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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柒瑠番外·天使不曾离开


  【请你一定勇敢的走下去,因为天使从来不曾离开。】

  从学院到你的身旁只有两万三千一百三十二步。

  这期间的每次呼吸,我都在祈祷——

  看见你睁开浅灰色的眼睛。

  这样卑微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祈愿而已。

  ++

  天空是被洗得泛白的浅蓝,被枝叶分割的阳光三两落入眼里,连闭上眼都是刺目。

  闭眼,睁眼。

  在无意识的动作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三十五天。

  你仍然安安静静躺在病房里,表情比你沉睡之前还淡漠。

  “即使医生已经判定你成为了植物人,可我相信,你只是睡了太长时间而已。”

  “春天都快来了,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看一看在你窗外已经快长出花苞的樱花树呢?”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是怎样的梦境,让你这样不愿醒来……”

  穿着整整齐齐校服的女生怔怔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沉睡的少年许久,慢慢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诗集。碧色的树影落在她小小的脸颊上,带着阴郁的美好。

  “Themind,sharpbutnotbroad,sticksateverypointbutdoesnotmove。”

  心是尖锐的,不是宽博的,它执著在每一点上,却并不活动。

  近乎完美的你,是不是像我一样执着与一件事情呢?

  林木木很想很想问出口,可是病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少年闭着浅灰色的眼,肤色是像欧洲贵族的苍白。

  虚弱而绝美。

  让她问不出口。

  少女停止了朗读的声音,病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从桌子上的玻璃杯透露出的光芒像是一个光点,经历反复的折射之后,刺目的光线落在了她的眼里。

  受了刺激的眼睛流出了透明的泪珠。

  并不是有声的哭泣,无声的,只是默默流泪。

  然后渐渐的,她把脸深深埋在了臂弯里。瘦小的肩膀时不时颤动,像是一只幼蝶希望离开蛹却无果后费力地扯动翅膀。

  时间的钟摆在病房仿佛只是停止了一瞬间,等少女整理好自己的时候,阳光已经落在了西边的位置。

  林木木像往常一样,在离开的时候,对着病床上的少年一遍一遍叮嘱:“请你明天,一定要醒来。”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啊……

  +

  第一百三十六天。

  学院内的樱花有了盛开的预兆。比梅花的颜色更加浅淡的花瓣停住在枝头,像是粉色的雪落在半空。

  第三十七步,第三十八步,第三十九步……

  “木木。”

  迈出的第四十步步伐,停在了一双白色男士帆布鞋上。

  她没有听见那人叫她的名字,只是可以算得上是恭敬地鞠了一躬,真诚的道歉道:“真是对不起啊。”

  面前穿着深蓝色校服的隽秀少年怔了怔,清亮的眸子闪过疑惑,不过只是瞬间,他温和的道:“我是林微然。”

  林木木抬起头,因为林微然逆着光,她微微眯起了眼。看清面前的少年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变化的表情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唔,恭喜你啊,拿到哈佛的保送名单了。”

  林微然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那么,你想去么?”

  “去哪儿?”

  男生像是变戏法似的,一直放在身后的右手递到了她面前,白皙漂亮的手上是一张崭新的哈佛保送名单。

  “呃……”迟钝的女生露出疑惑的申请。

  林微然仍旧是认真的,微笑的,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你有资格拥有它。”

  “这是一张另外的名单,是校方努力另外争取来的。”

  他把名单放在林木木手心,像同伴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校方,特意为你争取的,懂么?木木,这是一种荣耀,这是你的梦想。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好么?”

  直到林微然走出好远,林木木才从惊怔中回身。上好的纸张质量,纸上的哈佛大学校标提醒她,这不是一个梦。

  即使是小时候的梦想已经实现,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

  一点,都不想离开。

  +

  “瑠,你觉得梦想重要么?”

  “你知道吗?我已经半只脚踏进哈佛了呢……”

  “可是,哈佛却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啊……”

  “那也就是说,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生在空旷的房间兀自说着,那张保送名单被她握得发了皱。

  “可是即使我在这里,你还是继续沉睡……”

  “……是我差点忘了。”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条件忘得一干二净。林木木的脸上浮现出懊悔和哀伤的情绪。

  “你等待着唤醒你的人,并不是我啊……”

  即使我从你的目光里看见了我守护天使的模样,其实也很有可能,你并不是我的天使。

  我这样的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浪费时间而已……

  浪费时间而已……

  几个字在她脑海里无限放大,手上握着纸的手力道更重了。

  过了许久,她终于带着绝望的强调,缓缓开口。

  “如果,你明天还是没有醒来。那么应该是上帝让我继续梦想、放弃你吧……”

  那么这才是真正的再见,安柒瑠。

  +

  在混沌的意识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游荡了多久。好像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好像离开了地球的吸引力,好像自己独立存在与某个时空一般。

  没有阳光,没有空气。安柒瑠觉得自己活着,可是他又不觉得自己活着。

  已经不清晰的思维里的记忆还停留在玖雾黎发射出子弹的那一幕。

  他看见了在场人绝望的神情,尤其让他不忍的是玖雾黎眼里崩溃的目光。

  痛,撕裂身体一般的痛。

  可是看见他们的表情,他更难过。仅仅只是几秒钟,到后来他已经觉得身体开始麻木,最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觉得自己沉沉闭上了眼,仿佛陷入了一个梦,又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在闭上眼的前面一瞬间,他想,没想到自己又在无意识里欺骗了一个人。

  不能够好好的回来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连续听见一个女声在他身边断断续续的响起。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听得清,听得久了,他依稀可以听出那是林木木的声音,再后来,他可以勉强听出她说了些什么。

  从最开始的时候对着他一直低声啜泣到后来对着他念泰戈尔的《飞鸟集》然后是女生绝望的那句:如果,你明天还是没有醒来。那么应该是上帝让我继续梦想、放弃你吧……

  其实这些在他的意识里就是不久。他不明白林木木会说“还是”。

  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忽然产生,像烟雾一般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意识里。一种想苏醒的强烈认知涌上脑海,而后脑海忽然泛起割离灵魂的疼痛。

  原来自己,一直在沉睡啊。

  +

  在月上西楼的半夜,小护士像往常一样过来查房,忽然发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微微皱着眉,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凑近了看,发现少年的手指在动……

  手里的东西“砰——”地掉了下来。

  小护士迅速跑了出去,对着走廊大叫道:“VIP六号病房的病人苏醒啦!”

  寂静的医院半夜时候忽然间亮起了灯光,又没过多久,病房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大批人……

  “瑠!醒醒吧!我是爸爸妈妈啊!”

  “拜托了瑠,加油!你一定一定要醒!木木明天就要走了!请你,醒来好不好?”

  这是一个贵妇人和小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

  “瑠,醒来吧!你睡了那么久,是时候该醒来了啊!”

  “安公子,醒吧。雾黎现在还在精神病医院带着,只有你能拯救他了……”

  这是南阡宸和伊尔泽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边上医生和护士们为他加油打气的声音……

  我,想要醒来。

  浅灰色的瞳孔穿越了虚空里隐形的荆棘忽然睁开——

  所以请你,留下来。

  +

  枝头的樱花在一夜间簇开,医院的林荫道上积了厚厚一堆的花瓣,尘埃在阳光中跳跃,落在粉色花瓣上立马不见了踪影。

  林木木一进来就在医院感受到了不寻常。在VIP病房外的走廊上,她除了见到了南阡宸和骆翎汐还有伊尔泽外,她还看见了平日里很忙很忙的安叔叔和安阿姨。

  当踏进走廊,她就感受到重重的目光将她包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她看不懂。

  “宸,你说要不要告诉……”

  “乖,丫头,不要出声了。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

  骆翎汐说到一半就被南阡宸捂住,林木木听得不甚清晰。许久,她终于在众人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个……安叔叔安阿姨还有小汐、宸少爷、伊尔泽少爷……我、我要走了。”清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明的情绪,她也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眼睛。

  安阿姨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个月,谢谢木木你一直坚持来陪瑠,那么,现在就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这句话给了林木木巨大的勇气,她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迈进了步子——

  “啪——”林木木手中的资料落地。

  浅灰色的眼眸被阳光染上了温暖的色彩,苍白的脸颊显得有透明的质感,窗外的樱花开得洋洋洒洒,美好得像他嘴角的浅色笑容,少年一如往昔略显虚弱苍白的声音响彻她的耳边——

  “木木,你上次还没对我说完的话是什么?”

  林木木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她丢掉手中的报名表走近他的身旁,孩子气的、一字一顿的道:

  “我,喜,欢,你。”

  回答她的声音温暖得融化了冬天的落雪:“那么,为我留下吧。”

  窗外天气正好,浅蓝色的天空与白色的白云交织的画面中,穿插着浅红色的花瓣,一切明媚得融化了冬天落下的冰凉。

  真正的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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