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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牙齿


  那一声“住手”,让刚起了些骚动的永福宫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然后围困上官云倾和慕容臻的一大群侍卫,永福宫内的所有宫女太监,以及长公主和陆柒雪都“呼啦啦”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何时,皇上的身影出现在了太后娘娘的旁边,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没什么情绪起伏,平静的说了一句:“平身。”

  慕容臻静看着此刻皇上所站的位置,就在太后的身边,可他若是从外面进入永福宫,要走到那个位置,必定是要从殿堂穿过,断不可能这般的无声无息。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皇上打从一开始就在这永福宫内是吗?只是他一直隐身在幕后,直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让他也不得不出来了,才现身在人前。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不同与往日般嬉笑亲和的上官云倾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太后说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就算云倾不懂事冲撞了您,您怎么还跟小孩子计较起来了?您可向来都是最疼云倾的。”

  “哼!”太后只是冷哼一声,一副不打算跟皇上儿子多说废话的表情。

  皇上又转身看向满殿的皇宫侍卫,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侍卫们全都“呼啦啦”的退出了永福宫,对此,太后娘娘也只是看着,没有说什么,甚至还挥手将不相干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都遣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皇上,太后,长公主,陆柒雪,以及上官云倾和慕容臻六个人,谁都没有首先开口说话,甚至都没有先坐下来,而是都静静的站着。

  皇上看着上官云倾,又调转视线看一眼慕容臻,眼中有着太多的复杂神情交杂纠缠,分不清理不顺。

  慕容臻不禁又转头就看向身旁的上官云倾,却见他竟又恢复了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面没有丝毫的温度,微微欠身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刚才所有人都下跪的时候他岿然不动,却在这时行礼,让皇上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连同刚才的所有复杂神情一起,全都隐匿无踪,扶着太后一起在上方坐下后,说道:“云倾,你还快向皇祖母赔罪?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竟连皇祖母都敢冒犯。”

  上官云倾眼神一闪,看着脸色丝毫不见缓解的太后,说道:“是孙儿冲动了,惹皇祖母生气,请皇祖母恕罪。”

  太后冷哼了一声,神色之间倒是多了些舒缓,看着上官云倾说道:“你知错就好,何必为了个女子与皇祖母斗气?改日啊,皇祖母再为你选一个更好的王妃!”

  此话一出,上官云倾当即拉下了脸色,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向上方的两个人,“我以为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皇祖母您竟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打算,看来,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多费什么唇舌。”

  他不过是觉得既然父皇出现了,事情应该就有了转寰的余地,若能不对抗上,现在向皇祖母低个头也无妨,臻儿所受的委屈也只能暂且欠着,等日后他定会再找机会让某些人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话也说得几乎乏味,她竟还没有放弃一开始的打算,那他又何必要继续低头,还让臻儿白白忍受着委屈?

  慕容臻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转头从太后的身上扫过,微眯起了眼。

  想要将她牺牲不就是为了皇室声誉,不让朝中大乱吗?

  逼急了长公主万一将先皇遗诏给逼了出来,说不定就会朝中大乱,可同样的,若将上官云倾逼急了,恐怕也会朝中大乱,然而太后娘娘怎么竟还死咬着她不放呢?

  或者,她觉得不管事实如何,单是那满街的流言就已经足够让她慕容臻万劫不复罪无可恕,至于宁王和长公主的对抗,则又是另外一件事?

  呃,她可是在深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杀得风生水起笑傲群英位极至高尊位的太后娘娘,应该不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吧。

  只是,若太后执意要对她动手,上官云倾若真的愿为她与之对抗,宁王府岂不是要落得一个极危险困顿,几乎有可能会寸步难行的境地?

  心,忽然悸动了那么一下,就算……就算只是个陌生人,若是遇到对方为她不惜让自身陷入困难的境地,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人还是……

  似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上官云倾突然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给予任何反应的时间,拉着她转身就再次朝永福宫门口走去。

  身后,太后娘娘再次暴怒,皇上望着那两个背影沉凝不语,长公主眼中的神采闪烁不定,而站在太后身侧的陆柒雪,则是看着慕容臻的背影,绞紧了手中秀帕,眼中是那般的嫉恨和怨毒。

  两人出了永福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宫。慕容臻转头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上官云倾,轻抿了下粉唇,说道:“对不起。”

  他一愣,转过头来看向她,看到她轻蹙起的眉心,眼中漾着点点歉疚,不由失笑,伸手在她的眉心轻轻的揉着,说道:“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才对,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么会被凤流玥劫走,也不会受惊受伤,更不会遇到眼前的这种事情。”

  虽然是实情,但听他这么说出来,慕容臻还是贱贱的有那么一点欢喜的感觉,眼神儿一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的说道:“你要明白,你可是尊贵的王爷,若是为了我这么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女子与太后皇上不对付,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上官云倾静静的听她说完,眼中有什么在闪闪发亮,然后黏糊糊的贴了上来,笑得跟那什么似的,说道:“臻儿,你这是在关心我,为我担忧吗?”

  慕容臻:“……”

  宁王殿下真是有够不解风情的,不过被他这么一黏糊,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倒是舒缓了许多,王妃殿下也不皱眉了。

  上官云倾弯起眼睛勾唇一笑,然后拉着慕容臻在永福宫门口转了个身,带着她在后宫中七拐八弯的行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周围全都是千遍一律的陌生景色,慕容臻又万分确定这绝对不会是出宫的路,不禁出声问道。她现在可还有着浑身的血迹,实在不适宜像现在这样满皇宫的跑。

  上官云倾笑眯眯的继续往前走着,随口说道:“我们去摘葡萄。”

  “哎?”

  慕容臻没想到这深宫内院的,竟会有一片不小的葡萄园,她站在外面看着葡萄园内的枝叶繁茂郁郁苍苍,还有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红色葡萄,忽有些晕乎乎的。

  园内的几个奴才都纷纷下跪行礼,上官云倾也不管他们,只拉着慕容臻就走进了葡萄园内,说着:“现在正好是葡萄收获的时节,这园子里的葡萄全都是最顶尖的品种,臻儿你若喜欢的话,待会儿我们出宫就带些出去。”

  在这伺候葡萄园的那些奴才在上官云倾经过他们身边之后就都站了起来,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偷偷飘到慕容臻身上的眼神,有些惊讶,当看到她身上的那些血迹时,更是一个个的不知是惊惧还是惊讶了。

  慕容臻虽然感觉到不时的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当是这些宫女太监们对她这个宁王妃有些好奇,也就没有多做理会,倒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头顶一串串晶莹的紫玉上面。

  “这里怎么会有个葡萄园?”

  上官云倾轻轻的从身旁一棵葡萄树上抚过,笑容之中竟有着几分眷恋,轻声说道:“这里总共有八十一棵葡萄树,每一棵都与我同龄,是当年我母妃怀上我之后,亲手种下的。”

  “母妃?”慕容臻一愣,侧头看着他眼中难掩的眷恋孺慕,蹙眉想起了她先前了解到的一些事情。

  上官云倾的母妃是已亡的皇贵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不过却在八年前突然暴毙而亡,但有传言说是她与男人私通,给皇上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也有传言说她借着皇上的宠爱,窃取了与罗荫国打仗时的军机密卷,害得前方将士损失惨重,因为她本身就是罗荫国的和亲公主……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传言,而且还是在极少数量的人群中流传的传言,天下人都知道,宁王殿下的生母,曾经宠冠后宫的皇贵妃,是红颜薄命福泽浅薄,好好的一个人竟突染恶疾,以至于香消玉殒了。

  慕容臻忽然有些明白先前在永福宫内时,上官云倾所说那句话的意思了。

  上官云倾继续牵着她的手在葡萄园内行走,从每一棵葡萄树旁边经过,边走边说着:“母妃生前最喜欢葡萄,她酿制葡萄酒的技艺更是天下无人能及,我小时候,我总喜欢跟在母妃的身后吵着要喝酒,为此还多了个小酒鬼的外号。不过……”

  他的手又从一棵葡萄树上轻轻划过,声音低沉了些,“自母妃逝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葡萄酒了。这个园子里的都是母妃生前伺候她的奴才,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这里复杂打理,我不在京城……”

  正在说着,气氛正好,却突然有嘈杂声从前方传来,上官云倾一愣,慕容臻也愣了下,抬头不经意的一看,发现近前的一名宫女惊慌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去。

  上官云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冷的看着已经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情景,看着那个满身华贵的艳丽女子在肆意挑剔着枝头的果实,指使身旁的宫女太监将她看中的一串串葡萄剪下来,拎在手上一看又不满意了就随手扔出去,她的身后两侧,被扔了满地的破碎果实。

  还有两名与这园子里作相同打扮的太监,苦着脸跟在女子身后,每看到一串葡萄被挑剔出来扔到地上,就忍不住的抽一下嘴角,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其中那个稍微年轻的瘪着嘴眼睛微红,似乎就快要哭了。

  “啪”的一巴掌,年轻太监的脸上突然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而那艳丽女子则皱眉揉着自己拍疼的手掌,娇声说道:“哎呦!死奴才,你那是什么脸?竟然这么硬,把本宫的手都给拍疼了!”

  被打的人,捂着脸怔了一怔,脸上出现一丝怒色,但紧跟着当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年长太监悄悄的一扯他衣角之后,他马上就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奴才罪该万死,竟长了这么一张脸,害淑妃娘娘拍疼了金贵的玉手。”

  她闻言娇笑了两声,绕着他走了两圈,细长的双眸之中寒光一闪,说道:“不过就是个死女人留下的园子,本宫愿意到这儿来那是你们的荣幸,竟然还敢三番两次的给本宫找不痛快,信不信本宫一句话,就将这里给烧了?”

  “哪里来的疯女人?竟跑到这里来乱吠乱叫还乱咬人,谁家主人这么缺德,把这样的畜生都给放了出来?”

  突然响起的声音轻灵悦耳,然而这话的内容却是忒恶毒了些。

  淑妃娘娘猛的转身看过去,就见到一男子白衣胜雪,俊美如妖孽,身旁一女子蓝衣飘扬,倾城无双,身上的点点血污丝毫不减她的风采,反而让她更多了份让人惊惧的气魄。

  而刚才说话的人,自然是这蓝衣女子。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这么与本宫说话!”淑妃指着慕容臻怒火冲天,又朝身旁的那群贴身的奴才们下令道,“你们还不快上去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抓起来,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

  慕容臻踏上前一步,冷声道:“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贱人啊。”慕容臻忽然笑了起来,眯起的眼中却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淑妃闻言大怒,脸色一阵青白,而此时,已有人下跪行礼道:“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什么王爷王妃?你……”淑妃忽然一怔,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两人不正是当日在太后寿宴上她曾远远见过的两人吗?宁王和宁王妃!

  想到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不禁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就放松了下来,浑不在意的将手指放下,说道:“呦,原来是宁王和宁王妃来了,本宫见这园子里的葡萄长得甚是茂盛,就忍不住进来想要摘点解解馋,宁王应该不会介意吧?”

  上官云倾冷冷的从她身后满地的狼藉上扫过,又看向跪了一地的奴才,说道:“谁能来给本王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压得更低了,刚才被淑妃一巴掌扇红了脸的那个年轻太监抬了几下头,却都被身旁年长的太监扯着衣角拉了回去。

  慕容臻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太监,上官云倾也多次将视线落到那两人的身上,终于那年轻的太监一把扯掉了年长太监的手,跪直了身子抬头看向上官云倾,眼睛红红的说道:“回禀王爷,自五年前,每到这个时候,淑妃娘娘都会前来糟蹋这里的葡萄……”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污蔑本宫,你活得不耐烦了?”不等他将话说完,淑妃就转身指着他,怒喝了起来,又转身看向上官云倾,妖媚的视线在上官云倾那张妖孽般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娇笑着说道,“宁王你可千万别听这狗奴才的胡言乱语,再说了,不就几串葡萄嘛,想必宁王你也不会那么小气的,是吧?”

  上官云倾不理她,而是走到了那年轻太监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小石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小石子本就红通通的眼睛突然落下泪来,一脸的受宠若惊,“王爷,您还记得奴才?”

  表情中多了点柔和,点头说道:“本王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小时候,你还替本王担过不少罪罚,你又机灵,最得母妃的欢喜了。”

  “王……王爷……”

  “那么现在,小石子,你老实的告诉本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本王竟从不知道这园子里的东西被人糟蹋了五年?”

  这里都是极有眼色的人,一见到王爷竟亲手将小石子给扶了起来,就连刚才连连扯他衣角的那个年长些的太监也低头再没反应,其他人更是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淑妃神情闪烁,有些恼怒也有些忌惮,轻移莲步又开到了上官云倾的身边,阴冷的盯着小石子,说道:“宁王,你该不会相信一个狗奴才的胡言乱语吧?这些年,你远离京城,也管教不到这些奴才,这一个个的就都以为长翅膀了,平日里懒懒散散,骄纵得很,早就连主子是谁都快要忘了。”

  “你胡说!”小石子突然就底气十足了,连尊卑都不顾,狠狠的盯上了淑妃,说道,“你这个恶毒卑鄙的女人,不但每年都要来糟蹋我们娘娘留下的葡萄园,谩骂诋毁我们娘娘,还买通了魏正南那个无耻叛徒,压迫我们威胁我们,不让我们将这些事告诉王爷。上次我偷偷的想要将书信送出去,被你们给拦截了下来,还把我打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胡扯!你个狗奴才真是该死,竟敢这般口出狂言,污蔑本宫。哼,本宫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怎么可能会无端来做这种事情?”说着,她就挥手,又想要往小石子的脸上招呼。

  “啪”的一声可以说是巨响,伴随着惨烈的尖叫,淑妃突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带着两颗断牙的血水来,右边脸颊更是一下子就高高的肿起,将她的眼睛都给挤得变了形。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就连刚要气愤反驳的小石子也伸着手指,呆呆的看着飞出去的淑妃娘娘,眨了眨眼。

  “娘娘!”

  有太监宫女惊惶失措的奔了过去,想要将几乎被毁了容的淑妃娘娘从地上扶起来,然而淑妃一站起来就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甩开,一手捂着脸,一手颤巍巍的指向了上官云倾,尖利的吼道:“你不过就是个皇子,竟敢打本宫,别忘了,本宫可是你父皇的妃子!”

  上官云倾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就好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美景,闻言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本王不但敢打你,还敢杀你呢,你信不信?”

  慕容臻看了眼淑妃,又转头看了看上官云倾,再将依然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扫视了一遍,最后的视线落在满地的葡萄上面。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呢。

  他想到要带她来这里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吧?这里,可是他母亲留下的,每一株都是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亲手种下。

  淑妃的脸色因为那一句“还敢杀你”而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对上上官云倾锋利的目光,强忍着要转移视线的冲动,说道:“你敢!本宫乃是淑妃,你若敢动本宫,除非是不想活了!”

  上官云倾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杀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他的衣摆忽然无风自动,似乎正有气流升起,以他为中心而涡旋流转,凉凉的冷冷的。

  淑妃不禁又退了一步,后背突然撞到了什么,忙转头,就看到不知怎么的,她竟退到了慕容臻的面前。

  在看到慕容臻的时候,上官云倾也愣了下,刚升起的淡淡杀气也随之消散了些。

  他明明记得,刚才臻儿还不是站在那里的。

  慕容臻无辜的看着因为见到是她而脸色舒缓下来,但同时还有不屑一顾展现的淑妃,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抬头看向对面的上官云倾,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好,让我找个人打一架发泄发泄行吗?”

  最后一点杀气也消失了,上官云倾若有深意的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慕容臻,道:“你想找谁打架?”

  “谁都没关系啊,不过淑妃娘娘好像对我有很大意见的样子,又正巧我们两人都在这里,不如就她了吧。”

  上官云倾又看了淑妃一眼,刚想转头吩咐点什么,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微微皱起眉头,道:“臻儿,你还有伤在身呢。”

  “没关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右手上面,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伤才养了不到十天。”

  “那我用左手打好了。”

  淑妃终于是听懂了他们夫妻两在说些什么,不禁冷笑着看向慕容臻,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宁王现在还算宠爱你,就以为可以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竟也敢对本宫动手?”

  永福宫内,长公主和陆柒雪也已经告退离开,太后怒气难消,皇上就坐在旁边,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饷才说道:“母后,今天的事情,您实在是有些欠考虑了,您这是要把云倾给逼反了呀。”

  “他敢?”太后双眉倒竖,怒气不由得就又升了起来。

  皇上轻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他母妃的事情之后,他就变得不再是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这些年来只怕一直心有怨念。而今,他已是手握重兵、坐拥一方的宁王,母后那般逼迫,只怕是不妥。”

  太后怒容一现,终究还是微缓了神色,冷哼着说道:“不过就是个女子,他竟然……实在是太不像话!”

  而在这时,廖公公在门外求见,然后匆匆的小碎步奔了进来,满脸的冷汗,跪拜道:“启禀皇上、太后,刚有奴才来报,说是宁王殿下和淑妃娘娘在葡萄园内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不不,“吵起来”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于轻巧,简直不能用来描述真实情况的万一。

  当惶急慌忙的跑去永福宫禀报的太监还在路上的时候,宁王殿下就已经一巴掌将淑妃娘娘拍飞了出去,还顺带拍下了淑妃娘娘的两颗银牙,连同满嘴血水一起喷了出来。

  当太后娘娘与皇上终于知道宁王和淑妃两人吵起来,并且还是在葡萄园里吵起来的时候,淑妃娘娘已经被宁王殿下封住了她那勉强可以见人的内力,然后送进葡萄园内的一间小屋子里面和宁王妃“决斗”去了。

  淑妃出身将门,虽是女子,但自小耳濡目染,还是有着不弱的拳脚功夫,只是深宫多年,她的功夫难免生疏僵硬,而一旦被封住了作为功夫源泉的内力,她那本就只是被称为三脚猫的功夫,就更加的大打折扣,也就比普通弱女子稍厉害些罢了。

  慕容臻是谁?她可是堂堂二十一世纪让全球各国特警特工们束手无策的神偷,虽然到了这个世界后一直被上官云倾这个魂淡压制,可如果抛开内力不谈而只论招式的话,她绝对有能力跟上官云倾过上几招,甚至若暗中偷袭的话,让宁王殿下发生点流血事件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淑妃娘娘和宁王妃“决斗”,自然不宜让人观赏,只是守在那小屋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听着从里面传出的打斗声惨叫声,一个个都忍不住脸色发白冷汗淋漓,跪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就如同是那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

  有奴才搬来了一把椅子,上官云倾就坐在小屋门口,耳边是属于淑妃的惨叫声,目光冷冷的从跪在面前的一干奴才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跪在最中间最前面那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太监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笑容就如同是那春光般的绚丽了起来,笑眯眯异常亲切的说道:“魏正南,本王离京之前,便将这母妃留下的葡萄园交给了你来负责照顾打理,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魏正南的冷汗“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但他不敢抬手擦上一擦,连连磕头说着:“王爷饶命,奴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竟然做出这种对皇贵妃娘娘不敬之事,枉费了王爷的信任,奴才罪该万死!”

  “既然你自己都说罪该万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上官云倾好像遇到了什么困惑一般,笑看着这位他母妃在世时的总管太监,在母妃逝去之后还表现得忠心耿耿,甘愿替他打理这个葡萄园的太监,当然也是这个奴才,被淑妃买通,糟蹋母妃的葡萄园,威胁其他人不得将消息传递给他知道。

  想到这些,上官云倾因为笑容而眯起的眼睛,眯得更细长了。

  魏正南听得一怔,然后更用力的磕起了头,口中不停的喊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只可惜对于这样的求饶,上官云倾根本就丝毫不为所动,笑容依旧绚烂,神情仍然亲切,眼底却冰封千里,杀气四溢。

  “饶命?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让本王饶你的性命?”

  “王……王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不该……不该受淑妃娘娘的威逼利诱而违背了王爷的命令,奴才……奴才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一定为王爷上……上刀山下火海,不惜肝脑涂地也要报答王爷的宽恕……”

  “上刀山下火海?为本王肝脑涂地?”上官云倾笑得更开心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脚将魏正南踢了出去,笑容瞬间收敛,只剩下满脸的冷冽,道,“有的是人愿意为本王上刀山下火海,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条会咬主人的狗,还配跟随本王?”

  被一脚踢倒,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又跪在地上,并且迅速跪行到上官云倾面前,想要继续求饶。然而还未接近,上官云倾突然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轻轻的、十分温柔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让魏太监僵直了身子,浑身冰凉,再不敢动弹。

  “王爷……饶……饶命……”

  上官云倾轻轻的将剑往他的脖子一送,轻易的划开了一道血口子,紧接着他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了身后小屋的门。

  门被打开,慕容臻从里面走了出来,衣衫凌乱,尤其是在衣袖衣摆这些地方更是有多处裂口,发型也不如先前整洁了,一缕缕的从发髻中跑了出来,垂落而下,显得有那么点凌乱,却又有那么点别样的风情。

  当然,如果脸上没有那几块碍眼的乌青的话,肯定会更有风情的。

  上官云倾愣了一下,然后也没心思去管还在他剑下恐惧颤抖的某太监,一步就来到了慕容臻的面前,捧起了她的脸,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

  手指从嘴角那一处淤青上轻柔划过,语气不是那么和善的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慕容臻不在意的揉了揉脸上几处比较明显的淤青,又揉了揉肩膀,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说道:“没什么,只是点小伤,淑妃娘娘的身手还不错,我右手不方便,就不小心被她打到了几下。嗯对了,她是什么人?”

  “小伤?”上官云倾眉心一跳,又碰了碰她左边脸颊上的青红伤口,终败在她浑不在意的神情之下,轻叹了口气,将内力流转于指尖,为她轻揉着一个个碍眼的淤青,想到淑妃娘娘的另一个身份,不由得眼神一闪,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说道,“她可是大将军的亲妹妹。”

  “咦?大将军的亲妹妹?那不就是……”长公主的小姑子,陆柒雪的亲姑姑?

  上官云倾轻点了点头,然后透过她的肩膀看向小屋内,问道:“她怎么样了?死了没?”

  慕容臻眨一下眼,突然神色一变,展现出满脸的无辜良善之色,弱弱的看着宁王殿下,说道:“王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不过是与淑妃娘娘切磋了一下而已,岂会做出伤害她性命这种事情?那可是淑妃娘娘呢,妾身又不是不要命了,竟敢对她不敬。”

  切磋?

  上官云倾眯了下眼睛,然后勾起嘴角缓缓的笑了开来,点头说道:“臻儿言之有理,是本王太紧张臻儿,有些口不择言了。”

  此时,太后娘娘与皇上正在永福宫和葡萄园两地之间的中间位置,并迅速的将这件事的大概情况大概事态发展讨论了遍。

  葡萄园内,淑妃娘娘被人从小屋内扶了出来,从表面看去,除了头发和衣服凌乱些,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口,看上去可是要比慕容臻好多了。

  可实际上她却是连站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住,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抬头,怨毒的盯着慕容臻,口中依然在叫嚣着:“慕容臻,你一个小小的王妃,竟敢殴打本宫,你活得不耐烦了!”

  “小小的王妃?”上官云倾却只关心他想关心的某些词汇,摸着下巴喃喃说道,“从品阶上来看,淑妃你并不比本王的王妃更尊贵。”

  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脸色扭曲,抽了两口冷气,淑妃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本宫是你父皇的妃子,那就是你的长辈,竟敢动手殴打长辈,就算你是亲王,也别想好过。”

  “淑妃娘娘误会了,妾身怎敢殴打您呢?刚才,我们不过就是切磋了一下功夫而已啊。”

  慕容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宁王殿下的细心伺候,任他轻柔着她脸上的几处淤青,活络筋脉,看向淑妃的面孔是怯怯的、弱弱的、充满着无辜楚楚之色的。

  淑妃冷哼一声,目光阴阴沉沉,对慕容臻的这句话完全的不屑一顾。

  她已经豁出去了,她就不信,上官云倾敢真的杀了她!既然她性命无忧,那么她还需要顾忌什么?

  慕容臻忽然抽了口冷气,将脸从上官云倾的手中稍微让开些,皱起了眉头,紧跟着身子一软,就软软的倒进了上官云倾的怀里。

  宁王殿下还在怔愣,下意识的搂住突然奄奄一息的某人,心中一跳脸色一变,“臻儿……”

  腰上一痛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再认真的一看就见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正在朝他眨眼,紧接着听她无比虚弱的说道:“王爷,我身上好痛,我……我不行了……”

  然后很干脆的脑袋一歪,晕倒了。

  耳边,响起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笨蛋,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皇上和太后过来继续吵架?”

  上官云倾嘴角一勾,又迅速压制下去,将“晕倒”的慕容臻打横抱起,沉着脸神色紧张,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一步,他突然又转过身,也没见到他做了什么动作,只见白光一闪,然后就是“噗”的一声鲜血飞迸,刚还以为逃过一命的魏正南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捂着脖子上被划开的伤口,大睁着眼睛倒下了。

  有压抑着的惊恐叫声响起,在场的宫女太监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都将脑袋低垂,连大气也不敢出,而上官云倾则看了小石子一眼,然后抱着慕容臻转身离开。

  “你真残忍。”离开皇宫,往宁王府的马车内,慕容臻盘腿而坐,看着上官云倾说道,“大好的一条性命,就被你那么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给砍了。”

  上官云倾斜睨着她,笑道:“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在永福宫内都竟敢暴起杀人,还一杀就杀了两个。”

  闻听此言,慕容臻目光一暗,抿嘴浅笑,对于这事倒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只是想到今天这一趟入宫之行所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心里沉甸甸的。

  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上官云倾微眯了下眼,然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笑得十足无赖登徒子相,往慕容臻的面前凑了凑,说道:“对了,刚才臻儿还说身上痛的,是不是打架的时候被伤到了哪里?臻儿你先前受的伤还未大好呢,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已伸手往慕容臻的腰带而去,一副打算要为她宽衣解带,亲自检查下身上的伤势如何的模样。

  慕容臻一下子黑了脸色,什么沉甸甸不沉甸甸的,瞬间被她抛到脑后,死死盯着某只正往她身上摸来的爪子,“啪”的一巴掌将其拍开,脸色极其不善。

  “臻儿,你这是做什么?”宁王殿下捧着被拍疼的手,眨着眼睛作楚楚可怜状,眼底的笑意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慕容臻捏捏拳头,然后松开伸手捏了捏肩膀,冷冷盯着他说道:“你再敢动手动脚试试?”

  宁王殿下唇角一勾,忽的凑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得让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那我动嘴好了。”

  然后,他就这么亲了上去。

  慕容臻怔忪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就在她面前放大的眼睛,以及那眼中的轻柔笑意,似温泉流淌入了她的心底,温暖洗涤。接着她终于回过了神来,眼神瞬间阴沉,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扇了过去。

  “啪!”

  很清脆响亮的一声,这一巴掌过去,竟真的被她打了个正着。

  这下,慕容臻不由得再次呆住了,上官云倾也愣了一下,眼底迅速的闪现一抹黯然受伤,紧随而至的却是一层迷蒙轻纱将受伤掩盖,伸手捂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臻,无限忧伤怨念的唤一声:“臻儿。”

  慕容臻坐在那儿有些无措,无意识的将手往背后藏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很奇怪的动作,看着正委屈捂脸的上官云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饷才一句“对不起”轻轻的出口。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脸色一沉,神色不善的看向上官云倾,恶狠狠的说道:“谁让你竟敢轻薄我的?这不过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

  上官云倾眼中水汪汪的,闻言捂着脸黯然的低下了头,闷闷的不发一言。

  看着他这个样子,慕容臻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是那蹂躏纯良小白兔的邪恶魔王,某人那一副黯然可怜,惨遭蹂躏的反应,又让她手足无措了起来。

  手指动了动,想要将他捂着脸上的手拉下来,检查看看他的脸是否受伤了,但手指动了半饷也没有把手臂抬起伸出去。

  马车内迅速的充斥满了黑沉沉的怨念,沉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轻捏了捏手,又抽了抽嘴角,慕容臻不禁尴尬万分,僵硬的将头转到另一边,干巴巴的说道:“这是受到攻击的本能反应,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宁王殿下微不可察的侧了下脑袋,以眼角的余光瞄了她一眼,又迅速的低头,吸了下鼻子,饱含着无限忧思委屈的说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一巴掌还是能经受得住的。”

  你这样叫没事?

  慕容臻不禁又抽了抽嘴角,转过头来看着他垂首低头,脸上的表情被垂落而下的发丝以及捂着脸上的那只手给遮挡,看不清楚,可他身上正在散发的怨念委屈,浓郁的将马车内所有多余的空气全都给挤压了出去。

  往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凑近一些,慕容臻持续尴尬,心里不禁想着自己刚才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可是这又不能怪她,谁让他突然亲她的?

  眼神飘啊飘,望向了窗外,又转到了马车顶部,慕容臻突然毫无征兆的脸红了。

  正低头散发着怨念的宁王殿下,忽然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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