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榜样效应 2
真的见面后，徐伟明的正襟危坐让米兰吃不消。他并非电话中风趣幽默，说话有板有眼的。米兰坐下后他基本没说话，只盯着她看。米兰还是喜欢电话中的徐伟明，给人的感觉轻松而和蔼。徐伟明慢慢往茶壶里添水，然后慢慢地把第一道茶水滤去，再然后把杯子里的水分别装在小口盅里。米兰想这就是所谓的功夫茶，功夫茶确实名不虚传，慢慢斟慢慢饮，可真是要花费工夫。米兰想谈正事，徐伟明看上去不着急。徐伟明还带有一位朋友，一口的温州口音，俩男人交谈的时候，他们都讲温州话，像听鸟鸣一样，米兰一句没听懂，唯有由他们的表情里捕捉一点讯息，米兰猜徐伟明祖籍一定是浙江的。米兰猜对了，徐伟明老家在浙江温州，眼前的温州商人是他的朋友加老乡。温州商人在徐伟明的关照下，炒房时赚了不少钱。这次温州商人经过考察，觉得米兰公司现在在售的楼盘沁馨园看似无人问津，其实隐藏着很大的商机。轻轨在建，只是离通车还差一段时间。学校和商场虽没有动工，但这些已经在规划里。
米兰说：“你们直说吧！我到底要怎样做？”
徐伟明拿出一张单子说：“这些房子我们准备拿下，你只需收起提成即可。”
有提成拿？米兰神经比小白鼠还兴奋，如果没听错，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3
二十套房子，一套房子赚两千，米兰计算了一下，她最少可以赚四万。这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自己不能全拿，少拿一点，只当是感谢他们的。如果按三七分成，自己可以拿三万。米兰的心算比计算器的按键快，还有最大的收获是她不用辞职了，白传乾也不用“横眉冷对千夫指”了。只听温州商人说：“你们的提成是按千分之二计算吧？这样算来总提成是四万六，但你只能拿两万。”
米兰的心情仿佛春天的花朵，刚才还鲜艳欲滴的，顷刻遭受路人暴踩，一下子耷拉下来。原来这些早在他们的预算之中。温州人接着说：“这事我心中其实早有人选，是徐行长推荐的你。”
听了这话，米兰的心算功能再次启动，如果他们找别人，自己岂不是什么也落不着？这样的好事，找谁，谁都会干的。那花虽被路人踩坏了，温州商人的话却仿佛天空刚下的一场雨，花儿又活了。徐伟明不说话，只是微笑地观察着米兰，两万对于靠工资吃饭的人来说已经不少了。米兰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没有徐伟明关照，别说是两万，两毛都不与她相干，米兰的眼神里对徐伟明满是感激。徐伟明说：“你的收入不仅仅是两万嘛！你还可以拿公司的奖励对不对？”
米兰心想岂止是奖励，最主要的是她不用辞职，不用再去另觅饭碗。
温州炒房团在W市乃至全国都是出了名的，他们的精明之处是知道怎样的楼盘好出手。他们懂投资理念，懂得怎样运作手里的资金去创造财富。也正是他们的炒作，W市的房子一涨再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的房子几万一个平方，W市属于二线城市，房价像馒头的老面，不断膨胀上升，紧跟时代主流。这其中最应该感谢的是政府与银行，因为有他们做后盾，炒房商才会把他们的智慧发挥到极致。米兰也忧伤，有钱的可以玩资本，只剩下他们这些没资本的，当了垫背的，捡了点边角余料还沾沾自喜。
出门的时候，徐伟明说：“好好干，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回到售楼部，米兰向简凌抱怨，有钱的真他妈不是人，肉吃完了，连骨头都舍不得吐出来，恨不得连汤一起打包带回家。简凌说：“知足吧！你今天上班时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米兰记起早上上班时惨兮兮的样子，她虽然不热爱这份工作，但是她舍不得朝夕相处的小姐妹；她虽然不热爱这份工作，但没多少工作能超过售楼小姐的工资。简凌还准备动员大家搞一个送别会，米兰这样的同事难得，尤其难得的是，她没一点威慑力，更没有竞争性，难得的是她能和每个同事和平相处，米兰真要走了，她们心底都盼望公司多招些像米兰这样没上进心的人，让她们少了后顾之忧，少了僧多粥少的场面。
米兰没被辞退，月底的时候，白传乾反倒升了她的职务，让她做置业顾问，与简凌平级了。
下班时，米兰请简凌吃兰州拉面。米兰说：“我现在都迷糊了，当我被拍在岸上时，为什么总有潮水袭来救我？”
简凌说：“你是庸人有好运，活该要吃售楼这行饭。第一次辞职遇上大鹏，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你。再次辞职，天上掉馅饼，侥幸又砸中你。我看你该去买彩票了，说不准就有五百万等着你呢！”
米兰说：“五百万不重要，家人的命很重要。这次拿到的提成刚好够了父亲第二次手术的费用。”
简凌说：“万事都有因果关系。”
米兰说：“如果没有父亲的病，也许我就没那么侥幸了。”
简凌说：“有时侥幸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我看你平白无故得来的好事，总还是有原因的。你与徐伟明在一起时，可得多个心眼。”
米兰说：“谢简凌姐提醒，我会注意的。”
五百万巨奖没有，但米兰月售二十套房子的神话很快在行内传开了。神话多是人杜撰出来，而米兰的神话真真切切是创造出来的，是徐伟明帮着创造出来的。只是神话有点像童话，大家说米兰一下赚了五万，这话像童话一样，千万别相信。
4
米兰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从“神话”诞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白传乾对她和睦了，马脸变成了弥勒佛。姐妹们开始疏远她，看上去没威慑力，稍一蹦跶就变成卫星。倒是简凌知道，米兰是马路上的一颗石子，跳得高是因为有人故意踢着她了。
售楼部这会儿最紧张的是白传乾了，现在的经理职位像凤凰涅槃一样，几度浴血奋战才换来的成果，而米兰来势汹涌如山洪暴发要置凤凰入死地。落水的凤凰不如鸡，白传乾想——就是做鸡自己也要当一只雄鸡，不能成为落汤鸡。销售经理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员工，一旦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经理就成了蓝天下的助跑者，飞得更高的将是后来者。上报业绩的时候，白传乾有意对公司总经理李通说：“这姑娘干不长的。”
李通想：徐伟明是公司的财神爷，只能作揖不能扔石子，提拔米兰可以取悦王守财，但也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全大我，牺牲小我，残酷的职场中，“小我”的日子最难过，还是做好自己的“大我”为上策。
李通对白传乾说：“这样的人想走就让她走吧！”白传乾听懂了他的意思，米兰能走更好，不走也要赶她走。
感谢李总的一箭双雕，成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下属。李总与自己心照不宣，白传乾心里有底了，他对米兰酸不溜秋地说：“米兰，还真没看出来——呵呵——原来你还有这一手，老板怪我怠慢了大鹏，原来原因在你这里——呵呵——升你为职业顾问，我看是委屈你了。要不我给老板推荐一下，你去总公司公关部上班？”
米兰并不知道白传乾与李通早就达成共识，判她驱逐流放。提到大鹏，米兰的脸仿佛京剧人物的脸谱，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白传乾误会她不说，还把大鹏辞职的事情归咎在她身上，认为是她先背叛了大鹏，然后大鹏无奈才离开公司。白传乾说说也就算了，关键是售楼部那帮姐妹们根本不相信米兰是撞大运，认为她先前对大鹏的感情是兔死狐悲，欺骗大家的感情。一时便各种谣言风起，米兰水性杨花，深藏不露，最会捕获男人的心。
瞒上欺下，形式还是要走的。本季度白传乾把米兰树为销售冠军，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可谁都知道榜样有时像一个靶子，是专给人射击的。打偏打歪不重要，只要能由榜样身上得到动力就够了。
榜样的背后都有故事，有的确实是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但米兰这样的榜样经理就不该树立，明知道是别有用心获得的，还要大家向她学习，难不成要所有的员工都去巴结男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且不谈做女人的本分，先问一下她们的人格哪去了？女人从二十出头就乱搞男女关系，这不是对一个家庭的威胁，而是对全社会。我们不是提倡和谐社会吗？人都乱套了，社会能和谐吗？以前一直业绩居中，本季度被甩在最尾的冷艳艳是这样说的。
看白传乾没为米兰辩护，冷艳艳越说越来劲：“赶明儿我也向榜样学习一回，找男人睡觉就能有好业绩。只是这样的男人一定要上头给我找好，别冤枉了那些无辜的男人。”
米兰听到怒火中起，简凌说：“你没来公司之前，冷艳就公开追过大鹏。这回她有嚼头了，你要冷静，别去与她计较。”
冷艳的原名叫冷艳艳，后来被公司的同事改名为冷艳。冷艳的原意是指耐寒而艳丽的花或人物冷傲而美艳。冷艳艳的父母原想借自己的好姓氏给女儿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漂亮的外表加上高傲的性格，这样的女孩子最受男人青睐。可能是基因的不足，冷艳艳出生时并非想象中的眉清目秀，而是小眼睛塌鼻梁，让父母看了心灰意冷。到派出所上户口的时候，考虑再三，怕女儿冷而不艳被人当成笑柄，父亲决定在后面加一个字，来缓解女儿长大后的难堪，把一个绝对令男人怦然心动的词改成什么都不是。
冷艳艳的父母显然小题大做了，生活中除了人的思想很难改变，人的面貌太容易改变了。美容业的不断创新，单眼皮改成双眼皮，任何形式的鼻子都可以隆成高鼻梁。大鼻孔缩小，酒糟鼻去红。改脸拉皮，所有的痛苦都是自信的起点。四年大学下来，冷艳艳最骄傲的事情不是修满各科学分顺利拿了大学文凭，最大的成绩是完成了美丽的蜕变，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都说内在决定外因，而冷艳艳不是，她是外因决定内在。每天对着镜子顾盼生辉，由进售楼部的第一天，她就看出了大鹏非等闲之辈。有员工蠢蠢欲动的时候，冷艳艳捷足先登了，因为她有自信的外表。只是大鹏装聋卖傻故意不理会冷艳艳的频频暗示。在吴大鹏的观念里，他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所以希望女人也传统。他对大胆出位的女孩子很反感，主动出击的女孩仿佛是上门搞推销的售货员，目的性太强并带有猫腻。冷艳艳是很靓丽，但美中不足的是两片薄唇，如《红楼梦》里的凤姐，不用说话就能搬弄是非。
公司里有员工档案，每个人过生日公司都小有表示。大鹏生日那天，冷艳艳上楼主动邀请，邀请大鹏下班后一起共进晚餐。可能是自信心太过的原因，邀请函下得像战书，她说：“吃完饭我想看电影，你去不去？”
大鹏犹豫了，电影院黑灯瞎火的气氛不太好，第一次约会去那种地方，自己难免会走神。所以大鹏只同意吃饭，不同意看电影，他说：“晚上还有事情，不能陪你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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