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转眼就在武校里呆了三个多月，我也基本适应了里面的生活规律。散打训练也从初级班升到了中级班，训练强度当然也加大了不少，但已经吃得下那个苦了。
武校的生活是枯燥的，乏味的，感觉那片操场和草地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唯一让人期待的时刻就是下午六点结束训练之后，属于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吃完饭后食堂里可以看看录像，或是看表演班的学员在演武厅里舞枪弄棒，玩后空翻。
我通常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回味一些在平洲度过的那些时光，也设想一下将来的出路。我觉得自己很有信心，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因为我毕竟还这么年轻呢。
润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感觉思想单纯得要命，对社会上那些情况简直一无所知。她听说我曾经在平洲那边的鞋厂里打工，好奇得很。经常跑来草地边问这问那，问我工厂里好不好玩啦，工资高不高、辛苦不辛苦，有没有漂亮女孩之类的。我每次都只是含糊应对。
有一次她很认真的说以后想跟我去工厂里上班，去感受一下那种打工生活。我说你还是继续回学校读书吧，打工能有什么出息？
以前这些话都是表姐和灵灵劝导我的，没想到我竟然又拿来劝别人，真是可笑。
她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看你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说当然有心事啦，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无忧无虑的啊？
她撇嘴：别给我装老成啦，你好像比我还小几个月吔？
我无奈地摇头。
然后她又无休止的问我同样一个问题，是不是在厂里找过女朋友？而且她还自作聪明地下论断：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我跟她很坦然的说了我和灵灵之间的事（但没有告诉她还有一个唐英），我说灵灵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
她听后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神秘地笑个不停。
我有些气恼：你笑什么啊，很好笑？
她立马又一本正经起来：告诉你小子，你那个根本就不叫爱情，知道吗？
我冷哼一声：好像很懂似的。
我跟你说周浪，你那个真的不叫做爱情。顶多也就是一种依恋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
她把头凑了过来:要不要听我的一个秘密？
嗯。
那可是我真正的秘密哟，我从来都没有跟人说起过的。
说吧。
我曾经一直都暗恋自己的亲哥哥，你信吗？
我笑了笑：然后呢？
她的语气倒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想想看啊，大概是在十三岁左右吧，哥哥十七岁。哎，我哥哥可是长得相当帅气的哟，个子和你差不多吧。他也很疼爱我，关心我。但我不知怎么的就糊里糊涂的产生那种感觉了，每次他带我出去玩，拉着我的手我就特别的激动，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感觉竟然越强烈。但这一直都只是我心底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你哥哥呢？
什么啊？
他也喜欢你？
她在我肩头拍了一下：什么呀，哥哥压根就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怪心思。我有时候在他面前撒娇，要他背我。但他每次都会奚落我，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害臊？我听了心里就失落得要命。但有一次我感冒了，他背我去诊所，我在他背上都感动得差点哭了，觉得好幸福。
我还是只有叹气：那后来呢？
她一脸的沮丧：后来哥哥找女朋友了，把我气得咬牙切齿。但我又不敢表露出来，毕竟我也知道自己那种想法是好荒唐的，满脑子的苦恼。
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也真够离谱的。
是啊，我也知道离谱嘛，但有什么办法？我读到初中的时候成绩就开始下滑得厉害，到了初三，根本就没心思读书了。
为什么偏要来练跆拳道？
我哥哥的那个女朋友，听说在她们那个学校附近的武术班里学过武术表演，我老哥就总是夸她啊，说什么女孩子学点武术看起来好酷，气质都不一样什么的……
所以你也来练跆拳道啦？
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很幼稚啊？
我说你这不叫幼稚，纯粹就是愚蠢！
她有些生气的样子：呃，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你也好不到那里去啊？
我？开什么玩笑，灵灵又不是我的亲姐姐！
那也不对啊，她说：大了七八岁，算什么啊？还爱情哩。
我懒得跟她解释，又问她：那，你现在还在暗恋你哥？
她黯然地摇头：想明白啦，这种事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就看淡了嘛，谁还真的去惦记一辈子啊？
我欣慰地点头：这还像句人说的话。
她故作深沉地叹道：所以说嘛，根据我的那种经验来判断，你和那个什么灵灵姐之间根本就不是爱情，等你长大一些之后自然就看淡了。
我没去搭理她，倒在草地上想自己的事情。
润子比我早来两个月，过完春节后不久她就该离校了。平时和她倒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只是有两次和她请假一起去镇上玩，很自然地和她拉了手。但那种感觉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里面，我想她更多的是把我当成了她那个曾经暗恋过的哥哥吧。小女孩的情怀，也真是够千奇百怪的。
但是到了她真正要离校的时候，突然倒有点伤感起来。因为在这里也只有和她走得近点，又经常在一起谈心，她甚至连最隐私的秘密都要跟我讲，也算得上是个很好的朋友了吧。我真不知道，她走之后剩下的两个月我该怎么度过。
她走的前一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她好久都说过想我陪他去爬一爬对面那座高山，看一看山腰那一条白色的带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一来平时训练强度太大，根本就没心思去爬那么高的山，再一个每次都只能请半天假，实在舍不得把那点可怜的时间浪费在山上。但她说走之前无论如何要完成一下这个心愿，哪怕让我违一次纪超半天假也得去。我想着她这一走有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就答应了她。
我们一大早出发，提了些水果零食打算在山上吃。一路上她高兴得又蹦又跳，简直像个顽童。她说她们家那边看不到什么大山，所以从小就向往那些高山密林什么的。她又问我们那边有没有山，我说我们那边全是山，连城市都是建在山上，烦都烦死了。她又高兴地说将来一定要去我们老家那边看看，要去爬一下那里的山城。
爬到一半的时候，她说实在走不动了，要我背她一下。
我说我也爬不动啦，再说路这么窄你让我怎么背你嘛？
她撅起小嘴，跟我撒娇：你就背我一下嘛，哪怕就走一小段也行？
我有些纳闷：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当成你哥哥了吧？
她有些生气地扯着路边的草穗：干嘛还提这个？我早就没有那种想法啦，真是有够小气的！
我有些无奈，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走过去弓下腰：来吧，小公主？
她立马就高兴起来，噌地一下趴在我背上。
她趴在我背上轻得就像一只燕子，以我现在的体力其实背着她走这样的山路也不在话下了。看来每天的绑腿跑山路也没有白练，嘿嘿。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灵灵，我好像从来都还没有这样背过她呢。不过她大概也不会像这么孩子气吧？我怎么就会喜欢上那样一个比我大那么多的女孩子啊？和她在一起随时都在迫使自己成熟稳重起来，要像一个大男人那样去保护她，从来不知道她撒起娇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润子说我和灵灵之间根本就不算是爱情，不可能吧？
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润子在背上跟我说了句什么话我却没有听明白。
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背：喂？压傻掉啦？我在跟你说话哪！
我回过神来：什么嘛？
她将嘴凑到我耳边：累了没有啊？累了我就下来。
她几乎是贴在我耳洞旁边说的，呵出的温热气息弄得我好痒。我把她放下来，转过身去看着她，轻声说道：这下满意了？
她微红着脸点头：谢谢。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真正的女孩来看，感觉她更像是我的一个小师弟。但不知怎么的，此情此景，在一片寂静的松林间，在她即将要离开我的时刻，在闻着松叶清新的香气的时候，我竟然产生了要抱她一下的念头。好像不这样做，就有点缺少什么的遗憾，就有点无法收场的落寞。
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很自然地，很有默契也很期盼地紧紧抱在一起。
更让人没料到的是，我们竟然又鬼使神差地接吻，抚摸对方的身体。到最后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滚到了草地上，大有一种要溶进对方身体里的那种渴望。直到把她的衣服都剥得差不多了，这才猛然清醒，天哪，人家马上就要离校了，你他妈这是在干嘛？还嫌你伤害的女孩不够多吗混账？
我颓然地躺倒在她身旁，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安静地躺在我胸口，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我们终于走到那条山腰间的白色带子跟前，原来竟是一条水泥砌成的渠道，只是里面的水已经干枯，活像一条颓废寂寞的大蟒蛇。
润子走的时候送给我一副拳击手套，一串自己用贝壳穿成的风铃。我却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她开玩笑说，有可能哪天会突然跑到平洲来找我，叫我要有这个心理准备。我说好啊。
就这样，她离开了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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