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了
墨竹园。
惜若朦胧之中感到身旁的人离开了床榻，自个儿却怎么也不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深秋时节了，又到了犯困的时候了。
陆少枫穿戴好了衣裳，发现惜若仍旧睡的香甜，不忍心打扰她，于是就一个人去院子里舞剑。
每天坚持锻炼，这是他养成的好习惯。就算是不用上战场，平日里多运动运动，也是有好处的。
雪儿打来了洗脸水，见到惜若还没有醒来，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夫人是最有原则的，断不会为了贪念被窝里的温度而放纵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的。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病了？
想想最近夫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她这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自然是心疼极了。
“绣儿姐姐，你瞧夫人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见到绣儿进来，雪儿便凑上去，小声的嘀咕着。
绣儿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见那绣花鞋还在，也觉得有些古怪。“夫人还没起？”
“是啊！将军姑爷都已经起了。”雪儿有些担心。
“你在外面侍候将军洗漱，我进去看看。”绣儿是个心细的，做好了安排之后，这才朝着内室走去。
惜若恍惚间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不适。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让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呕……”虚弱的趴在床沿上，惜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绣儿惊愕之余，赶紧走上前来，扶起了她。
惜若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绣儿，莫要声张。去，替我找个痰盂来！”
那种不适感仍旧在，惜若感觉胃部很难受，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窗口。
绣儿按照她的吩咐去取了痰盂来，但脸上的担忧之色分毫未减。“夫人，您是不是……”
她的话没说出口，话语间的隐隐担忧，让惜若感到非常的温暖。“绣儿，先别告诉你家姑爷。”
“别告诉我什么？”绣儿正要开口，陆少枫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绣儿不好再说什么，服侍惜若躺下后，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陆少枫看着惜若那苍白的脸色，眼里满是心疼的责备。她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想瞒着他。
“多久了？”他径直开口问道。
惜若有些心虚的撇开头，不敢看他。她知道他不让她过早的怀上孩子，是为她的身子着想。可是，她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孩子，不想就这么放弃他的生命。
“惜若……”陆少枫在她身旁的床榻上坐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你说过，夫妻之间要坦诚以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你是不是担心，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会强迫你拿掉他？”
惜若震惊的回过头来，眼里写满了惊讶。
他居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无痕，我……”惜若的手附上小腹处，脸上充满慈爱。“咱们留下他，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陆少枫叹了口气，说道：“惜若，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
惜若知道瞒着他不对，但她也是害怕啊。如今把话说清楚了，她反倒是安心了。“无痕……孩子真的很乖，他没有让我吃什么苦。而且，我的身子也比以前好多了，可以平安的生下他的！”
看着惜若那祈求的目光，陆少枫只能将她拥入怀里，给予安慰。“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这个孩子了？都是你自己瞎想！”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我问过十四了……他说你虽然还小，但是生养已经没有问题。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跟我坦白。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应该一起面对，不是吗？”
惜若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无痕……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我发誓！”
惜若认真的竖着手指，就要立誓。
陆少枫一把拉下她的手，宠溺的放在嘴边吻了吻。“小东西，你不必如此我也信你！”
惜若甜滋滋的笑着，依偎在他胸膛。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惜若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惜若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陆少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戏谑的说道：“你夫君我是那么好骗的吗？对于你身上的每一点每一滴，我可都是了若指掌！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算算你上一次小日子的时间，傻子都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了！”
惜若红着脸，娇羞的听他解释着，心里无比的甜蜜。
他居然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得这么清楚！她这个做女人的，都很少记得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呢！
“那……就要当爹了，你高兴吗？”惜若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你觉得呢？”陆少枫假装一脸严肃的问道。
惜若研究了半天，发现他眉眼处的笑意，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这个嘛，还真不好说！”
“什么？”陆少枫惊呼一声，继而将惜若给扑倒。“娘子，为夫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居然看不出来？”
惜若故意装作不知，摇了摇头道：“哎呀，我又不是看相的，哪里看得出来嘛！”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明明有笑的！”
“你那叫皮笑肉不笑！”
“那也是笑的一种！”
“嘻嘻……呵呵……”惜若被他挠痒痒，笑得不可自已。
疯了一阵，陆少枫总算是停手了。“说真的，你怀了身子，我还不是最高兴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惜若竖起柳眉，放佛在质问。
“娘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咱们有了孩子，最高兴的，应该是我那酒泉下的爹娘！咱们陆家，有后了！”他认真的说道。
惜若听到他提起那过世的公公婆婆，也挺惭愧的。嫁给他至今，都没去给公婆扫过墓，实在是有些不孝。
“无痕……抽个时间，带我去见见公公婆婆吧？”惜若主动要求道。
陆少枫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娘子，你现在这身子，可不能出远门啊！”
“为什么？难道公公婆婆葬在很远的地方？”惜若猜测着。
陆少枫摇了摇头，因为逍遥王和逍遥王妃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被害的，战死沙场，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当时他又还在襁褓之中，长大后也去打听了很久，但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只知道孝文帝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但真正的尸身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当然，这件事，他也没有跟惜若说过。
惜若见他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开口，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无痕……我也知道公公婆婆当年的一些事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不管他们在哪里，我想他们一直都会在你的心里。听说皇上为公公婆婆修建了寝陵，咱们就去那里祭奠他们吧！”
陆少枫听了惜若的开解，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这件事在他的心里积压了很多年了，一直得不到纾解。没想到惜若的几句话，就让他茅塞顿开。他果真没有看错人，娶了一个心思通透的好妻子！
他爹娘在天上看到，应该也会很欣慰的吧！
“也好，过两日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就去。”他承诺道。
惜若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安排。
自从惜若怀了身子的消息被揭穿之后，每日的补品就更多了，害的她见到那些膳食就莫名的抗拒。
“夫人，这个是太子殿下赐给姑爷的千年灵芝，您吃吃看？”
“夫人，这个雪蛤可营养了，您一定要多吃一点！”
“夫人，还有这个……”
惜若看着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有肥胖的趋势，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她真的不想继续滋补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变成小肥猪了！
“都放这儿吧，我一会儿饿了吃。”这不过是个借口。
“姑爷说了，这个要趁热吃，不然就没多大效用了！”
“就是，姑爷还说……”
一提到姑爷这两个字，惜若就算是嘴巴撅得再高，也必须强制自己忍受着。谁让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呢。所以每每丫鬟们拿他出来说事儿的时候，惜若就变得哑口无言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惜若任命的将所有的补品都吞了下去。
唉，看来要保持苗条的身材，只有等到生完孩子以后了。
颜府。
颜晖刚下朝回来，便看见自家的妹子在他的房门前走来走去，看起来异常的焦急。
“如玉，你这是怎么了？”他踏着官靴走了过去，轻松地问了一句。
颜如玉见到他，总算是踏实了许多，但是说话还是有些急促。“大哥，听说皇上想要四皇子娶那个西陵国的公主？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他爱上我，只爱我一个人的吗？”
原来是这件事！
颜晖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一丝的慌张。“你也听说这件事了？不过是听说而已，皇上又还没有下旨，算不得数的。”
听到他如此咸淡的说着一件事，颜如玉的表情有些怪异。“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着急有用吗？”他反问道。
颜如玉乖乖的闭了嘴，因为大哥的话不无道理。“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姐姐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赵贵妃又那么嚣张，我怕她支撑不下去了！”
如果将来萧子冉当上了皇帝，那么赵贵妃就是母后皇太后，身份地位将与她姐姐这个圣母皇太后相当。皇帝虽然要尊称圣母皇太后，但毕竟赵贵妃才是他的生母，到时候她们颜氏家族哪里还有立足的地方？
“姐姐那边，你以后还是少去。”颜晖劝道。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姐姐，而是颜皇后目光太过短浅，一心只想着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根本不采纳他的意见，总喜欢一意孤行。这样下去，事情会越来越糟，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颜氏家族。
作为颜家的子孙，颜晖认为最重要的是保住根基，不管现在是盛是衰，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要保大皇子做皇帝，那将会是自取灭亡的一个灾难，他不想整个颜氏家族都给陪葬掉。所以，顺应皇帝的心意，将萧子硕顶上皇位，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虽然赵贵妃如今势不可挡，但后宫之中的事情，哪里说的准。那云飞娘娘看似无争，但若真是动起心思来，那可是非常可怕的。
云妃娘娘的母族云氏一族，虽然很少在朝为官，但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影响力不可小觑。
这么些年来，皇帝对她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云妃娘娘盛宠不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皇帝还想倚靠她母族的势力！并不只是因为，她的个性温柔，善解人意，能够给一个帝王家的感觉。
颜晖作为一朝的宰相，这些道理还是知道的。
皇后姐姐只知道赵贵妃厉害，与她斗得你死我活的又如何？最后真正的赢家，恐怕会是她最想不到的那个人。
“为什么？大哥，皇后姐姐正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你为何……”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是同根的兄妹，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你也觉得大哥很残忍，在一旁袖手旁观？”颜晖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妹子的心思。
“皇后姐姐要让大皇子继位，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毕竟，那是她的亲生儿子。”颜如玉小声的说道。
“你觉得，萧子皖有那个本事坐上那个位子么？”颜晖问道。
颜如玉思来想去，那句话始终不敢说出口。萧子皖的能力，她没有看到。只知道他刚愎自用，倒是听高傲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颜晖见她有些明白了，于是接着说道：“你就安心的绣你的嫁妆吧，大哥保证替你完成心愿。”
说完，就转身去了书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颜如玉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边都是自己的亲人，她站在哪一边都不对。皇后姐姐要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就是为了拉拢一些势力，替大侄子的将来打算。而大哥却是真的为她着想，想帮她完成自己的心愿。所以，夹杂在他们中间，她觉得有些难受。
他们是一家人，如今却选择了不同的路。
她该站在哪一边呢？
太子府。
“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又给您送来了两个美人……”随侍太监小心翼翼的禀报道，生怕触怒了他。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不好女色，也没见他宠幸过哪个女人。就算是太子妃，也只有大婚的那天，太子留宿了一晚，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她的宫殿。
如今，贵妃娘娘三天两头的送美人过来，他们这些服侍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萧子冉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埋头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当中。“都退回去！”
小江子听闻之后，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唉，真是可惜了，那么美丽的人儿……其中一个，长得跟将军夫人还有几分相似呢！”
萧子冉忽然抬起头来，改变了主意。“慢着，你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哪个将军夫人？”
见他有了反应，小江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贵妃娘娘的任务可真是难做啊，万一做的不到位，他的小命儿可要搭上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只是觉得……觉得其中一个美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有些像在哪里见过的一位夫人……”
“把人给孤带进来！”萧子冉一声令下，小江子挥了挥手，两个身穿浅色衣裙的女子，盈盈的走了进来。
萧子冉神色严肃的扫过这两个女子的脸，在看到其中一人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愣。
那女子长得倒还不错，五官精致，烟波淡然。小江子刚才形容的那个小美人，就是她了吧？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多像当时轰动一时的京都第一才女——公孙惜若，但眉眼处偶尔露出的烟波，却有些神似。
萧子冉放下手里的笔，对小江子说道：“这个留下，另一个，送回去！”
小江子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于是将那个神似将军夫人的女子给留下了，另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孩子则被带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萧子冉淡然的问道。
那女子倒也不害羞，勇敢地与他对视。“奴婢青苗，是绣工房的一名绣女！”
“青苗……”他喃喃的唤着这个名字，忽然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以后，你就叫灵若，在书房侍候吧！”
那女子欣喜的匍匐在地，有些得意忘形。“谢太子殿下！”
萧子冉摇了摇头，心底忽然一阵失望。
就算长得像又有些神似，那又怎么样？那都不是她！那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从走入他视线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心底。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陆少枫无意中的一次偶遇，造就了他们二人如今的这段姻缘。
不管他再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了。
她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成为了他的一个禁忌。他是个极为理智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就算公孙惜若是他心底的那个人，他还是不会为了得到她，而去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他的好兄弟，还是为夏楚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
叹了一口气，萧子冉又埋下头去，继续批奏折。
那个已经改了名字，叫灵若的女子，见到太子殿下又把注意力回到了公务上，脸上有些失望。
不过贵妃娘娘早先也说过了，只要她按照那些特定的模式去做，就一定会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将来说不定，还会当上个妃子呢！想到这些，她又变得谨慎了起来，装作很得体的起身，静静地呆在书桌一旁，耐起性子磨起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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