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波骤起
顾律离开了律界后,宁可的确如鱼得水,不再接刑事案件的她再也没有败诉过,也算是律界一枚举足轻重的名人。
经过了一年多的平静生活,身边除了楚天的穷追猛打,宁可的感情生活却丝毫不见波澜。
以朋友之名去赴了楚天的饭局,宁可一到包间就疲惫地瘫坐下来。
“怎么?很累吗?”楚天很贴心地接过她的大衣。
“当然了,律师果然不是人干的,好久没让脑子休息过了。”
“没想过旅游吗?休息休息,我可以陪陪你。”
“不用了。”宁可差点被水呛到,“我是自虐体质,就喜欢这种工作强度。”
“已经一年多了,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
宁可歪着头:“考虑什么?”
楚天有些不悦:“已经拖了一年多了,你都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是想让我做备胎的话,也希望你给我个清楚的回答。”
宁可觉得他的话很可笑:“我不是很早就拒绝过你了吗?是你自己还不死心,我说了我没时间考虑感情的事。”
“你这叫拒绝?”楚天暴躁起来,“你这明显就是吊着我的胃口!宁可,别以为我对你的感情真的能让我容忍你的所有,我今天就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到底是在一起,还是只做朋友?”
本来就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宁可所有的怒火瞬间都爆发了出来,拍着桌子大叫:“好吧,我就这么告诉你:在一起?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席话的楚天虽然怒火冲天,但强忍着想要挥出去的拳头,握着宁可要走的手腕,口气放低:“刚刚是我太冲动。”
宁可没给他好脸色:“你以后不用再缠着我了。”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顾律?”
“什么?”宁可愣住。
“我本来以为他的离开让自己有机会乘虚而入,没想到你还没忘记他。”
“什么……”宁可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我什么时候把他放在心上过了?”
“当局者迷。”楚天最终放开了她的手,“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宁可脑中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楚天。
“走吧,我早就错过了我的机会,希望你没有错过你的。”
“你为什么今天突然和我说这些?”宁可用很缓慢的动作拿起一边的外套。
“因为他回来了。”
“真的?”宁可瞪大眼睛,“他回来了?”
“是的。”
“你,你怎么知道?”宁可不敢相信,想从楚天的口中听到百分百确信的回复。
“昨天很多圈里人开了一个会,我见到他了。”
“圈里人?什么会?”宁可一头雾水。
“你马上就会知道。”楚天苦笑,“那件事,你应该会参与进去。”
宁可回去的一路上脑子里都是刚刚楚天的话,在脑子里反反复复重播,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冬天的气息有些冷冽,风吹到宁可的脸上有些刺痛,手也冻得伸展不开。
宁可沿着有美丽夜景的街道走着,突然口袋中的震动让她吓了一跳。
她的手机平时除了楚天外很少有人会打,而想到了楚天刚说的顾律回来的事,更加紧张起来。
心中期待着看到屏幕上显示某人的名字,宁可脱下手套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黑一白闪烁着的刺眼灯光上显示的名字是郑盈,让她大大地失落一下。
不过似乎这还是郑盈第一次在非工作时段打电话给她,这让宁可有点疑惑。
“喂喂,宁律师吗?是我,郑盈,宁律师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啊!”一接起电话,还不等宁可开口,郑盈就带着明显的哭腔说了一长串话。
“怎么了?慢慢说?”
“我爸爸……我爸爸他……”
宁可一边安抚着郑盈一边立刻赶到公司,她看到郑盈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哭得喘不过气,宁可放下包过去拍了拍她的背:“你怎么了?”
“我爸爸似乎得罪了谁,要被告上法庭,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宁可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A市的十富之一,你也知道他们那个圈子表面上没什么,背地里都狠毒得要死,稍微被抓到一点点把柄就会被往死里搞,我爸爸,我爸爸他……”
宁可突然想起了刚刚楚天的话,没准他昨天参加的就是这些富豪的会,没准一群人就在商量怎么弄死郑盈的父亲郑可豪。
“你别急。”宁可坐到她旁边,“我是律师,我一定会尽可能帮你的,你告诉我一些细节。”
郑盈拼命摇头:“证据都被他们搜集齐了,要翻盘实在是不可能,在法庭上能逆天的,或许只有顾律了,可惜他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听到顾律的名字,宁可突然眼睛一转,蹙着眉:“那你爸爸是真的贪污吗?”
郑盈的肩膀不停抽动,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她在无力地点头。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真的没有办法,或许连顾律也帮不了。”
听完宁可的话后郑盈更是绝望:“我本来以为你和顾律还有联系,想让你求求他,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宁可一句话也没有说。
“虽然希望渺茫,但不至于像我现在这么绝望。”郑盈把整个脸都埋进手里,无力地抽泣着。
宁可握紧拳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夺门而出。
虽然她和郑盈平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热血的宁可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拿起手机拨打了顾律的电话。
永无止尽的关机,让宁可急得焦头烂额。
这才想起以前每次找顾律都是去他的律所,平时他会去什么地方自己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他家庭的住址也在这么久以后被遗忘得很彻底。
宁可在律所楼下急得团团转,无数次盯着手机,但让她期待的名字一晚上都没有显示在屏幕上。
回到律所,看到郑盈还在那里无助地哽咽,宁可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把她送回家后,宁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逛,虽然知道能遇见顾律的机会渺小到几乎没有,但是她不想放弃任何能和顾律偶遇的机会。是的,她想见顾律,迫切地想,之前她怕没有相见的理由,但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原因,她恨不得找遍世界把他找出来。
几乎是把整个城市都兜了一大圈,去了所有她认为有可能的地方仔细巡视,但还是如预期的一样,根本没有见到顾律的半个影子。
宁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洗了个澡,宁可整个人狠狠地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不一会儿就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来到律所,宁可看到郑盈没有来,犹豫了半天决定去一个地方,那就是A市政法大学。
一进到办公室,高老师就热情地朝她笑:“哎呀,是你呀,好久没见啦。”
宁可觉得略微有些尴尬,走到高老师身边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昨天他刚来看过我今天你就来了?怎么不约了一起来呢?”老师慈祥的笑容让宁可有些难以面对。
“老师,我和他……”
“我看得出来。”高老师拍了拍宁可的手,“小两口闹矛盾了是不是?”
宁可吸了口气,点头:“老师,他这个人一旦失踪就哪里都找不到他,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或者有哪里他一直去?”
“这个老师我还真不知道,平时只有他来找我,我从来不会去找他。”
宁可眼看着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难免无奈。
“不过他昨天给了我个新的手机号,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宁可忙不迭点头,等着高老师拨号。
似乎才响了没几下,电话就被接了起来,高老师朝着顾律解释完后笑着挂上电话,对宁可亲切道:“他说他一会儿办完事会联系你的。”
宁可心落大石,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哦,对了。”高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击了击掌,“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吧。”
“是什么?”宁可好奇起来。
“是顾律初中的毕业照。”高老师在一边的资料堆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了顾律的照片,“我所有学生的毕业照都保留着,这是他初中时候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
宁可完全被人群中最秀气的男孩子吸引住了视线,她接过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很可爱。”
“是啊,他是我所有学生中长得最漂亮的,小时候可受欢迎了。”
宁可轻笑:“还是富二代,喜欢他的小姑娘一定很多吧?”
“这倒真没有。”老师缓缓道来,“他父亲有钱,但由于他母亲不肯离婚,故意对他们母子很不好,只给他们住很普通的公寓,平时也不会去探望他们,两人的生活其实过得很拮据。可能是因为从小在父亲酗酒吵架殴打的阴影下长大,所以顾律从小性格就有些孤僻,也没什么朋友,也不爱说话。”
“你说,他父亲一直酗酒打骂他和他母亲?”
“是啊,他父亲生性风流,只有喝醉了才会去找他母亲,而且每次去都是吵着要离婚,他母亲不同意就打骂他们。”
这么听上去,宁可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和胡文泽、廖蕾的有些雷同。没想到顾律的童年竟这么黑暗,这让宁可不禁同情起他来,而此刻他似乎特别能理解顾律亲自上庭指证父亲的想法,或许对一个人恨到一定程度,就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
而更多的时候,血缘才是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
高老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顾律的初中时代,儿时的他没有过任性跋扈,也没有过万众瞩目,和现在的他比起来更像是一棵不起眼的树苗,除了外貌出众,似乎被掩埋在所有参天大树下。
宁可听得十分认真,直到传来一阵沉重的敲门声,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转头望去,是那张曾朝思暮想过的脸。
一年多没有见,顾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那更坚定的眼眸让他显得越发英气逼人。
宁可深吸一口气,看着他。
“顾律你来啦,你小女朋友找你呢。”
听到高老师口中的“小女朋友”四个字,宁可突然觉得有些窘迫。
“老师,麻烦你了。”顾律走到宁可身边看着她。
在这种看不透真实想法的眼神下,宁可尴尬地站起来,和高老师道别后同顾律来到了门外。
冬季的风刮在脸上,让宁可抬不起羞涩的头。
虽然算不上重逢旧爱,但此刻就在她身边的顾律,还是轻易地就拨乱她的心弦。
身边的顾律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竖起领子,发型也和一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但是从说话时的沉着,还是让宁可感觉他明显成熟了不少。
“好……好久不见啊。”宁可搓着双手取暖,声音像是不经意间从口中漏出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顾律直奔主题。
“道听途说的,你知道这个圈子就这么小。”为了掩饰自己不知为何红起来的脸,宁可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顾律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以及你为什么要找我。”
宁可屏住一口气,心事被看穿,有些赤裸裸的羞赧感。
“郑可豪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听到他这么说,宁可的心里毫无起伏。
“我猜到了你不会。”宁可的声音变得温情脉脉,“其实这只是个见你的借口而已,主要还是想问你这一年多过得如何。”
“不错,按照计划进行着。”
“那看来你经过一整年的努力,现在应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吧?”
顾律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
“那你这一年寻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顾律默默地点了点头:“我还是决定回来做律师。”
这个回答出乎宁可的意料,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只有做律师打赢官司的那个时刻,才能真正满足我。”顾律笑着说,“所以以后我们还会是对手,有可能还要继续在法庭相遇了。”
宁可的表情有些恍惚:“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不愿意接郑可豪的案子?我以为你不做律师才不接的。”
顾律呵出一口气:“郑可豪贪污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凭什么要替他脱罪?”
“可是他是郑盈的爸爸,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她那么伤心。”
“郑可豪生意做大后算半个政界的人,这几年贪污了几千万可能都不止。你想想,他花着本不属于他的钱大吃大喝逍遥自在的时候,却有人因为他而饿肚子,公平吗?”
宁可语塞,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我回来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不要声张出去。”
宁可点头,喜从中来:“看来我是少数几个知道的。”
顾律温柔地冲她一笑:“很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你不在,我在律界就好闯多了,可是现在你又回来了,看来我的好日子到头了。”宁可与顾律相视一笑,“怎么,准备什么时候回归律界?”
“等接到一个合适的案子就回来。”顾律挑眉,“怎么,想我了?”
“是有点啊,你走了之后就没有遇到强敌,像我这种热爱挑战的人会觉得有一点无趣。”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很有默契地同时停顿。
“那就先这样咯。”宁可对着顾律,有些依依不舍。
“嗯,还会再见的。”
“嗯,一定会的。”
是的,想相见的人,一定会再一次相见的。
因为那是他们心中最真切的期冀。
第二天宁可来到律所的时候,看到郑盈已经坐在自己的岗位上,难得看到她不化妆戴着框架眼镜,宁可走近看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已经肿到几乎睁不开了。
看到这番场景,一向给人女强人感觉的宁可都忍不住散发出一丝柔情来。
她把郑盈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倒了杯茶给她,轻声问道:“你父亲的事怎么样了?”
郑盈无力摇头:“之前我父亲的私人律师表示这场官司根本没有胜算。”
“我帮你去问过顾律了。”宁可蹙眉,“不过他表示不打算接这个Case。”
“什么?顾律回来了?”听到顾律两个字,郑盈一下子和刚才病恹恹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人都像充过电一般跳了起来,“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宁可被她的反应吓得不轻:“他才刚回来,我昨天找过他。”
“他回来了?宁律师你能不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去求他?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一定要求他帮我打这场官司,只有他能救我爸爸了。”
宁可看到她如此冲动有些手足无措,安抚道:“你先不要激动,我看这次顾律应该不会轻易答应。”
“管不着这么多了,为了救爸爸,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要多少律师费我都给。”
宁可听到郑盈这么说,狠狠咽了口唾沫,拉住了冲动的她,后悔自己嘴快把顾律回来的事说了出来:“郑盈你先别急,要不我再帮你问问?”
“不用麻烦你了宁律师,我自己来。”郑盈的眼睛虽然肿胀得很厉害,但宁可也可以看出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气魄。
“我……这……其实我自己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宁可说的并不是谎话,事实是昨天的确忘记问顾律要新的电话号了,而之前的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没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用了。
“我去锦天律所找他就行了。”郑盈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桌子,“是的,就这么办。”
宁可还来不及阻止,她就迅速跑出了办公室。
看到她消瘦的背影,连宁可都觉得不忍心打破她最后的幻想。
“让她去吧。”宁可自言自语,声音很干涩,“反正结局一定不会改变。”
“什么?你说顾律同意接你爸爸的案子?”和郑盈的春风得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宁可的反应简直像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样。
“是的。”郑盈得意地仰起头,“我都说了,男人是拒绝不了美色的。”
一下子信息量太大,宁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软硬兼施,他终究会答应的。”
宁可摇了摇脑袋:“那你有答应他什么条件吗?”
“没有啊。”郑盈耸肩,“他答应得挺爽快的。”
宁可攥紧拳头,嘴角有一丝苦笑:“原来他的定力也不过如此。”
“什么?”郑盈并没有听清楚刚才宁可的话。
“哦,没事,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顾律的?”
“他的律所啊。”郑盈回答得不以为然,“我去那里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他了。”
可恶,他不是说没这么快回律界吗?没想到被美女一勾引就出山了。
看宁可似乎心情不佳,郑盈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本想通过一些其他的事来分散注意力,没想到宁可越想越来气,最后拿起外套就夺门而出。
她解释不了心中怒火的确切名称,但是她脑中有个清晰的目的地,并正在向目的地全速前进。
到锦天律所的时候宁可才发现自己太过冲动,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脱了外套鼓足勇气来到了锦天律所,好在前台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是宁律师呀,好久不见了,来找顾律师吗?”
宁可觉得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你还是老样子,不——用——预——约。”前台伸出食指朝她摇了摇,“不过顾律师换办公室了,最里面一间就是。”
迅速离开前台的视线,宁可踩着高跟走到了顾律办公室的门口。
敲了门,走进去还没开口,就被顾律抢在了前面。
“我就猜到了你会来找我。”顾律似乎自信十足。
宁可看到面前偌大的办公室不由得赞出声:“哇,好久不来,办公室大变样了。”
“喝点什么?”顾律双手握空拳放在办公桌上。
“随便。”宁可四处环望起来。其实之前顾律的办公室对她来说就已经算很豪华了,没想到现在的新办公室不仅面积比之前的要大了一倍,连装修都豪华了不少。
“那是什么?”宁可指着顾律身后一幅被裱起来的书法问道。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顾律一边帮宁可泡咖啡一边回答。
“真迹?”宁可一脸惊讶。
“不是,是我临摹的。”顾律回答的样子安如泰山。
“什么?你写的?”宁可这次的表情更是夸张,“你你你,你还会书法?”
顾律宠辱不惊地点了点头。
宁可仔细看了看这幅书法,虽然她没有见过王羲之的真迹,但她可以断定顾律的书法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不懂书法更不懂行书,但是纸上的那种行云流水还是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入迷。
“敢情你修炼了一年书法啊?”宁可接过咖啡喝了口,调侃起来。
“业余爱好罢了。”顾律坐到位子上看着宁可,一副要谈正事的样子。
宁可被他这样的直视看得不好意思,趁着低头喝咖啡的时间视线随意往旁边一瞥,看到顾律桌上摆着的一本书,是司马迁的《史记》。
“你还喜欢看史书啊,我知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啊……啊……”宁可由于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没有注意手里正拿着的咖啡,不小心洒了出来,瞬间白色的针织衫被洇上了一大摊污渍。
“糟糕糟糕糟糕……”宁可忘记了该放下咖啡杯,只是不停抽着纸巾往身上按。
顾律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第一时间赶过去把她手中的杯子接过来。
“这下糟了,早知道该穿咖啡色衣服来。”宁可看到衣服上明显的污秽,皱着眉头道。
“看来下次我还是给你倒白开水吧。”顾律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啊,就应该怪你。”听顾律这么说,宁可来了个顺水推舟,把责任全部推到顾律身上。
顾律把桌上成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只微笑不说话。
“现在该怎么办呀。”宁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孩子,嘟着嘴看着自己身前的衣服。
“我这里没有储备的衣服,要不我去问问有没有同事可以借一下?”
“不要。”宁可拒绝得斩钉截铁,“被别人知道丢脸死了。”
顾律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变,深邃的视线一直落在宁可脸上没有移开。
被这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宁可又习惯性地往别处看去,突然目光落到了顾律的大衣上,宁可指着它说道:“那个借我披一披,我出去买一件衣服。”
顾律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走过去把衣服给宁可披上,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我陪你去吧。”
“可是这样会很奇怪哎,而且你就穿西装衬衫,不会冷吗?”
顾律抿唇摇了摇头。
宁可觉得此时的顾律看上去特别玉树临风,她几乎是一路贴着顾律的背走出了律所,来到商场,宁可直接往OL装奔去。
“你为什么不看看少女风的衣服?”顾律指着一边粉色系的店铺说道:“每次看你几乎都是职业装,觉得太严肃了,为什么不试试年轻一点的风格?”
“啊呀,穿这种衣服怎么好意思呢!”宁可羞涩地用手背捂着自己的脸。
“也是,一把年纪了。”顾律说完这句话别开脸,嘴角微微抬起。
听到顾律这么说,宁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甚至有些轻微的抽搐。
看到她脸上表情的转换,顾律立刻话锋一转:“我开玩笑的,你去试试吧。”
宁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站到了少女服饰品牌中央,面对一堆很久没穿过的粉色,宁可在扭捏的同时不禁重燃少女心。
“可是我平时穿这种衣服给委托人看到,他们会觉得我看上去不稳重,还是不要了吧。”宁可稍微看了看就转身想走。
顾律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宁可不得动弹:“难道约会不需要打扮得小女人一点吗?”
“我才没约会。”宁可羞赧地低下头。
顾律在一边笑着自言自语,“哦,难怪没约会。”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宁可不客气地朝顾律的背砸了一拳过去。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让你试试。”
“我试……也可以。”宁可说着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我有个条件。”
“这也要有条件?”顾律抬眉。
“我穿你想看的,你也要穿我想看的。”宁可笑得很邪恶。
顾律明显有不好的预感,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哎,你有没有试过……”宁可凑到顾律耳边把剩下的话说完。
“机车服?”顾律在听到宁可的话后不由得震惊。
“是啊,一直看你穿西装衬衫的,正经得要死,偶尔也打扮得朋克一下,穿机车服配上长靴,怎么样?”
顾律刚想拒绝,宁可就先发制人,拿起一条粉色的蕾丝连身裙指着顾律说:“不许反悔,我这就去试。”
这种天气穿连衣裙的确是有些冷,宁可试完衣服出来的时候浑身不停打哆嗦。
“看你很冷的样子,要不还是算了吧?”顾律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
“别。”宁可制止了他准备前进的步伐,“我就穿这件了,下面轮到你了。”
顾律不忍心看到她这发抖的样子,随手抓了件白色的大衣给她披上:“再加一件大衣吧,你就穿这么点出去,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包小蜜呢。”
宁可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偷笑:“就是我很年轻的意思咯?”
“是一下子看上去脑残不少。”顾律笑着说。
宁可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这件大衣很漂亮啊。”
“小姐,你男朋友真有眼光,这是我们今年最新款,卖得最好,你皮肤白,穿着可衬肤色了。”
面对服务员的殷勤,宁可觉得很不自然,制止了她接下去的长篇大论:“首先,他不是我男朋友。”
服务员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哦,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们两个这么般配,还以为……”
其实通常和别的男性出去被误认为是男女朋友的话会让宁可觉得非常反感,但是和顾律被人这么以为,她不但没有不悦,反倒有些小庆幸。
宁可觉得现在应该只有信用卡能堵住她的嘴了,但伸手摸了半天口袋,才发现钱包忘在了大衣里,而大衣忘在了车里。
觉得有些尴尬地张大着嘴,宁可正在脑中组织着该怎么把衣服用正当理由退了,一边的顾律已经递去了信用卡。
“喂!”宁可伸出手想喊住一看到信用卡就两眼冒光迅速离开的店员,僵硬的动作定格在原地。
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宁可此刻似乎能听到指针在走动的声音。
“呃……”宁可拖了个大长音,似乎在想托词,“我下次还给你吧。”
“不用了,这套衣服估计你以后也不会穿,而且毕竟是我的咖啡弄脏了你的衣服。”顾律接回服务员递过来的信用卡,签完名沉默了几秒,“算我的。”
按照宁可的脾气一定不可能接受,但看在现在情况的特殊性上,宁可实在是无语反驳。
“你的解决了,轮到我的了。”
被他这句话勾起了所有回忆,宁可这才发现来找顾律要问清楚的事只字未提,两人在往男装部走去的路上,宁可开口问道:“对了,我听郑盈说你答应接她的案子?”
“是。”顾律回答得简单明了。
心中最后一丝“郑盈是在说谎”的可能也被熄灭,宁可有些沮丧:“美色当前,你就这么没定力了?”
顾律的眼神里有些犹疑:“什么?”
宁可有些自己和自己赌气般地放低音调:“没什么。”
“似乎一直以来你都是‘无罪’的代表,而我则是‘有罪’的代表。”顾律徐徐开口。
“什么意思?”宁可还是觉得不暖和,把大衣裹紧。
“我出道至今,无论刑事还是民事,都是做控方律师比较多,而相反,你是做辩护律师比较多。”顾律说。
“是啊,帮无辜的人脱罪成功,会很有成就感。”宁可斜睨他一眼,“难道因为这样你这次要帮郑可豪脱罪?不是你自己和我说的他罪无可赦吗?”
“我是答应郑盈要接她爸爸的案子。”顾律来到男装部四处看起来,“不过我没说是做辩方律师。”
“什么?”宁可的反应一下子很激动,“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控方?”
顾律点点头。
“郑盈不知道?”宁可深吸一口气。
“她似乎想用美人计,我觉得她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这样被她纠缠,不如答应下来,不过玩了个文字游戏罢了。”
宁可沉默了片刻:“可是到时候立案她不会杀了你吗?”
“如果这样我就把她爸爸更多的丑事曝出来,无期徒刑不能满足的话,还有死刑在上面。”
听到这番冷酷的话从顾律的嘴里说出来,宁可有些不敢置信:“她爸爸的罪这么重?”
“死三次都足够,我做控方律师至少能保住他的命。”顾律细长的眼眨了眨,“你说聪明人会怎么选择?”
宁可的脸上像是被一种沉重的力量压着,让她做不出任何表情。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就好,谁做郑可豪的辩方律师都会输得很惨。”顾律的口气坚定得让人难以怀疑。
“为什么?”宁可还是习惯性地寻根问底。
“因为这场官司的控方律师是回归后的我。”顾律说着嘴角微微抬起,“我会赢得很漂亮。”
是啊,有顾律坐阵,估计根本没人愿意做辩方律师了吧。
宁可看到身边男人的魄力和霸气,有些微微的崇拜和害怕。
似乎顾律想得到的东西,都志在必得;似乎他眼中的事实,就坚如磐石;似乎他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有人去怀疑。
“自己选吧。”顾律伸出手,指着眼前的一排机车服。
宁可还有些没有回过神,给了顾律一个不解的眼神。
“不是你让我穿的吗?”顾律闷闷地说,“我并没有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选不来。”
宁可决定抛开一切乱七八糟的事,彻底地放松一下,脑中空白一片,帮顾律挑起衣服来。
虽然只是随口说说,但宁可是真的很期待看到这样的衣服穿在顾律身上的样子,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的他在西装的掩饰下看不出真正的身材。似乎看到了宁可的选择困难,店员主动上前推荐起来:“小姐,选机车服吗?”
宁可点点头。
“是给男朋友挑选吗?”服务员指着她身边的顾律。
宁可刚想摇头,却觉得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无奈点了点头。
“这一套很不错。”服务员指着模特身上那件,“你男朋友身材很好,穿上这一套一定帅气逼人。”
宁可食指抵着下巴走到模特面前,从上到下好好看了看模特的着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不错。”
“那先生你去试一试?”服务员把视线投到顾律身上。
他在眉间掠过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褶皱后,点了点头。
顾律试衣服期间,宁可无聊地四处张望,服务员很适时地过去和宁可聊天,试图讨好她。
“你男朋友很帅哦,穿上这一套一定特别抢眼。”
宁可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其实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
“那你可要抓紧咯,即使像我这种一直接触男性的职业,他这样的帅哥我还真是很少看到的,一定特别受欢迎,看准了时机就要上啊。”服务员朝宁可伸出了拳头。
宁可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还好顾律从试衣间出来,打断了她的尴尬。
“哇!”服务员立刻迎了上去,“好帅!”
宁可在原地瞪着眼,一时忘记了夸奖。
顾律对着镜子,显得有些不习惯自己脚上的靴子。
“你是我见到过的穿这套衣服最帅的人了。”服务员的夸奖似乎带着一些恭维,但绝对不乏真情实意。
“你觉得呢?”顾律还是有些觉得不适,转过头想询问宁可的意见。
那个回头如果被放成慢镜头,一定颠倒众生,俘获无数少女的芳心。
太太太帅了!
这是宁可心中的大喊。
虽然早过了青春年华,但那种心动的感觉却真切地被体会着。就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十年前,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看到喜欢的男孩子投篮后握拳的感觉。
“还不错。”要面子的宁可脸上看不出任何春心荡漾,“偶尔这样穿穿,很特别。”
顾律还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黑色长靴上。
“好了,就这套了。”宁可又习惯性地往自己的大衣口袋摸去。
掏了个空。
无奈之下,她挑了挑眉毛,傻笑地看着顾律。
“好吧,就要这套了。”顾律还是很有风度地递去了信用卡。
买好单,两人看着对方身上的新衣服都不由笑起来。
“好奇怪的感觉。”宁可笑得合不拢嘴,“感觉像不良少年和无知少女。”
“你一说,感觉还真像。”
“感觉自己一下子都年轻不少。”走到商场外,宁可看到外面阳光明媚着,“如果能再年轻一次就好了。”
“其实现在还青春着,别总以为自己有多老。”顾律反驳道。
“比起青涩的大学生,自己的确是老年人一样了啊,我大学的时候可是青春无敌,迷惑了多少少男的芳心啊。”
顾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宁可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不相信?不相信我证明给你看啊。”
顾律给了她一个“如何证明”的眼神。
“反正今天还早,我们两人又没什么事,要不去大学吧?”
“去大学?”
“对啊,去教室上课,去食堂吃饭,去社团凑热闹。”宁可越说越来劲,“你自己都说了,以后这套衣服估计没机会穿了,今天穿了何不好好利用利用?”
似乎是说不过宁可,顾律默许了。
来到顾律比较熟悉的政法大学,两人一下车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注视。
女生一个个看着顾律目不转睛,朝着他指指点点眼冒爱心。
宁可肘击了一下顾律:“哎,我看那边几个女生看到你都快晕过去了。”
“是啊。”顾律把车钥匙往空中一抛后接住,“不良少年要去勒索了。”
顾律是难得开玩笑的人,这倒让宁可觉得放松不少。
两个人随便找了间教室入座,一下子成为焦点,连老师都短暂地忘记了上课。
“好了,接下来我来说几个案例,请同学参与讨论。”讲台上的老师抬了抬眼镜,“不久前一条新闻报道,某市高考学生的手机在考场丢失,他一再肯定手机放在了包里,而最后包在,手机却没了,那请问监考老师有没有责任?涉及到什么合同?”
台下所有的学生都低下头假装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宁可突然站了起来。
“本案涉及到保管合同。手机虽然是在高考考场丢失,但高考的报名费中不包含保管费,而且之前的考试规章里说了不许携带手机,监考老师只负责保管包,不负责保管手机,而包完好无损,监考老师就无需负任何责任。”
宁可的回答让台下所有学生哑然,连老师都对她的回答满意到不停点头:“同学回答得很好,请问你是几班几号,我给你平时成绩加分。”
弄巧成拙,刚才还对答如流的宁可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来旁听的。”宁可一紧张就胡乱开口。
“那老师就更高兴了,有这么优秀的学生来听我的课,是我的荣幸,你还是告诉我的你的姓名和班级,我去跟辅导员表扬你。”
宁可促狭地一笑,蓦地拉起顾律的手一边离开教室一边说:“老师后会有期啊。”
两个人像风一样离开了教室,留下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老师震惊的脸。
一路跑了很久,却因为不熟悉地形不小心进到了另外的一个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很不满两人打断了自己上课思路的行为,指着空座位示意他们赶快入座。
还没有喘过气的两个人正好想休息一下,便坐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来给大家讲一讲著名的一九九四年辛普森案件,有没有同学知道?”老师断定了不会有同学知道,便随口问了下。
“我知道我知道。”宁可一边举手一边喘着气站起来。
讲台上的老师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抽搐。
“一九九四年洛杉矶警方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在别墅内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从谋杀现场分析,辛普森是唯一也是有最大嫌疑的人。辛普森在法庭上被一个白人警探指控在现场见到沾着死者血的白色手套,而那个手套就是辛普森本人的,这是对他非常不利的证据。但在法庭上辛普森的律师并没有询问关于手套的问题,而是让证人对着圣经发誓自己的证词没有谎言。白人警探发完誓后律师问他是不是歧视黑人,他回答不是,律师又问他骂过别人黑鬼吗,警探也回答没有。然后律师立刻拍了台子,放出一段视频,那段十五分钟的视频里这个白人警探说了好几次黑鬼,然后律师断言说这是个说谎的证人,因此他的证词无效。”
宁可喘了口气接着说:“之后发现沾有死者血迹的手套出现了收缩,并不符合辛普森的手掌大小,控方律师就请了化学专家来证明手套的纤维是会收缩的,而辩方则更高一筹,请了化学诺贝尔奖得主证实没有足够证据可以证明手套收缩。辛普森的律师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大逆转,最后十二名陪审团一致认为辛普森无罪。在电影《卡桑德兰大桥》里,镜头最后是一个代表正义的女神,一手拿剑,一手拿天平,但她的眼睛被蒙着,这就表示程序上的正义有时比实体上的正义更能体现法律的精髓之所在!全美国人都看见了辛普森杀害了他的妻子,但是法律没有看见!这也是律师界经典案件之一。”
台上的老师被宁可这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弄得彻底傻了眼,原本打算讲两节课的案例就这样被宁可几句话带过,最可恶的是还没什么好补充的,无语的同时还不得不感叹她的口才。
宁可察觉到又毁了一节课,恨不得拔腿就跑,好在铃声应景地响起,让她有个脱逃的借口。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了学校食堂,顾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也太爱表现了,刚才两个老师都被你弄得无话可说。”
宁可也笑得合不拢嘴:“你没看到后面那个老师的表情,嘴巴都快抽到眉毛那儿了。”
“在这里吃饭是刷卡的,我们没有卡。”顾律看到学生们手中的饭卡,有些踌躇。
“来,我和你比赛,看谁先借到饭卡,如何?”宁可不怀好意地朝他挑眉。
“比就比咯。”顾律也像一下子恢复了年轻时的朝气蓬勃,朝宁可眨了眨眼睛。
两人分开后宁可就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起目标来,发现一个看上去书呆子样的男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同学你好。”
或许是做律师的职业病,宁可说话时候的气场镇得对方有点惊慌。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饭卡吗?”宁可决定直入主题。
“啊?”男生的表情有些扭捏,“我卡里没多少钱了。”
宁可听出了想要拒绝的意味,没有再追问,赶紧物色下一个目标,其间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顾律,似乎已经和一个女生勾搭上了,看到他和别人走这么近,宁可有些许不舒服。
来来往往的同学中大多都结伴而行,宁可看了好久都没有发现一个适合下手的对象,原来看上去这么容易的事情,真正实行起来反而有困难。
“还没好吗?”宁可的肩膀被拍了拍,转过身对上顾律拿着饭卡得意的笑容。
“你借到了?”宁可挑眉。
“不算是,我站在那里就有个女生跑过来和我搭讪了。”
听到对方的这番话,宁可的表情一下子冷了起来,努起嘴不屑地往旁边一看:“知道你魅力大了,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顾律有些不习惯地理了理机车服,指着一个窗口:“这里的盖浇饭很好吃。”
“那你去买吧,我找个位子等你。”
到底是有效率的人,决定后毫不犹豫就分头去做自己的事。
等顾律拿着盘子回来的时候,宁可突然发出了像小女生一样的声音,语调软软的,像撒娇:“怎么这么慢呀,饿死我了。”
“刚刚去还卡了。”
想到顾律和其他女生这么靠近的样子,宁可就莫名地不开心起来。
其实自己一直是个心胸宽大的人,也从不会为了小事计较,但是突如其来的嫉妒感让宁可自己都无法解释,或许在面对一个太过优秀的人的时候,安全感这种东西就变成了看不见抓不到的空气。
想到这里,宁可猛地摇摇头。
意识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多了,而那些话感觉根本是处在对方女友的位置上才会说的。
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宁可马上往嘴里塞满食物,想掩饰自己复杂的心思。
“啊,好烫……”
由于心不在焉,饭菜太烫了没有吹就直接塞到嘴里,不好意思吐出来,只能忍受着从口腔里传出来的阵阵痛楚。
顾律蓦地皱了皱眉,往口袋里想摸纸巾,却发现自己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只得焦急地看着对面已经泪流满面的宁可。
“没事吧?吃慢些。”顾律的话听上去像是教育小孩的家长。
“没事没事。”宁可摆着手,不停向天空吹着热气。
觉得她这个样子着实有些滑稽,但又不好意思笑出来,顾律只得闷着头控制情绪。
“不过味道很不错。”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宁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含含糊糊地说道。
“你在学校的样子和平时的样子真是差太多了,难道你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时刻改变自己的性格吗?”顾律调侃着。
“不是啊,只是在这里比较放松,就不会像平时工作的时候那样一本正经了。”宁可这次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口饭,吹了好几口才放到嘴里。
身边有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宁可时不时会朝他们瞥。
发现到她目光的焦点所在,顾律用一边的手挡着脸,小声对她说道:“怎么?很羡慕?”
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宁可差点把饭喷到他脸上,保留着最后一丝形象,把饭全部咽下去后才拍着桌子吼出来:“你才羡慕呢!”
顾律倒是很无所谓地承认:“我倒是真的很羡慕。”
宁可一下子吃了瘪,声音有些发涩,“真的?”
“真的啊,有时候觉得这种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应该?”宁可的眉毛一高一低,“你以前恋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吗?难道是柏拉图式的手都不牵?”
说到这里,宁可第一次在顾律的脸上看到了害羞。
“还没恋爱过。”顾律说话的声音很低,平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见了踪影。
如果说以前顾律告诉自己单身还能勉强相信的话,这个“从未恋爱过”真的是打死宁可她都没办法相信。
全天下有多少女人喊着“好男人怎么都死光了”,难道他一个都没遇见,或者一个都看不上?
宁可有些小兴奋的同时,却又有些小失落。
或许是对方要求太高,又或许是对方一直没有和缘分相遇。
不过无论是什么,宁可都突然感觉缺乏了自信。说不被这么优秀的男人吸引纯属无稽之谈,而性格清高的宁可绝对放不下身段去对一个男人死缠烂打,但眼下看来要顾律主动更是难过登天。
脑子里有很多可以回答的话,却觉得每一句都不合适,沉默了好久,刚想开口,却被顾律抢在了前头。
“啊,其实你应该算第一个。”顾律回答的时候歪头一笑。
“我?”听到这样的话,宁可一下子涨红了脸。
“是啊,不是你和高老师说是我女朋友吗?至少在那里我们要继续演下去。”
被说得有些害羞,宁可耳朵烧了起来,“这个到你有了真的女朋友的时候,总要穿帮的。”
“那如果我没有的话,你就一直是咯?”顾律拿着筷子停下动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抬了抬眉毛问道:“Deal?”
明明心里早就答应了下来,但宁可脸上还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顾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事情也是我先搞出来的,不答应也太不上道了。”宁可直视着顾律的脸,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仔细地观察过顾律,就连毛细孔都那样剔透,这样无懈可击的面容让宁可看得不免有些失神。
“一会儿想好干什么了吗?”顾律的突然抬头让宁可一下子手足无措,视线在一秒之内转向其他的地方。
“呃,不知道啊,我下午没有什么安排。”
“那去一个地方?”顾律看着她笑了笑。
宁可这才明目张胆地正视他的脸:“哪里?”
顾律眨了眨眼:“猜不到吗?”
宁可绞尽了脑汁都完全没有灵感。
“那就跟我走吧。”顾律拿起托盘,用下巴指了指门外。
宁可没有考虑什么,跟着出去。
上了车后宁可也没有发问,似乎根本不需要询问什么,只要跟着他走,总会到达目的地。
而宁可似乎不知道,这种感觉的名字,叫做安全感。
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宁可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眼睛有些刺痛。
“啊,这里是……”宁可的嘴角不由上扬。
“很久没来了吧?”顾律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孤儿院。
宁可点头:“的确很久没来了,你走后我变得特别忙,就没有来过。”
顾律的脸上有些细微的变化。
两人走进去后,门口的阿姨看到顾律的反应比看到宁可大得多。
“啊呀顾先生你来啦!”
宁可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奇怪,顾律明明只来过一次而已,为什么对方像是看见美国总统般地殷勤。
“顾先生进去坐一会儿吧,宁小姐也来了,你们这对情侣真是我们孤儿院的福音啊。”
“福音?”宁可不解。
“是啊,你走后顾先生捐了好多衣服、玩具、书籍,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宁可一边吸收着对方的话,一边做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敷衍了过去。
等阿姨走后,宁可才小声发问:“你一个人又偷偷来过?”
“上次答应了孩子们的,说到就要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对宁可来说有着特有的魅力。
即使是再小的事,似乎眼前的男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付诸行动的。
两个人走到小花园,一人坐在一个秋千上荡了起来。
“上次你不在,我一个人又陪他们玩了会儿,觉得很……”
“很?”宁可在等待着他的后半句话。
“幸福吧。”
“幸福?”宁可觉得从顾律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很稀奇。
“嗯,怎么说,那种感觉,所有人都围着你笑,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最真切的幸福的感觉,会莫名感染人的。”
“我就说吧……”宁可肘击了他一下,“你就应该多感受感受贫民的生活。”
“本来计划捐一栋楼的,后来出国给耽误了。”
“捐楼可是大手笔啊!”宁可不禁赞叹起来,“没想到没心没肺的你也有血有肉起来了。”
顾律的表情很舒坦:“是啊,被你带动的。”
空气中一种叫做温馨的分子不停飘动,随后扩散,直到充满全世界。
“你有没有什么人生目标?”顾律突然问起了很正经的话,“或者说在职业生涯中,有什么目标,做到什么样就满足了、可以放手了?”
宁可认真地思考着:“本来想做到律界第一,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你。”
顾律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看来我要继续隐退了。”
“别啊。”宁可的反应很快,“你退出了,我就没对手了,反而更无趣。”
阳光沉静下来,天色渐渐往下压。
秋千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冬季变得生涩。
“我一直相信,到了我要真正退出律界的时候,一定是出现了一个特别的人,或是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而那个,就叫做命运。”
宁可看着他,顿了顿,问:“你相信命运?”
“我相信命运。”对方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种断然,感染着倾听的那一方。
不知道是不是从此刻开始,相信起“命运”两个字的存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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