘。若不是从小用弈棋之道磨练心性,早就被这丫头气得三尸神暴跳了。
“那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吐完了就舒服了。”
陆盈风垮下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端木澄:“阿澄,我干坏事了。”
“哦。”端木澄八风不动。
陆盈风瞪圆眼睛:“给点反应啊!”
端木澄停下落子,抬起头十分真诚地看着她。
半晌也没等到他说话,陆盈风叫道:“反应呢?”
“这不是反应吗?”端木澄指了指自己“看我的眼神,惊讶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又带着一点点忧伤,难道你不觉得很真诚吗?”
“你你你……”
“好了”没等她发怒,端木澄叹着气说“不管你干了什么,我都给你做后盾,就算你被罚去静思谷闭关十年八年,我也陪着你,行了吗?”
陆盈风迅速地被安抚了,对着手指纠结:“那倒没那么严重,就是心里不好过……”
“那你说的坏事,是针对谁而言?”
陆盈风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垂头道:“程师妹被看重,我心里不忿,想证明自己不比她差,于是也跑去执事堂接任务……”
“然后呢?”
“玄冰岛的事难道你一点都没听说吗?”
端木澄点点头:“你们三个人跑去玄冰岛,结果发现鬼哭陵在搞鬼,这件事我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盈风叹气:“程师妹不见了,苍华师叔急得跟什么似的,蔚师叔现在闭关冲击元婴中期,不好打扰他……要不是我非要争闲气,也不会弄成这样。”
端木澄一边落子,一边道:“你想多了吧?程师妹失踪,是因为被鬼哭陵元婴修士发现,跟你什么关系?”
陆盈风捂着头道:“看起来是没关系,可要不是我好胜,就不会出现这个后果。唉……”
端木澄收起一枚棋子,摇头笑道:“难得,你居然也会反省自己了。”
陆盈风拿脑袋撞石桌,撞得棋盘上棋子跳动不止:“如果没事就算了,要是程师妹有事,我……”
“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棋子都被她撞挪位了,端木澄只好收了棋盘“该说你什么好呢?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总是不当回事,你落下的每一子,都会影响到后面的局势发展。”
陆盈风继续撞头,虽然乖乖听训,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不过,这件事你有点钻牛角尖了。从头到尾,你所做的事,都是从心出发,既没有损人利己。也没有阴谋算计,最后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天意所趋,与人力无关。”
“可是……”
“再说,程师妹不一定有事。”端木澄重新开始新的棋局“不要忘了,结丹之后,宗门内都留有本命灯,要是本命灯熄了,苍华师叔早就跳起来了。”
陆盈风一怔。点头:“对哦,这么说,程师妹活下来的可能性挺大的……”
“如果她当时逃出生天。基本不可能会陨落,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才没有立刻回来。”
陆盈风猛然坐直,变幻出一面水镜,一边梳洗自己略显凌乱的发。一边说:“早说嘛,我不用白白内疚。”
端木澄停下棋局,唤道:“盈风。”
被他用这么严肃的目光看着,陆盈风有点心虚:“难道不是吗?”
端木澄目光垂下,继续落在棋盘上,语气淡漠:“难怪你争不过程师妹。”
“喂!”陆盈风抗议。“你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修为是没她高,可莲台之会还没举行呢!你赢什么说我争不过她?”
端木澄似笑非笑瞥她一眼:“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赌?”
“我不知道莲台之会程师妹能不能夺魁,不过她的名次一定比你高。”
“这不公平!”陆盈风叫道。“她现在修为比我高,这是事实。”
端木澄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原来你心里知道,争过她的可能性比较低。”就在陆盈风心虚得想继续撞头的时候,他又道“那好。我们换个内容。”
“什么?”
“就赌你们谁先结婴,敢吗?”
陆盈风眼睛一亮:“谁说我不敢!就赌这个!”
“你要是输了。以后都要听我的,不许拿我的名声糟蹋!”
“随你。”陆盈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她才不认为自己会输。
端木澄看着她,悠悠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姑娘,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
“我得回去了。”看着海岸在眼中渐渐清晰,灵玉说。
过了片刻,后面传来应声:“嗯。”
“也许下次再见,就是莲台之会。希望我们能在最后一战遇到,魁首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徐逆轻声道“抱歉,我不能让你。”
“你这是什么话?”灵玉侧过脸庞,目光跳动着骄傲“需要别人让才能得到魁首,我有这么逊吗?”
其实她知道,他们两人都没怎么看重这个魁首,只是一个被宗门看重,一个因为昭明剑君而不得不争。徐逆不能让,是因为他不敢,莲台之会中,他只要表现出一点异常,被昭明剑君发现,那就是灭顶的危机。
不过,这么说的话,他应该会好受点吧?
海浪声清晰入耳,上真宫在海边停住了。
“我走了?”
徐逆踌躇片刻,想要留她,又拿不出理由,最终只能道:“万事小心。”
灵玉举步,往外面走去。
眼见她一步步踏出上真宫,即将跨出禁制范围——
灵玉突然停住,转过身,在他惊讶的目光里飞奔回来,投入他的怀抱。
徐逆怔了半晌,才慢慢伸出手,将她揽住,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
“不想让我走,那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含糊地响起。
徐逆脸色微红,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觉得,拿不出理由来留她。他还不得〖自〗由,不能让她出现在人前,哪来的底气去留她?
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立誓,总有一天,不用思前想后,不必束手束脚,能够理所当然坦然无惧地把她留下来,留在身边,不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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