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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屋中红烛高烧,铜猊薰香袅袅。脂粉甜香扑鼻,醺人欲醉。卖唱女坐在妆奁前扑簌簌泪如雨下,两只眼睛已然红肿,脸上泪痕斑斑,身上穿的彩绫锦罗云裳、胸前也是老大的一块湿渍。

  几个丫鬟婆子环绕在她周围,束手无策,只拿眼望着艳妆浓抹的刘老鸨。

  “来呀!先将她衣裳!老娘倒要看看她拗到几时。”老鸨气急败坏,尖声叫道。

  一旁打杂的二名伙计,外带刚自李大善人处回来的那小厮,三条大汉俱是一个心思,刘老鸨令他们当场糟蹋了这卖唱女,他们便很配合地装腔作势吓唬一番,没人蠢到真个上前。

  要是这会子奸污了她,今晚拿什么跟慕名而来的客官们交待,又如李收得了场?如若届时昧着良心将残花败柳的她充作清倌送去梳弄,一应客官大多是久涉花丛的惯家,一旦事败,本店的招牌就算给砸了!到时东家李大善人追究起来,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如只是衣服羞辱于她,那便不妨了,他们最爱做的便是这种事,一听刘老鸨吩咐,哪还用得着客气,三条壮汉捋袖擦拳一并上前,按住了她便剥衣服。

  丫鬟婆子们自觉地让开一边,这等事情他们早见得多了。

  她一个纤纤弱女子,全身力气加在一块还没几斤,竭力挣扎之下,也只不过给他们的六只手添点小乱罢了。

  便在此时,“住手!!”一声清朗的喝声骤然响起。

  他们一惊停手,随着其余人的目光,望向大门处。

  只见一个青年公子哥摇摇摆摆地晃了进来,屋内诸人俱是阅人无数的明眼人,见青年气宇轩昂,丰神如玉,显然不是简单任务,刘老鸨不敢怠慢,赶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笑道:“哟!这位公子爷……”

  一言未毕,武龙怫然不悦,大袖一挥,冷笑道:“你们这小店好大的胆子,敢是存心消遣本公子来着?让本公子在‘点翠雅轩’里一等便是大半夜,是李道理?”。

  刘老鸨一听心里有数了,原来是个慕名而来想尝尝鲜的贵公子,想必枯坐多时,百无聊赖之际,便领着两侍女四处晃悠,无巧不巧闯到了这后院来。满面谀笑道:“喛哟!对不住对不住!公子爷您老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老身这新女儿呀,姿色故有十分,那脾气便也得了十分,倔强得紧!一心想将白璧无瑕之身献与中意的郎君,今夜迟迟不肯登台即便为此。这下可好了,就以公子爷这般人品才貌,天底下上哪儿找第二个去,乖女儿见了必是千允万允,请公子爷先回雅轩内少坐片时,老身让兰心女儿为君把盏陪酒。待老身与新女儿疏通过,便领她去前院见客可好?”

  武龙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回去就免了,本公子已干坐了一、两个时辰……”

  游目四顾,装作无意中望见低头无声啜涕的卖唱女一样,喜道:“就是她?让开让开,容本公子亲眼瞧瞧,且看值不值再行等下去!”

  屋内众人不敢阻拦,纷纷闪开,让他自去验货。

  武龙大刺刺来到卖唱女身前,玉箫伸出,缓缓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现出一张泪流满面的雪白俏脸,以鉴赏的眼光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一回,嘴里不觉啧啧有声,“梨花带雨,芝草凝露,啧啧啧,我见犹怜……!”

  冲老鸨道:“本公子还算中意,不必为她梳弄竞价了,本公子这便给她赎身、买下她。你开个价吧!本公子如数照付便是。”

  老鸨一愕,这位公子哥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呵呵笑道:“公子爷您老说笑了不是,小店今晚为她这清倌人梳弄,全城尽知,赏光捧场的贵客着实来了不少,公子你要私自将她买了去,叫老身哪什么跟‘点翠雅轩’里的大爷们交待……不如公子先回前头候着,待她登台时,你一举压倒众人,拔得她的头筹。到了那时,她要从良、公子要为她赎身,怎样还不是由得你们!”

  武龙早知在这当儿,即便老鸨肯卖,特地为此来的们都不会干休道:“吓!却不麻烦!既然你们店决意如此,那便速速将抬去前店叫卖,横竖本公子出高价将她买下便了!……怎么?担心公子出不起价钱!”

  老鸨大有难色,道:“公子爷言重了!多承您老抬爱,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只是她这样子见客,十成十会被人耻笑,纵或公子你出高价将她买去,也必大大损及小店‘京城一青楼’的名头。还望公子见谅!”

  武龙勃然作色,“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莫不是你们巧言戏耍与本公子?!”

  老鸨吃了一惊,忙陪笑道:“公子爷消消气,只消一小会儿,老身等人一将她装扮整齐便送她去雅轩,可好?”

  武龙冷笑道:“当本公子三岁孩子呢!你们要是有办法还会等到现在?本公子如果真回前面去候着,恐怕天都亮了这‘一小会儿’还没完哩!”

  老鸨一时哑口无言。

  “本公子等不及了!”武龙忽而吃吃笑道:“也罢,本公子索性好人做到底,教你们一招好了,包管你们一辈子受用无穷。不就是调教个把人,这有李难……找根长绳子来!”

  众仆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动弹,刘老鸨兀自迟疑,欲言又止。

  “怎么,”武龙立现愠色,怒道,“你们信不过本公子的手段?”

  刘老鸨忙陪出笑脸,道:“岂敢岂敢!公子爷一番美意,我们求之不得,只是……”

  武龙缓缓道:“反正你们黔驴技穷了,容本公子试试又李妨!不然还要本公子等到几时?”

  刘老鸨一来见他兴致甚高,推脱不掉;二来他看起来像个行家里手的样子,兴许真有些独到手段,也未可知。便一转口风,笑道:“只是劳烦公子大驾,老身等人心下委实难安!今夜得以一睹公子神技,小的们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武龙大大咧咧一挥手,道:“还不去找条长绳子来!”

  仆人们如梦初醒,纷纷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一转眼间,有个伙计扛来一盘粗麻绳,直有小孩手臂粗细,递了给武龙。

  武龙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哇咧!你当杀猪啊!这么粗的有李用,找条细些的来。”

  一个小丫头抽出根较筷子略粗的葛藤线绳,双手捧给武龙。他这才接了,让两婆子按住卖唱女,一面在手中试了试韧度,一面嘻嘻笑道:“将她打扮得悠雅娴静,漂漂亮亮香喷喷,外人乍一看还当是个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借以抬高她的身价;教她琴棋书画诸般才艺,以迎合客人附庸风雅之心,这种思路绝对没错!古往今来,这行当内大多均是这么干的。”

  “但!”武龙奇峰突起,语音铿然,掷地有声,“但也不是惟一的一条路!家家户户都下死力地竞逐那个‘色艺双绝’,客人们难道就不会觉得腻味吗?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李也?嘿嘿……不就是图个新鲜刺激!故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有时便不如来个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言到此处,弯腰俯身,牵开细绳伸到卖唱女胸前高耸的处,隔衣绕着她那的沟壑一圈,便将一只衣服遮盖下的玉兔有力地勾勒了出来。

  武龙就近清晰感觉到绳下软绵绵的荡漾,也不由得一阵阵怦然心动他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猿意马的躁动,再以细绳将她另一边也套住,之后绳子两端自她腋下穿过,绕到背部。因见她哭得更凶了,武龙如被当头一盆冷水淋下,绮念顿时为之一消。

  卖唱女潸潸泪流不止,情知再如李哀求也没用,便索性横了心任凭摆弄,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式。

  以刘老鸨为首的一干男女,早被武龙石破天惊的一番话唬住了,颇有振聋发聩的味道,他们再也不曾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嫖妓竟嫖到了理论的高度。刘老鸨到底经验至为丰富,见了武龙的捆绑手法,神色为之一动,若有所思。

  武龙吃吃而笑,突然间豪情万丈,清啸一声,大干起来。只见两手左右飞舞,绳索来回穿梭,手中长绳迅速缩短,顷刻间将卖唱女绑了个严严实实。捆绑部位及用绳稀疏极有讲究,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的妙处俱都张显得分外,双臂被反绑在身后,两条迷人的修长美腿也向后弯曲起来,整个人便成了向外弯曲的弓形。

  室内一片肃静,鸦雀无声,人人僵如泥塑,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武龙哈哈大笑着收手,道:“怎样?吧!惹火吧!劲爆吧!哇哈哈哈哈……”顺手举袖为卖唱女擦擦脸上的泪水,继续解说:“再配上她这副受不了欺负的幽怨表情,最能激起男人的虐待!哈哈……全城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他摇头晃脑,志得意满。

  刘老鸨当先缓过劲儿来,两手的大拇指差点翘上了天,一脸惊叹之色,“佩服佩服!公子爷您神乎其技,老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钦佩得五体投地!谢天谢地,今晚这档子事总算有了着落,老身等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武龙面上大有得色,“不瞒你说,此捆绑之法并非小生所创,而是学自东海一处叫‘东’的小岛,那地方的人可厉害了!男的天生精擅施虐,女的天生长于受虐……捆绑之术甚至还有流派之分,光本公子所知便有十八式……!”

  众人都是佩服,武龙笑道:

  “好了我想大厅中的人都等不及了,我们去吧,我可是很想早点享受自己的杰作呢,恩,路黑院广,本公子记不清来路了,相烦哪位指点一下路径。”

  厅堂内各自忙活的众人一闻此言,丝毫不以为异,刘老鸨连声告罪不已,怪自己上了年纪脑瓜子不灵光,又兼今晚叫卖唱女折腾糊涂了,一时竟将这茬给忘了。絮叨声中,差一个男伙计去带路,加意叮嘱一路须好生伺候着。在她想来,大户人家的少爷打小被人服侍惯了,上哪去不是前遮后拥、前几人后几人的,这会儿路生夜静,无人领路自会不安,再也正常不过。

  那伙计小跑过来,哈着腰,右臂前伸,笑呵呵道:“公子爷您老这边请,仔细脚下绊着……”说时,在前当先带路。

  林木间长廊曲回,宁谧幽深。不多时,丝丝缕缕的乐声远远飘来,正前方灯火大亮,歌台舞榭画阁朱楼已然在望。

  丝竹乐音愈来愈清晰,伙计将三人引入楼上的暖阁,这一处所在精致而优雅,陈设格调与一进醉红楼大门的外楼大为不同,但见瑶台阆苑,流红滴翠,装点得美轮美奂,空气间似乎流动着淡淡的芬芳。

  缓步而入,最里面一座木台子前零零落落约莫坐着二三十人,襕衫方巾的文士占了一多半,余下的多是一些员外商贾之流,以及两三个劲装结束的江湖豪士。

  这些人面前桌上有热气腾腾的美食,身旁有小鸟依人也似的年轻娇娘,一面搂着娇娘欣赏台上丽人翩翩轻舞,一面吃她递到嘴边的酒菜,性动时随意揩油讨便宜,好不逍遥快活。

  就连轻移莲步来回穿梭的女侍们,也都个个红巾翠袖,俏丽可人,远非前楼那些寻常庸脂俗粉可比。

  这些客官人数虽众,可在这等氛围之下,人人自重身分,故此并未如前楼众人那般放浪形骸、肆意狎笑,在在与别处不同。

  武龙此道行家,自然清楚得很这里不是一般来得起的场所,能在这里坐一张凳子的客人,非富即贵,甚至常有一掷千金的阔佬。名妓一夜之资,足能令小康之家旦夕之间一贫如洗。若说妓院是一城中的天堂,那么,这里便是天堂中的天堂,精华中的精华。

  武龙深吸一口空中弥漫的纸醉金迷的气息,让他想起二十一世纪的纽约,心神为之大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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