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们大姐姐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几个就别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去院子里叙叙旧吧！”老夫人找了个原由，就把几个孙女给打发出去了。
惜若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遵照老夫人的意思，带着几个姐妹出了白松园。
等到几个孙女出去之后，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嬷嬷就有些纳闷儿的问道：“老夫人，您这是何意？大小姐难得回来一趟，您怎么不留她说说话？”
老夫人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如今她嫁入将军府，身份更加的尊贵了，哪里还听我这老太婆的话。以前，是我太小看她了，觉得她是个有出息的。可是没想到，翅膀硬了之后，她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老夫人一边感叹着，一边暗自懊恼。
那嬷嬷还是不太明白。大小姐一直对老夫人毕恭毕敬的，也很顾全大局，怎么就不受老夫人待见了呢？
“先不说这个了。”老夫人转移话题说道。“语若也长大了，是该寻一门亲事了。这家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唉……”
自从章氏离奇的死后，公孙羽便也断了续弦的心思。毕竟他的身子已经坏了，就算娶再多的女人，也是无济于事。
章御史为了此事，不知道上门闹过多少次。后来还是惜若帮着找到了失踪的臻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可惜的是，臻氏以前是装疯，后来是真的被吓疯了。如今，她躲在祠堂的小黑屋里，任谁接近都会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不认识了。
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老人家也有些接受不了。如今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家里还是一团糟，她怎么能放心颐养天年呢？
“老夫人，您也不要太担心了。老爷不会坐视不理的！”嬷嬷劝导着。
“哼！还指望他？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老夫人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他早已把祖训给忘记光了！我公孙家的脸，都要让他给丢尽了！”
一个朝廷官员，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这还像话吗？
公孙羽的确是有些颓废。
一个男人再也不能生育，那对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来说，的确是个致命的打击。原先他还以为是那些妾室的问题，可是现在问题出在了他的身上，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四个女儿只有嫡长女之外，全都是不成器的。这叫他还怎么振作下去？
所以，如今也只有那些烟花之地女子的温软话语，才能给他一丝安慰。
说来也奇怪了，原先只要犯点儿小错那些御史就抓住他的小辫子不放。可是现在他放弃了自己，整日醉生梦死之后，反倒是耳根子清净了。
嬷嬷一边替老夫人捶背，一边劝导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老夫人咳嗽了一阵，最后还吐出了一口血水，这下子可把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给吓坏了。“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快……”
老夫人呵斥道：“给我闭嘴！不准声张。”
“可是老夫人，您都咳血了……”嬷嬷有些担心的说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倒下。“先不要声张！等到四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再去请大夫。我……我还能撑得住！”
嬷嬷没办法，只能扶着她躺下了。
原来，老夫人将孙女们支走，就是这个原因。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病的不轻了。
院子里，丫鬟们早已在凉亭里准备了茶水和糕点，好让小姐们休息的时候可以享用。
惜若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所以处处特别小心。尽管还不知道闵若的计划是什么，不过她也是时刻防备着。
“大姐姐，虽然已经是秋天，但这日头还是火辣辣的。咱们还是去凉亭里避一避吧？”提出建议的，是四小姐公孙语若。
今日的语若似乎特别的乖巧，一身浅蓝色的纱裙衬托的她更加的娇嫩。没有刻意的装扮，但也显出几分清丽来。虽然没有惜若的明艳动人，没有幽若的妖娆妩媚，没有闵若的冷艳如冰，却也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惜若点了点头，在丫鬟的扶持下，顺从的进了凉亭。
“天气凉了，奴婢给小姐们准备了坐垫。小姐们稍后……”一个曾经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丫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情景，捧着几个手工绣制的蒲团就走了过来。
入书暗暗观察着她的举动，发现那四个蒲团的花色比较相近，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觉得一模一样呢。只不过，其中一个颜色稍微深一些。以她练武的眼力来说，她直觉那个垫子是有些问题的。
“我来吧！”为了避免夫人无辜受到伤害，入书打算主动出击。
伸手拿过一个普通的蒲团，入书不等那丫鬟有所反应，就将垫子放在了惜若跟前的石凳上。
那个丫鬟无意中望了闵若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闵若给了那丫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也挑了一个垫子，坐下了。“大姐姐的丫鬟还真是机灵，做事也麻利。妹妹身边要是有这么个得力的，那以后也就省心了。”
惜若知道她是在找台阶下，也不加阻拦，径直坐下了。“三妹妹的丫鬟也不错，何必羡慕别人的。”
“大姐姐，秋天来了，天干气燥的。妹妹我命厨房准备了润喉的茶，要不要尝尝看？”语若见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于是化解尴尬道。
惜若端起面前的茶，闻了闻，没有发现异常，于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桌子上的茶水是事先准备好的，就算是要下毒，她们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再说了，就算是要害她，也无法预料她会坐在哪个位子。要在杯子上动手脚，这有些冒险。
入书谨慎的盯着几个小姐，心里很为夫人担心。
这鲁国公府里，想要夫人好的人可没几个！她们一个个心怀鬼胎，万一伤害到了夫人，那她们就算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大小姐，这茶水有些凉了，奴婢去换些热的来吧？”这时候，又一个丫鬟走上前来，要取走惜若用过的杯子。
惜若依旧淡淡的笑着，没有反对。
“奴婢也渴了，就陪她一起去吧！”入书可不是个好打发的，要想害人，还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那丫鬟没办法，只好低着头下去了。
看着闵若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惜若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与语若聊起了家常。许久不见了，这个最小的庶妹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闵若像个局外人一样，插不上话，坐着也没多大意思，于是起身朝着池塘边上走去。因为是初秋，荷花还没有完全败落，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棵，也算是一处不错的风景了。
“大姐姐在将军府过的想必比较安逸，最近似乎丰润了不少。”语若看着惜若明丽的脸蛋，壮着胆子说道。
惜若最近也发现有长胖的趋势，不过那都是正常的反应。毕竟为了肚子里的那个肉疙瘩，她可没少吃补品，不长胖才怪呢。
“将军府的事务没那么复杂，又不用每日伺候公婆，自然是心宽体胖了。”惜若淡淡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语若心生艳羡，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道：“想必将军姐夫对姐姐也是百般疼惜吧！那样英武的一个男子，却只有姐姐一位夫人，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羡慕姐姐的好运气呢！”
惜若知道古人的观念，什么都是男人对，女人只是附属品。所以对于语若的话，她也没有反驳。只要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也不用太计较这表面文章。“有什么好羡慕的！四妹妹是个聪明伶俐的，想必老夫人和爹爹也不会让你委屈，一定会为你觅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语若娇羞的低下头去，红了脸庞。
惜若见她害羞了，于是转移话题，故意问起了闵若的婚事。
语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三小姐闵若，小声的说道：“大姐姐还是莫要在三姐姐面前提起这事儿了……关于三姐姐的婚事，爹爹最近也是头疼的紧，一直没有定下来。”
“上次不是连添箱礼都送了吗，怎么突然反悔了呢？”惜若故作不知的说道。
语若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实情相告。毕竟惜若是嫁出去的人了，有什么事还有夫家帮衬着。而她就不同了，在这个府里，她是个爹不疼，祖母不爱的，不像闵若，至少还有爹爹照拂着。一旦说错了话，得罪了闵若，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姐姐……这池塘的荷花开的不错，你快过来看呀！”闵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寻找机会除掉惜若。
那池塘虽然不太深，但是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那可就是索命的武器。加上如今天气有些冷了，水也变得冰凉，如果不活动开来，就算是会水的掉进去，也会因为手脚抽筋而溺水的。
惜若怎么不知闵若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她处处提防着，绝对不会让她的计谋得逞。“三妹妹，这都秋日了，还有什么好精致。要说这个时节，正是赏菊的好时候。听说栖凤斋最近新得了不少的珍贵菊花品种，要不咱们去那里走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闵若出什么招，惜若就拆什么招。两个人交锋了好几个回合，都以惜若的完胜而告终。
“大姐姐如今贵为将军夫人，胆子是越发的小了，连池塘都不敢靠近了，还怕妹妹我害你不成？”闵若见她滴水不漏的拒绝了自己的邀请，脸色就沉了下来。
“三妹妹说的什么话。咱们姐妹，哪有谁害谁的？今日回府，主要是为了四妹妹的及笄礼，她才是今天的主角，我怎么能抢了她的风头呢，你说是吧？”惜若不紧不慢的开口。
雪儿绣儿没跟着来，入画和入书看着闵若那挑衅的姿态就有些气不过。这哪里像个庶女的样子？哪有这么跟嫡姐说话的。真是无法无天了！可她们毕竟只是个婢女，不好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狠狠地瞪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小姐。
闵若见惜若油盐不进，于是又转过头，征求语若的意见。“四妹妹，那你来说，这府里德荷花，哪点儿比不上外面的菊花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闵若这完全就是胡搅蛮缠嘛！惜若哪里说家里的花不好了？语若有些为难了。在这个府里，她是个最说不上话的主子了。大姐姐不能得罪，三姐姐不敢得罪，现在将这个难题抛给她了，可真是难住她了。
“我……我……”语若本就胆小，如今夹在中间，实在是不好说话。
惜若见她年纪最小，被闵若逼得连话都说不上来，心中难免有些同情起这个小妹妹来了。虽然以前她也心术不正，打过她的主意。可是近些年来，这个四妹妹安分了不少，至少没有再找她的麻烦，所以惜若考虑着，要不要帮一帮她。
“三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就是赏荷嘛，大姐姐我过来不就是了。”惜若说着，便起身朝着池塘的方向走去。
入书入画赶紧也跟了上去，小心警惕着。
闵若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脸上便多了一丝笑容。“就知道大姐姐是最心软的了。你瞧，这零星的几朵荷花，虽然不算最美，也称得上是不错的景致了。”
闵若指着池塘中的那几朵粉色的荷花，十指尖尖，看得出平日没少下功夫保养。
惜若活了两世，又有一定的功夫底子，自然是不怕闵若搞鬼的，于是附和道。“这荷花的确不错，可惜就那么几朵……”
“大姐姐，你过来这边，仔细看那边……那边还有几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闵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忽然跟惜若变得热络了起来。放佛以前的种种，没有发生过似的。
惜若嘴角勾勒出一道笑容，不过眼睛却没有笑意。
她这是要动手了呢！
惜若这样想着，慢慢的靠近她，等着她出招。
忽然，闵若一个不小心，脚下滑了一下，整个人就朝着惜若倒去。惜若站的位子，刚好就在池塘的护栏边。那护栏，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只有两三寸长，根本挡不住什么。闵若这一倒下来，惜若肯定会遭殃了。
就在众人惊呼着，觉得闵若要将惜若撞到池塘里的时候，闵若的身子忽然转了方向，径直朝着身后倒去，眼看着就要落水。
“大姐姐，救命啊……”闵若高呼着。
惜若先是做好了躲避的准备，但是她这么一来，她就变成了落水者，而她则不能再一旁袖手旁观了。但如果她出手去救人，那么自己肯定也会被拉下水去。这么高摔下去，就算不死，肯定也会受伤。
在这短暂的瞬间，惜若脑子飞速闪过好多的念头。这救与不救，都是难题。
闵若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如果惜若出手相助，肯定会被自己连累，一起掉下去。到时候，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置于死地。到时候，再低头认个错，说自己不该让她相救，结果连累了她。这样一来，她既可以报了仇，又可以撇清了自己，一箭双雕。
但如果她不救的话，那么就会让她贤德的名声留下污点。一个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愿出手相救的女人，品行会是多么的恶劣。然后她就可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让这些流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圣上大怒，甚至可能会一气之下夺了她的封号，将她贬为平民。到时候，陆少枫的脸上肯定也不会好看。那么，他们坚贞的感情，想必也会出现裂痕吧？
想到他们夫妻联合起来设计了她，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能够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是最乐见的！
只不过，她的算盘打得响，惜若也不是好欺负的。
眼见着闵若的手抓到了她的衣袖，惜若敏捷的往后退去，假装吓得摔倒在地，然后大声的呼救着。“快来人啊，三小姐掉进池塘里了！快来人啊！”
入书和入画早就有防备，听到惜若的呼喊，立刻走上前去。一个扶起惜若，另一个飞身而下，假装去救人。
但闵若那样对惜若，入书哪里肯真心相救。她不但没有立即将闵若从池塘里拉上来，还非常不小心被绊倒，摔倒好几次，可巧的是，每一次都压在闵若的身上。
闵若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哪里会是一个练武丫头的对手。想要反抗，也是无济于事，每每只能被入书整的哭爹喊娘。
“哎哟……你长没长眼睛啊！你踩到本小姐的手了！”闵若尖锐的嗓音传到岸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入书一边道歉，一边继续闯祸。“哎呀，真是对不起。三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哎哟，好滑呀！”
说完，整个人往后一仰，狠狠地压在闵若的身上。
闵若刚刚准备爬起来，又被压倒，喝了不少的水，顿时呛得不行。“咳咳……你给我滚开！”
“三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您没事儿吧？奴婢扶您上去！”说着，她假装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去扶闵若。
闵若似乎看透了她的把戏，一直躲避着。如果不把这个该死的丫头支走，她今天就别想出这个池塘了！
“你给我滚开，听见没有！”闵若歇斯底里的喊道。
惜若看着入书在那里演戏，脸上满是担心，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闵若啊，就是需要有人好好儿的治一治。
小小年纪，那么歹毒的心思！
公孙语若先是满满的担心，但是看明白了之后，也强忍着笑意，吩咐丫鬟们去熬姜汤拿干净的衣服。“三姐姐，可冻坏了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三小姐拉上来啊！”
公孙闵若爬出那污秽的池塘，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了。
惜若早已吩咐丫鬟们拿来了干衣服给她换上，又端来了解寒的姜汤，这才安下心来。“三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赏个荷还能掉进池塘去！以后可要小心，这时节的水，可不比夏日来的暖和了，小心染上风寒……”
闵若吃了哑巴亏，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一个人生着闷气。
惜若见她闭了嘴，于是也以她受了惊，需要好好休息为理由，拉着语若出了珍珠园。
“大姐姐……刚才三姐姐是想设计陷害你吧？”语若后知后觉的问道。
惜若看着这个小妹妹，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时辰不早了，大姐姐我也该回府了。语若，以后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将军府通报一声，知道吗？”
语若眼来泪意的看着惜若，心里十分的惭愧。
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姐妹如此对过她。可是这个被她视为死对头的嫡姐，却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一点儿也不记仇，这怎么能不让她心生感动呢？
“大姐姐，以前都是妹妹不好，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她哽咽的说着。
惜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时候你还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语若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情了，顿时哭的更厉害了。“大姐姐……前些日子，二姐姐找我要了一些堕胎用的药粉……我本不想给的，可是……她说可以帮我……所以我就……”
语若见惜若如此对她，于是就将最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事告知了她。
惜若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二姐姐依旧没什么改变，永远想着她自己。这件事，你不用管了！那药粉是她自己偷偷在外面买的，与你无关。”
惜若认真的说着，放佛这件事真的与语若无关一样。
“可是……那真的是我给她的，我已经后悔了，我……”语若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药粉还是唐氏生前留下来的，她无意在珍珠园找到的。当时与幽若住一个院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事后想起来，幽若便派人来联络她，说要那药粉，说是有用。
惜若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道：“语若，忘了这件事吧。那都是她自作孽，有什么后果，也是她自己去承担。你放心，大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到惜若如此的肯定，语若这才安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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