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同意你进门,你又待如何?
如美长长叹气,又恨声道:“还不是你这个没福气的,这死丫头消停了几日,可没想到,今日里却趁人不注意,又闯进宫去。婆母和大嫂急得嘴上冒泡,连忙进了宫去阻拦,而我,则来通知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如情静了好一会,忽然问:“既然前些日子这丫头就来这么一出,为何不早先告诉我?”
如美白她一眼,“还不是你这个没福气的,那时候听你胎相不稳,四妹夫人又奉旨去了江西,原想着你受不得刺激,这才把这事儿瞒了下来。可谁知,这贱丫头居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今儿个闯进宫中,也不知要干些什么大事来。”
过了会,如美又骂道:“你个没用的,平时候把爹爹祖母还有哥哥儿哄得找不着北,怎么这回不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把太皇太后也给搞定呀?俱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只听说太皇太后似乎并不反对让那贱丫头给四妹夫做小。”
如情被骂得很是冤枉,不怕垫记贼,就怕贼垫记,她哪知道这杨启宁会偏执到如此地步?果真请出了太皇太后这樽大佛。
如美又恨恨地道:“那贱丫头也不知打哪里听出来的消息,说你胎相不稳,太医说随时会有滑胎的症状,估计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生育了,她着实心痛四妹夫,想着四妹夫堂堂王爷,居然就与嫡子无缘,她深爱四妹夫入骨,宁愿做小给四妹夫生下一儿半女再过继到你名下,使四妹夫膝下有后,不至于连半个嫡子也无徒惹人笑话……”说到这里,如美恨得双目赤红,瞪着如情的小腹,“我瞧你生龙活虎好吃好睡的,哪有滑胎症状?怎么外头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如情苦笑,“前阵子,我差点就被人暗算,所以这才装了几天的病。”后来装病真的太痛苦了,不但要摆出虚弱状,还得应付一拨又一拨前来探望关心的客人,摆出副苦大仇深的衰样,当真累死,索性后来就不再装了。
如美很想关心两句,但见如情红润润的脸儿,哪里有体质虚弱,卧床不起,于是便道:“太皇太后久居深宫,只一味的礼佛,还真不了解这贱丫头的德性,见这贱丫头对四妹夫一往情深的模样,又言辞恳切,果真被说动了,差点就被说动了。”
周妈妈急问:“敢问三姑奶奶,太皇太后当真要答应杨姑娘进门?”
如美沉着脸点头,“我听闻,早先太皇太后就有意让这贱丫头给四妹夫做侧妃,后来又不知怎的,不了了知,但这回,这贱丫头放下身段一味的哭求,估计是真的动心了。”然后对如情道:“你也别愣着了,赶紧想办法呀,这贱丫头若真的进了王府,那王府哪里还有安宁可言?我这才急急忙忙赶来与你通个信,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如情很是感激如美一心为她,“三姐姐今日前来,就是特意来告知我这事吧?”
如美翻翻白眼,“你说的岂不是废话么?否则大老远的,我吃饱了撑着呀?”见如情仍是神神愣愣的模样,不禁来气,拧了她一把,急道:“唉呀,你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快想个法子呀?”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如情苦笑,“我能想什么办法?若太皇太后真要赐婚,到时候肯定会召见我的。我急什么呀?”
按着一般天家赐婚的习惯来,就算要赐小妾给王公大臣,也要事先通知正室主母,经过主母的同意后,方能入门。
太皇太后就算赐婚吧,也要经过她的首肯,杨启宁也才能进入王府。当然,放眼整个京城,一旦天家赐婚下来,当嫡妻的哪有不应的?
就连英国公,令国公这种显赫上百年的权贵家族主母,上头赐妾下来,不也乖乖应着?没道理她就敢拒绝。
如美急得团团转,“这事儿,你千万别应呀。若是答应了,不止咱方家没颜面,庆昌候府也会跟着丢脸呀。”堂堂候府大小姐,正室主母不做,偏去做人家的侧妃,虽然也是妃位,可总也是妾呀,低人一头的,哪个正经人家不来耻笑?
如情疑问道:“庆昌候爷和三姐夫也不会同意她来作小吧?”
如美冷哼,“大哥和你三姐夫去了江西,鞭长莫及呀,所以大嫂才让我过来找你,要你千万别答应。”
如情有些不满,“既然你大嫂子也不愿她嫁到我家来,那为何不去阻止?”
如情跺脚怒道:“大嫂子如何不怒?可这贱丫头已被宠得无法无天了,扬言若是不让她嫁到王府来就一头碰死。那老太婆又是个护短的,哪里忍心她真的去碰死?听闻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大嫂子说了几句重话,都给骂了回来。直说大嫂不孝不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子去死不成?”
如情顺了遍气,道:“这贱丫头虽行事乖张,却也是个有脑子的,拿捏了婆母不会真的见她去死,如今见她寻死是来真格的,也给怕了,也就只能一道跪求太皇太后赐婚了。”
一旁的周妈妈等人早已按耐不住,纷纷骂道:“不要脸的贱蹄子,但凡顾惜颜面的大家闺秀,哪会像她这样下作?当真是聒不知耻。”
何妈妈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堂堂候府大小姐甘愿伏低作小虽让人瞧不起,可若是真让太皇太后赐婚……可就不一样了。”
如情沉沉地点头,何妈妈倒是说中了她的心声。
如美正待说话,忽然于冬从外头疾步奔来,“王妃,宫里头有位姓岳的公公,自称是太后宫里的,指名要见您。”
如情心中一紧,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环视周围奴仆,沉声道:“有请岳公公。”周妈妈沉香等人连忙上前给如情整理了衣冠,又扶她来到前厅,坐到双角镶四爪飞龙雕灵芝纹檀木大椅上,沉香连忙又塞了个又厚又大的青金线莲花状的确枕头在她腰后,一切侍弄妥当后,外头进来一个身穿暗红胸前袖口刺绣飞鸟走兽的中年太监来,在台阶下朝如情微微弯腰,“奴才慈宁宫掌事太监岳定坤叩见王妃,王妃千岁,千千岁。”
如情坐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微笑道:“岳公公不必多礼,我身子不便,无法招待,还请公公海涵,公公请座。”
岳定坤又恭身:“谢王妃赐坐。”然后侧身坐到一旁的扶手檀木官帽椅上,屁股只挨着椅子一丁点儿,身子一直保持着向前倾的恭敬状态,对如情道:“不瞒王妃,奴婢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凛报王妃。”
如情含颔,“公公是奉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吧?公公有什么话但请讲来。”
“今儿个庆昌侯府千金杨启宁闯进宫来跪求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作主把她赐给靖王做平妻,大有若是太皇太后不同意,她就一直长跪不起。太后瞧着太皇太后和杨姑娘的架式,估计无法再坚持多久了。这才让奴才前来通报王妃,让王妃要有心理准备,估计不出两日功夫,太皇太后便问召见王妃。也请王妃早早想好对策。”
周妈妈数人脸色一变,一个个都忿忿不平,陈妈妈尤其按奈不住,忍不住上前问道:“请问公公,太皇太后真要同意杨姑娘进王府大门?”
岳定坤点头,“不瞒王妃,先前王爷一心迎娶王妃,太皇太后便打定主意待王妃过门半年后,再给王爷纳个侧妃,她早已物色好侧妃人选,就是这位杨姑娘。如今,杨姑娘不顾一切跪倒在她老人家跟前,非靖王不嫁,否则情愿去死,太皇太后反而夸赞她果真对靖王一心一意,如若不成全她,她也于心难安。”
如情面无表情,沉香几人已面露凶光,若不是有外人在场,肯定当场就要骂出来。
岳定坤看了如情的神色,又欠了欠身,低声道:“王妃,太后她老人家是一心向着您的,前些日子杨太夫人母女的所作所为她老人家亦有所耳闻,这种为了私欲不顾家族颜面不顾自己名声的女子,太后她老人家亦是不瞧眼里的。可太后虽尊贵,但她上前毕竟还压着个宫里份位最高辈份也最高的太皇太后,并且,太皇太后并不喜太后她老人家,太后才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了杨姑娘一句不是,便被斥责了回来。再来,路淑妃和庆安公主也站在杨姑娘那边,甚至连皇后,华吕太妃也维护着杨姑娘说话,太后她老人家已是独木难支呀。”
当今皇太后因为早些年诈死出宫,后来为了儿子的储君之位,居然神奇地出现在皇上面前,虽然后来名正言顺,儿子登基做了皇帝,她也被封为尊贵的太后,但成功后的她却大肆排除异已,把先皇后宫里的一干宠妃全给送入帝陵陪葬,其中最高份位的苏贵妃也难逃一劫,而苏贵妃又深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太皇太后那时候正在病中,也是鞭长莫及,最终认定太后心狠手辣,一直不大喜她。而路淑妃,太后的娘家堂侄女,因为这层关系,一直冠宠六宫,并有统摄后宫大权,太皇太后更是不喜她,但今日居然也向着杨启宁。再来庆安公主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太皇太后原本就喜欢杨启宁,再被这些人一个劲地窜唆着,肯定就把心的天秤偏向杨启宁。
而贞吕太妃,如情问:“如情孤陋寡闻,让公公见笑,这路淑妃,既然是太后侄女,为何还要与太后她老人家对着干呢?至于贞吕太妃,又是何方神圣?”
岳定坤回答:“就是因为路淑妃居然向着杨姑娘,所以太后她老人家才更生气呀。而这位贞吕太妃,则是先皇在世时的贞妃娘娘,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也就是当今的庆和公主。先皇驾崩后,这位贞妃娘娘被封贞太妃,因姓吕,人称贞吕太妃。”
如情点头,脑海里努力搜索着这贞吕太妃的事迹,及庆和公主的八卦档案来,这庆和公主十五岁就下嫁出降,驸马是经由司礼监太监与礼部共同甄选,相貌出众,却也出身卑微,与庆和公主大婚后,便另避府邸。听闻庆和公主与大多数大庆朝的公主一样,出降后日子过得并不好,而听闻这庆和公主的驸马却是由太后亲自挑选的,估计这贞吕太妃就给怀恨于心吧。
如情叹口气,果真是神仙打仗,百姓糟秧呀。
岳定坤又道:“王妃,奴才出宫不得耽误太久,现在应该回宫复命了。太后要奴才转告王妃一句话,如今事情对王妃很是不利,还请王妃千万要保重自己。这时候也不宜惹太皇太后生气,王妃应当以退为进,暂且同意让杨姑娘进门。反正来日方长,太后她老人家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如情明白太后的意思,杨启宁就算进了门,太后也会站到她这边,慢慢收拾她也不迟。而杨启宁就算有太皇太后撑腰作主,但岁月不饶人呀,太皇太后虽看着身子还健壮,但还有几年好活的?杨启宁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如情一想到她要屈服于封建权势的恶俗的淫迫之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杨启宁有着太皇太后的赐婚,就算被赐侧妃,可就不是寻常的妾了,而是封建时代人人认可的侧妻身份,打不得骂不得,生下子嗣也与嫡子无疑,甚至对庆昌侯府来说,也是反耻为荣,如情深吸口气,对岳定坤笑道:“有劳太后她老人家关心,如情感激不尽,公公大老远的来给我通风报信,着实辛苦,公公喝口热茶再走吧。”然后给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会意,进入里后边屋里拿了个银盘出来,用红绸布包着,如情亲自掀开绸步,里头躺着枚华美的安枕玉如意,如情示意沉香把玉如意给岳定坤,笑道:“这玉如意是英国公夫人送与我的安枕之物,如今转赠与公公,还请公公笑讷。”
这玉如意是整块难得的紫玉精雕而成,通体雕着观音像,触手生温,就算岳定坤在宫中久经场面,也被宫中各贵人赏赐了不少好货,但见如此紫玉如意,亦是唬了一跳,连忙推辞不授,如情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赏赐公公的,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公公就收下吧,推来让去的,到底见外,更何况,我可没把公公当作外人。”
岳定坤这才感激收下,起身,向如情欠了欠身,道:“王妃厚爱,奴才深感荣幸,王妃说得对,恭敬不如从命。时辰不早了,奴才也该回宫复命了。王妃保重。”
如情“艰难”地起身,在沉香玲珑的馋扶下,下了铺着遍绘四爪金龙蜀地绒毯的台阶,亲自去此人送出了仪门。
送走岳守坤后,如情唇边的笑意陡然失起,疾步回到内室,如美从通天落地绘瑶池仙母折花坐屏后头出来,脸上焦急万分,“怎么办?连太后都觉得那贱丫头嫁进王府是板上钉钉了,妹妹可想好了对策?”
如情摇头,“事情是有些棘手。”
何妈妈插上一句话来,“太皇太后所赐,可非比寻常,王妃可想好了万全的对策?”
如情侧目,受到何妈妈的提醒,也豁然清醒了过来,对呀,堂堂候府大小姐甘愿做小,确实会让人耻笑,但若是由太皇太后赐婚,那可是扭转乾坤,反耻为荣了。若真这样,那太皇太后亲自赐下婚约,侧妃的名份是跑不了的,以杨太夫人如此护短的性子,肯定还会给出十里红妆,有侯府撑腰,又有庞大嫁妆作后盾,这样的偏妃她可也惹不起呀。
尤其庆昌侯爷两兄弟如热中天的威势,太妃投鼠忌器,这位大小姐嫁入王府哪是做侧妃呀,根本就是做祖宗了。
如美也知道,若太皇太后亲自过问此事,以如情的性子,哪里还敢拒绝,所以也不敢真的让如情拒绝,只能急得团团转。
忽然,如美想到什么,双眼一亮,“咦,你婆母呢?你婆母应该见不得这种人进门吧?怎不叫你婆母去应对拒绝?”
如情苦笑,“天气渐热,婆母和父王一道去了天津卫避暑去了。”
如美呆了呆,“什么时候的事?”
“才刚动的身。”
如美目光阴情,咬牙切齿道:“原来,这贱丫头早就算计好了的,太可怕了。”
如情沉着脸,微微点头。摸着隆起的肚子,五个多月了,已经有了胎动,依她目前身体壮况,相信接下来发生再悲忿的事,应该不至于受太大影响的。
如美脸色发白,“这丫头是有备而来,你可想好了对策?”
如情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姐姐放心,妹妹不会坐以待毙的。”布置了那么久,骂人的话还写在纸上自己观摩了无数遍,甚至连身边的丫头都会背了,她就不信,还打不赢这场仗。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宫里又有消息递来,太皇太后果真经受不住杨启宁、庆安公主、路淑妃等人的劝说,总算同意了让杨启宁为李骁的侧妻。但太皇太后还算顾及如情是有了身子的人,只是让杨启宁再等半年,待半年后,就正式下旨赐婚让她正式过门。
杨启宁大喜,足足跪了大半天的她,早已经受不住,若不是有一股傲气与仇恨支撑着她,恐怕早已打了退堂鼓。
未央殿里出来两个宫女,对跪得摇摇欲坠的杨启宁道:“杨小姐,太皇太后宣你进去。”
杨启宁跪得双眼发黑,唇色发白,早已眼冒金星,但仍是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倔强道:“若是太皇太后不肯成全我,我就一直长跪不起。”
那宫女面带怜悯钦佩之色,“杨姑娘对靖王爷一片痴心,太皇太后如何不感动。她老人家让奴婢来宣姑娘进殿去,问几句话呢。”
杨启宁双眼一亮,总算……大功告成了。
未央殿内,太皇太后望着身子已不可抑止地颤抖着的杨启宁,很是感慨,“难得你有这般决心,罢了,哀家准了。”
杨启宁大喜,拼了命地磕着头,哽咽道:“臣女叩谢太皇太后恩殿,谢太皇太后隆恩。”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平时候看着娇娇弱弱的,想不到居然有如此毅立,哀家也被你感动。”然后侧头望向下首的杨太夫人,道:“你也别太苛责她了,虽然堂堂侯府嫡女是不该委屈做小,可这孩子对骁儿一片情深,你这当母亲的,就睁只眼闭只眼罢。哀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杨太夫人这时候也说不出的感受,一方面落下一口气,另一方面又隐隐有股臊气在脸上流动,那日在靖王府,靖太王妃的表现,她可是看在眼里,虽说有太皇太后作主,可若是女儿不得靖太王妃的欢心,在王府估计也行步艰难,再来,靖王妃……
杨太夫人脸色又猛地青了起来,语气艰难晦涩,“到底太皇太后心疼启宁,不忍这孩子一片痴心白付,可,万一靖王妃不同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太皇太后毫不在意地道:“她是个贤惠乖觉地,不会不同意的。你放心便是。”
杨太夫人仍是有着顾忌,但杨启宁却傲然道:“娘但请放心,若是王妃姐姐不同意女儿进门,女儿就一直跪到她面前,直到让她同意为止。”
杨太夫人脸色一青,很是不悦,正待斥责,但一句清亮的女声从殿外响起,“若是本王妃就是不同意,汝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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