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那天简直就像个游魂似的满大街乱穿，心里被掏空了一样恍恍惚惚，六神无主。平洲城本来就不大，几条街道几条巷子被我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记不清了。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要在大街上碰到灵灵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我就是不甘心啊，哪怕就是一丁点的希望我都不想错过。我知道，如果这次找不到灵灵，也许这辈子和她再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和她相处这么久以来，我和她竟然只来逛过一次平洲。因为一个月只有两天工休，而唐英一般都会选择和我们同一天休息，所以和灵灵单独出来逛街的机会非常有限。就那一次，她说想去坐一下过江的船，她说她很少坐过船。看到江对岸的村民经常挑着鱼虾坐船到镇上来卖，她觉得很有趣。那天我专门陪她去坐，来来回回坐了好几趟，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我当时觉得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
我这次又特意去了一趟船上，我甚至还在侥幸地想，她也许只是出来散散心，或许就坐在这条船上呢？我在船上又坐了好几个来回，身旁却只是些陌生的面孔，说着我听不懂的广东方言。我呆呆地看着江水，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悲凉，灵灵，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为什么？
后来几乎是被船主赶下船的，他看我神情异常，怕我会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回到那片厂区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不由自主地朝着鞋厂后面的江边走去，去到那块水泥板旁边，看一看灵灵会不会还坐在上面。
其实仔细想来，我和灵灵正式来这里约会的时间根本不算长，甚至短得可怜，一个月不到吧？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个月，已经够我缅怀几辈子了。
我矗立江畔，一动不动，不知道站了多久，到后来脚都已经失去知觉了，挪都挪不动了。我这才想起来，昨晚一晚没睡觉，今天一口饭都还没吃，我麻木得连疲惫的滋味都忘了。
最后我重重地坐到了那块水泥板上，接着就像一滩烂泥那样仰躺在上面。
我在上面不知道躺了多久，如果不是表姐找到了这里，我可能就那样一直睡到死都不想醒来。
表姐叫醒我，吃力地把我从水泥板上扶坐起来，然后靠在她的肩上。她有些心疼地摸着我的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好久，她才说：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轻轻地摇头。
要不回家去，想吃什么表姐给你做？
我还是摇头。
她有点急了：你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不管怎么都得回去，你准备在这里睡一晚上？
我像个木偶似的面无表情。
她用手臂紧紧将我搂住，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时的情形。
周浪，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这个样子，我心里看了也难受啊？
她接着说：其实感情这个东西吧，本来就是会伤人的，你爸爸他们不想让你过早的谈恋爱，是怕你年龄小承受不了一些打击，知道吗？
当初他们叫我管着你，可你的脾气我哪里管得了啊？小时候都不听我的话，现在长大了，我就更没有这个能力管你了。
其实我知道，我也有错，我不该一开始就和你做那些事……
你也别太担忧了，灵灵肯定是还会同我联系的。如果我知道了她的消息，我一定帮你把她找回来，好吗？
听到这里，我再也抑制不住伤痛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像个孩子那样哭得撕心裂肺无所顾忌。也只有在表姐面前，我才不会去控制自己的任何情绪。
表姐一面安慰着我，可她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哭过之后，我问表姐：你说，灵灵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做出什么傻事呢？
表姐摇摇头：这个你倒是多想了，灵灵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呀。再说了，她之前是受了人家的欺骗，这次你又没欺骗她什么，是她主动选择离去的嘛。
我想想也是，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我又问：你说灵灵真的还会和你联系吗？
当然会，你没看她纸条上写的吗？她希望还能和我做好姐妹呢。
我欣慰地靠在表姐肩膀上，问她：你恨我吗，表姐？
她笑了笑，等了好久才说：其实有时候吧，还真有点生你的气。但有时回过头来一想，你毕竟才这么点年龄啊，懂什么呢？
这就是我的表姐，哪怕我犯了再大的错她都可以原谅，她都可以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或说是我的年龄原因。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遇不到这样善良心软的表姐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没有去上班，我也不想再回那个厂里上班了。我不想去看到那台熟悉的裁床机器，再加上，过了十月份厂里就是淡季，估计裁床部的夜班也快要解散了。散了吧，散了也好，我想。
唐英在家里陪我休息了两天，然后继续回到针车部上班去了。相比之下，她还是要成熟稳重得多，也冷静得多。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明白生活要怎样去继续，她做任何事情都比我要考虑得周全。
我一连在家里呆了半个月，就像当初刚到这里那样，每天睡到十点才起床。每次一睁眼，我就幻想着一件事，哪天我醒来的时候灵灵会不会突然就坐在我床前了呢？这样想想，发一会儿呆，然后吃点东西，看看电视。偶尔也出去逛逛，去附近的那些厂门口站一会儿。看到里面进进出出的男孩女孩，不知道在他们身上都发生着怎样的故事呢？
我现在也开始学着做饭了，不想看到表姐那么辛苦回来还做饭给我吃。我发觉我现在突然一下子懂事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经历过一段感情的磨砺让我成长了吧？
而且我现在在唐英面前也理智许多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想去占有她。虽然在偶尔寂寞伤感的时候也会去她的床上躺一躺，和她聊聊天，但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一个是我现在懂得那也许是对人家的一种伤害，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再一个，我心里还时刻装着灵灵，我始终相信她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她不可能真的有那么狠心。
那天晚上表姐下班回来，给我带了许多好吃的。她说我最近看起来瘦了许多，自己做饭又只是瞎对付，让我不能亏待了自己。我真的好想回到当初，刚来广州时那种单纯的憧憬，我把她们都当成是我真正的姐姐，不要去动那些歪心思，那该多好！
表姐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叹到：毕竟你还这么小，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吧？
嗯。
要不，你回学校里去吧？
干嘛？
继续读书啊？将来考大学，多学点知识才是出路嘛。
我不想回学校。
这种打工生活你现在也体验到了，说实话，有时候姐姐都好想回学校去，可是年龄又都过了。你现在还不到十七岁，后悔还来得及，怎么样？
我说：我的心早就不在学校了。
那怎么办？就一直这样混下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嘛？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就算你不想考大学，你也可以去学点什么技术嘛，读个技校啥的也不错啊？
学什么技术？
嗯，比如电脑啊，维修什么的也成？
我不做声，脑子里浮现出一台台电脑的模样，然后摇头。
她叹一口气。
过了一阵，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我去进武术学校吧？
她皱着眉头：武术？
嗯，我经常看那些电视里有武校招生的广告，短期培训班半年就毕业了。
毕业了过后呢？
他们给颁发证书啊。
什么证书？
哎，就是保安上岗证嘛。以我这个头，加上有上岗证，去那些厂里当个保安应该没有问题吧？
可是……当保安能有多大前途啊？
有啊，我兴奋地说道：我本来从小就有这个想法，想去学武术，再一个，当保安至少比一般的车间里要舒服一些吧？
那个时候厂里的保安的确算一个令人羡慕的职务，每天穿着整洁的制服，坐在值班室里闲聊。比起普通的打工仔来说确实感觉要拉风一些。
表姐看我这些天来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只能说到：随便你吧，只要你真正喜欢就行。
可是，我现在身上只有一千多块钱，我看了广告上最少的学费都要三千。
她想了一下：学费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出点，以后的生活费也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感激地说道：以后挣了工资我一定还你！
就这样，我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突兀的决定，就在广州附近一家武校里去报到。我打算只学半年，到时候出来就去当一个正正规规的保安员，也算是朝前跨出了一小步。
而接下来的那段武校生活，也是让我记忆深刻的。如果大家不嫌啰嗦，我就用很短的篇幅给大家做个简单的描述，因为这段经历和我以后的生活产生过许多关联。
最主要的是，我在里面又碰到一个和我几乎同龄的女孩。虽然这个女孩当时和我并没有产生过太多的情感纠葛，但她后来改变了一些我对爱情的看法，对我处理唐英和灵灵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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