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带着儿子看这一场闹剧,不是新任皇后有什么上位者的阴暗心理,以看人出丑为乐。淑嘉想让儿女们注意,女人的战场也很危险。同时,随着事件的发展,她又生出了一点教育儿女的意思来。
她告诉儿女一个道理: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在你们面前恭顺的宫女太监,他们并不是智能机器人,只会伺候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里有好有坏。有一心往上爬的,也有不背旧主的,你们要自己观察,不要妄下评断。
要说皇家的孩子还真是可怜,亲情吧,不够纯粹。爱情吧,还总是被各种原因横插一杠子搅得要黄不黄的。友情吧,大多数时候都很扯淡。不知民间疾苦,真不能怪他们,眼下这些孩子算好的了,可也未必就真的了解劳动人民的生活。
要说了解人性的险恶吧,过得太顺的就会太天真,在这权力的中心位置,天真是要不得的。一旦钻研起厚黑学来吧,尼玛周围黑暗的例子一堆一堆的,极其不利于心身的健康成长。
淑嘉快要愁死了,得了这么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一如天下所有担心孩子会长歪的母亲,淑嘉在一旁看着儿女们,心里急得不得了,生怕他们的认知有了偏差。比如说,放过了本质只看现象。
如果张三诬陷了李四,让你孩子看,这孩子要是只看出张三是个坏人,而这孩子还是太子,那你就甭指望他了。如果他能从中看出事上还有诬陷这种事情,又或者再深层次一点的诬陷的共同手法,以及判断方法,那他就比较有前途了。
如果事件再复杂一点,他还能再看得透一点,那就更好了。
淑嘉扶着胸口,焦急地、又不能过分干预地,看着。这就像让孩子学走路,你不松手,他就甭想走好。可看着他摔倒,你又心疼。
在这件事情上呢,如果是一般家庭,让孩子爹来教,尤其是教儿子,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孩子爹有一份特殊的职业皇帝,有没有时间是两说,会不会教出变异品种来,淑嘉还要打个问号,因为胤礽受到的教育也很奇怪。皇帝受过的教育,通常都奇怪。扳倒指头数一数,心理亚健康的皇帝,其比例实在高得离谱。不可以完全放心。
那自己亲自执教鞭呢?也不行!
在这一点上淑嘉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这会儿她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她还是有把握教出个好孩子来的。问题是,她现在处在皇家,还是在教儿子,水平不够啊!向后宫眼光看前朝,会坑死儿子的!真诚地说一句,看看21世纪,各国政要,还是男性居多。她的孩子里,男孩子居多。
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各方面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她不可能代孩子们走完剩下的人生道路,就要学会及早放手,尽早培养他们的自立能力。
在淑嘉关心子女教育问题的时候,前朝也没安静下来。皇帝很忙,皇帝的亲戚们很忙,大臣们也很忙。新帝登基,百事待办,只是碍着今年的年号还是康熙,许多动作都不能做。
但是!马上要新年了,可以大展拳脚了,大家都很兴奋。
皇帝很兴奋,他记了多年的黑账终于可以清算一下了。
宗室很兴奋,皇帝的兄弟们可以接自己的母亲去养,皇帝的辈份好歹降了一辈,不是那种绝对压制了。新皇帝登基,怎么着也要安抚一下大家,升个爵啊、给个恩惠啊。
大臣们也很兴奋,改朝换代,正是逢乱出头的大好时机。
呃,在这个大好时机里,你一定不要做错了事。这个做错事,不是指站队问题,事实上,这会儿也没什么站队问题,除了皇帝,你还能站在谁那一边儿?这个做错事,是指多管闲事。
可以说,放先帝后宫出妃,允许她们跟儿子一起住,是一件大好事,大恩典,少有的德政,连言官们也只有夸奖的份儿。当然,这年头的言官,有骨气一点,敢多管闲事一点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算你想反对,但是你要想好了,要骂的可不止是皇帝一个人。皇帝的兄弟们在宫门外头抻长了脖子在等亲妈呢!如果说皇帝还要维持一下个人形象,而且他又没有亲妈押在别人家里(已经天人永隔了),被你一拿出点什么先帝的老婆不能放出来之类的理由一说,皇帝就会收手,然后你就得了个直言极谏的美名的话,皇帝的兄弟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人多,人一多,还是未经选拨的,素质就会参差不齐,保不齐就有一两个危险份子。咳咳,这又是一个,嗯,有点野蛮遗风的民族,康熙对儿子的教育是很给力的,除了个别人,他们的武力值还颇高,一不高兴拨刀把你砍了,理由是你不让他养他亲妈,这道理放到天边儿上都能说得通。你白死,他照样能把老妈接出去。
算了算了,早就认怂了,从剃发易服的那一刻气,读书人的风骨就扔到阴沟里发了霉。还是继续混日子吧,乖乖地,听皇帝的指示办事就好。
在一片赞誉声中,高级官员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快过年了,过年就要改元。这是一件大事,这不是没有年号(至少没有流传下来)的夏商周,也不是皇帝换年号比换老婆还勤的前几代。自打明朝开始,基本上就是一帝一年号,这是要用一辈子的,一定不可以马虎!
于是,一堆高级官员与皇帝、宗室一道,商量新帝年号问题。
这是一个难题,曾经有过一千多年皇帝换年号比换老婆还勤快的岁月,其中还包括大分裂时期,同时存在数个国家,它们每个国家都有一套年号。想不重样,实在太难了!
年号当然要起个好听的、有吉祥喻意的,但是常用汉字三千,有吉祥意思的也就那么多。排列组合的方式当然多,但是有些语句不通顺,也不能用。
礼部等处与有关部门、人员,讨论了两个月了已经,还是没有定论,今天,接着讨论。
大臣们进行了初步的筛选,首先,把历代年号列出来,这个不可以重样,然后再对吉祥字号进行排列组合。再择出若干年号,等候皇帝挑选。
胤礽在某些事情上还是龟毛的,已经否了两次提案,把礼部折腾得不轻。
这一回,是必须尽快定下来了。定了这个,礼部还得干别的事情,比如,拟一拟先帝家后宫要升职人员的嘉号,再比如,拟一拟皇帝家小老婆的封号,又比如,皇帝要给某些弟弟升一升,给他们个王位,那又得再拟嘉号。
通常情况下,年号里含个“正”字啊、“永”字啊、“安”字啊、“元”字啊、“大”字啊、“至”字啊……真不幸,这些字由于使用频率过高,几乎各种组合都用过了,想有创新,还是符合皇帝心意的创新,太难了。
大家拿出考科举的精神来继续钻研,又拟出了一堆的年号,什么“祥瑞”啊、“大正”啊都出来了,看得胤礽眉头一耸一耸的想骂娘,这都是些什么年号啊?
最后,皇帝同学挽起袖子,亲自定下了一个年号“长泰”。官方解释是:咱们不玩虚的,目标就是长长久久地国泰民安。皇帝口头:“蒙元之时,国号响亮,年号至正,国运不过百年。何也?不恤民!朕非如此主,国以民为本。”
皇帝内心:我正得不能再正了,不用表白。
行了就是它了吧,咱们也不想折腾了。当下准备诏书,准备铸钱的模具,准备正旦朝贺等等。
这时内务府也适时禀告:“先帝之遗妃,惠妃、宜妃、德妃、荣妃待改元后迁居藩邸,各人随侍之太监、宫女亦拟定名单。宁寿宫各处房舍已整修完毕,只待搬迁。”
胤礽点点头:“知道了。”
—
皇帝发了善心,弟弟们大多数是高兴的,先帝遗妃们大多数是高兴的。
除了某些人。
没儿子的没念想了,没说的,住寡妇集体宿舍去了。这有儿子的,心里也不好过。
比如良嫔。
搁了你,你也别扭啊。惠妃是谁啊?康熙的小老婆、允禔的妈,这话不假,可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允禩的养母,良嫔几十年的上司,现在级别还比良嫔高。
好么,自己生的儿子,还没受过儿子媳妇的供奉呢,又让她横插一脚。
要说良嫔心也不坏,不是非要让儿子赶惠妃走,如果没有惠妃,老八不一定能得到那样的培养,老八结识的很多人,都是因为老大。
可这问题它是这样的,如果是良嫔自己说,唉呀,你儿子判了无期徒刑,你没地方去,留在宫里怪尴尬的,你养过我儿子,你到他那里住两天吧,反正我现在也出不去。人情是自己做出来了,还带上一点点自豪感和优越感。
现在呢,都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就把事情给决定了,良嫔能不郁闷么?
这家伙好么,等自己能出去了,儿子家里已经有一个婆婆了,自己算什么呢?旁人出宫吧,都是由副转正,自己这出去,还是副的!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可皇帝就是要这样欺负你,你还能怎么的?良嫔亏都吃了,只好表现得大度一点,有些话连亲儿子都不能说得太明白,只好往肚子里咽了。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关心她的感受了。允禩夫妇倒是来看过她,并且承诺,三年后,良嫔出来的时候,一定尽力侍奉,话里话外的意思,您就是晚出来一点儿,也是我亲妈,不会让您受人辖制的。
良嫔还要说:“惠妃对你不错,咱们得有良心。”
除此之外,惠妃也过来表示了感谢,良嫔也笑着说:“您养了他这么些年,他侍奉您还不是应该的么?”
除此之外,再没人关心这事儿了:大家各有前程要奔。
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了,多少攒下了一些家当,大多数是要打包走的,当然,有一些也是要赠人的。相熟的还没有离宫的人、身边侍奉的人,最主要的不能忘了某些中心人物。
比如新君一家子。
皇后是这个帝国的女主人,她不会缺了好东西,但是心意还是要有的,必须备一份大礼,在她正式典礼的时候送出。大公主乌云珠小朋友,虽然还没有正式封号,谁也不能看轻了她。对她好,也是给她父母一个好印象。弘晰的妻子是外孙女儿,也可以留一点纪念品。
对了,到了儿子那里,给儿媳妇、孙子孙女儿的见面礼也不能忘了啊!
哎呀,还有最大的一件事情:大家是要等过完元旦,皇后的册封礼过了之后才能搬出去的。咦?我的礼服呢?
四妃的地位崇高,资历老、地位高,贵妃还没她们入宫的时间长呢,底下的就更不用说了,她们又都有儿子,有她们带动,整个东西六宫,一片闹腾。更戳阴暗人士的肺管子了。
这阴暗人士里,就包括了新任皇后。
做皇后不好么?当然好!
但是,后面还有许多麻烦。什么待遇提高了,宫女要用十人,还差人待挑。什么太监要一个大首领两个首领外加十二个一般太监,缺额比较大啦。什么搬到坤宁宫去要怎么布置啦,什么皇后要选侍妇,很多人竞争得头破血流啦,等等等等。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新皇后只关心一件事情:她的丈夫对她的新住处有抵触心理。
一片忙碌之中,皇后端坐在桌案后面,闲闲地翻着书,宠辱不惊的作派实在让人佩服。外人哪里知道,皇后心里正紧张着呢她正在布局。秘密就在她手中的书里,这是一本颇具封建迷信色彩的书。
这是一本有关风水的书,也是,康熙下葬了。新皇帝登基后不免要开始选自己的“万年福地”,跟老婆提一提也是正常的。淑嘉也就抓住有利时机,研究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这要放在其他时候且得注意,一个弄不好,人家以为你在画圈圈。
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还真有几个识字的,大家也都知道了皇后现在对这玩艺儿略有兴趣。此时还在封建时代,弄一弄封建迷信那是流行趁势。宫里不少宫女、太监也跟着潮流玩了一把,这流行趁势的兴起,就有很多人跟着玩。反正大家本来也积存了不少此类知识,太妃太嫔们正是闲得发慌的年纪,本来就是要吃斋念佛的,现在弄点课余知识来丰富一下知识储备也是不坏的。
皇后与皇帝的兴趣范围很广,几何、代数、天文、地理、绘画、书法形式各样。很多时候,他们两个的爱好大家跟不上,这封建迷信是很容易跟风的。
由于时间的特殊性,皇帝是需要跟老婆商议事情的。比如,留下来的太妃们的处置工作,需要晋升的太嫔们的安置问题,还有,自家小老婆的居住问题。对了,还要通知一下,我要给你爹封爵:一等承恩公。岳父家本来就是伯爵,现在两个爵位不合并,但是有三个儿子,这个爵位承袭你有什么意见啊?
这一天,胤礽又来了,看了一眼淑嘉看的书,笑道:“你倒用上心了。”
淑嘉道:“得了点子闲,就看一眼,”以后要住的地方么,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我看你今天气色还好。”
胤礽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当然好,忙不迭地把年号拿出来与妻子分享。淑嘉当然说好,实际上,她对这些也就是听个热闹罢了。
然后胤礽就说:“王嫔的嘉号,我定的是密[1],还有……”把几个弟弟生母的位份、称号都说了一回,淑嘉暗暗记住了。
接着,胤礽就说了自家小老婆的封号,李甲氏就是“茂妃”,李佳氏则是“谦嫔”。淑嘉问道:“她们两个册封,是在什么时候?”
胤礽道:“明年三月以后,得把弘旦的册仪办完了再说。”
淑嘉关心地问:“那弘晰呢?他已经成婚,也该能当差了,还叫他只顶着皇子的名号么?”
胤礽当然想,不过:“缓一缓吧,老十五是他叔叔年又长,还没封呢!”老十六、老十七眼看着也大了,这一封,多少银子和佐领又出去了。银子不在乎,佐领,他在乎。
这种心理,胤礽与康熙出自一辙。自家儿子当然要给好的,但是不幸却有其他人在抢夺资源,伤脑筋,真伤脑筋啊!
新年到了,一片欢腾景象,人人过得有盼头。
正旦朝贺,蒙古各部又认了一回新主人,胤礽也大方地赐宴、颁赏。接着,皇帝热情地留大家多住几日:“太皇太后尊奉大典、皇后册封大典、皇太子册封大典在即,尔等可共襄盛举。”
蒙古人很高兴,公款吃喝兼娱乐,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除了他们,文武百官也高兴,因为这一回大典,皇帝给大家都涨了点荣誉级别,发了点奖品。
百姓也比较高兴,这一年,皇帝宣布,以前欠国家的税,都免了,还是用诏命的形式发下来的。
罪犯也很高兴,因为新帝登基改元,大赦天下。当然,只是赦了死罪以下,如果您是反政府反社会的死刑缓期执行又或者流放,那还是老实在大狱里蹲着吧。
这样欢乐的气氛里,新帝元年的头两个月里,连续办了三件大典。
太皇太后成为大清国的第二位太皇太后,待遇再升一级。
接着,就是皇后册封大典。事实上,皇后陛下在正旦的时候已经在交泰殿里接受了诸福晋、公主、命妇的朝贺了。这一回,只是补办手续,却也隆重异常。跟重新娶个皇后,也差不多少了。亦祗告天地、太庙。
皇后的各种制服、仪仗都已经全部备妥,对于朝服,淑嘉只有一个评价:“沉!”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吧,职位越高,衣服也越重。头上的朝冠比那套太子妃的朝冠沉多了!
披挂上阵,脸上还要摆出得宜的微笑。淑嘉的侍妇,选的是满洲镶黄旗内的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之妻。侍妇,不要从字面上理解,以为是仆役,这其实是女宾、女伴,挺露脸的一份差使。
一时之间福晋命妇济济一堂,石家闺女几乎在这里聚齐了。淑娴那里,蒋霆的调令刚下,要回来,还得等俩月。
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的美好。
当天下午,皇帝还亲赴坤宁宫里亲切地探望了皇后。据称,帝后两人进行了的谐友好的交谈。
呸!谁这么说,淑嘉跟谁急。胤礽进了门,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打量着宫里的布置,一眼的沉思状。这就没开个好头!
然后,他都没有进内室,在外间里跟老婆聊的天。说道:“旨意已经拟好了,明日就发,石文炳是一等承恩公……”
淑嘉看得出来,他说得语调非常之心不在焉,表情也僵硬。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内室瞟,警醒之后又马上扭回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挑明的是傻子!淑嘉装作不知道,如今还在孝期,且用不着这间屋子,她只是笑着说:“现在咱们俩倒靠得更近了些呢。以往我在家里,总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渴不渴,有没有累着,现在哪怕能看着乾清宫的后墙,我心里也舒坦些。”
胤礽勉强一笑:“这话说的,我不是一直都在么?白天看不看得到的,晚上就能回家。”
淑嘉笑笑,起身给他整了整领子:“我总等着你。”
胤礽离开了,他不能在老婆这里住,还守孝呢。
淑嘉垂下眼,暗暗算着日期。次日,石文炳被封为一等承恩公。
又数日,胤礽尊奉王嫔为皇考密嫔,允祐母戴佳氏为皇考成嫔,允祹母为皇考定嫔,允礼母为皇考勤嫔。发了证书,然后请他们搬家。成嫔是搬去跟儿子住,其他的都搬到了宁寿宫与皇考贵妃等一起。
至此,先帝遗妃问题算是解决了。宫中内外无不松了一口气,皇后也召集了慎刑司就之前为竞争出宫名额而暴露出来的各种治安案件进行了综合治理。被冤枉的予以平反,有错误的予以处罚,不偏不倚。
然后,皇后动用了中宫笺表。
当然,第一次动用笺表,要一说就成才好。为此,皇后与皇帝也是进行了事先勾通的,一开始是汇报了之前的不良现象,然后感叹:“也不怪她们,进了宫,要到三十才能放出去。能早出去一年是一年。”
胤礽冷哼:“在宫里难道委屈了她们?”
淑嘉把女孩子的处境说得很惨:“这一出宫就三十岁了,宫里呆了十七年,父母也许都不在了,兄弟都长得不认识了,如何过得好。这样的年纪,哪里还能嫁得出去?当年家里也有几个宫里出来的宫女教导我们姐妹规矩,就这么一直孤零零的,现在想来,我还觉得心酸呢。”
此时,胤礽还在生气,再委屈也不能把皇宫弄得乌烟瘴气啊!
淑嘉就提出了堵不如疏的办法来:“不如早些放她们出去,她们有了盼头,便不会想这些歪门邪道。过不几年,又有嫔母要被迎奉出去,到时候可别再闹了。早些放她们出去,她们会感激的,也会用心伺候。她们的父母会更感激皇上的恩典,更用心办差的。”
这是德政,是新君上台要做的功课,胤礽向淑嘉表示:“这个主意好,你呈笺表,我照准就是。”
为皇后造势,也是皇帝的目的之一。同时,先帝遗妃身边这些人,也实在是太闹腾了!心眼儿忒多,留在自己家里,想想就浑身不舒服,去了旧的,换上新的,正合他意。正愁没个正当理由辞退这么多人呢,这理由就送了来了。
“好。至于空出来的缺,这开春了,内务府小选又开始了,不用多会儿,又补进来了。”
“大善。”
第二天,皇后上了笺表向皇帝表示:把宫女出宫年龄定到二十五岁吧。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三十岁之后出去,难嫁掉,一生凄凉,实在不是皇家仁慈的初衷。再者,这么多的女性不能为民族人口事业做贡献,实在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皇帝照准。
这一回,真是后宫彻底的大联欢!人人都说皇后真是贤德宽慈,皇帝真是仁君。这是老百姓的口碑,实实在在的,基层群众说好。内务府强人们的女儿,一般都是求免的,入宫当差的,都是门路不那么通的。
皇帝让当差,那就当差,这是规定,无可抗议。可是皇帝有了德政,大家高兴,那就是不因规定,而是发自内心了。
皇后是个好人,大好人!
好人有好报啊!
皇太子的册封大典,大家办得可真是尽心尽力。淑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可以开始执行下一计划了:病上一病!
行了,皇后,你的好报暂时告一段落了,你不用装病了,你爹死了!
淑嘉当时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病得自然呢?普通的风寒是不行的,倒是胸口闷、头疼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了的只要病患坚持自己难受,这又不像流没流鼻涕发没发烧,一看即知。
消息传来,她是真病了。
哭得两眼发黑。石文炳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封建大家长,严肃又有些刻板,但是,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淑嘉一时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真的病了。
卧病在床,胤礽自然来探望。淑嘉只是哭,心像被人一把按在了沸水里,烫得一缩。胤礽不太会安慰老婆,这种事情,他经历过,所以知道,这时候一切安慰都是徒劳的。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他也……头一次打量到了坤宁宫的内景。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么?就是我母亲死亡的地方么?那是怎样的一天呢?胤礽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又想马上逃出去。
不对,我妻子死了父亲,我是来安抚她的。
殊不知淑嘉心里正在作着斗争:要不要走下去?
要!我得撑下去!
“我……我哭出来就痛快了,你别担心,让我哭一哭,就好了,”说得断断续续的,“你有事儿,忙去罢,别耽误了。”
这要是在东宫,胤礽怎么着也要留下来的。这会儿,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道:“你不要过于伤感,我明天再来看你。”
皇后病了,病得很重,除了伤心过度之外,还头疼胸闷,御医死活诊不出病因来。
接着,不知从何处起,有了某些奇怪的言论:坤宁宫的布局不利于皇后!
太监甲:“坤宁宫的门儿开得偏了,正宫皇后正宫皇后,门都偏了,不利于皇后。”
太监乙:“别胡说,这是大清国的规矩,听说啊,在盛京的时候,清宁宫的门就是这样开的,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太监丙:“懂个屁!住那样的房子的皇后,你看过得好的?孝端文皇后,”左右看看,“没儿子!顺治爷的静妃,废了!太皇太后……也没生出来,还差点儿……”
太监甲:“我想起来了,仁孝皇后……呃,”不可说不可说,“孝昭皇后住了半年就去了,孝懿皇后还没住上呢就去了。”
宫女甲:“哎呀,皇后这样的好人,怎么能应了坤宁宫的风水呢?”
宫女乙:“就是就是,这……门儿能改么?”
通过太监宫女的嘴巴,八卦传播得后宫都知道了,然后,住在宫里的福晋也知道了。接着,又传到了宫外。
上述行为到目前为止,倒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一堆没有科学精神的家庭妇女搞封建迷信。
但是!大家不要忘了,皇后有两个妹妹,她们都嫁了,妹夫分别为皇帝的亲弟弟和堂弟。枕头风吹过了,不免犯嘀咕。
然后,风声又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宫外福晋那里,接着,又传到了各自丈耳朵里。然后,又通过福晋传到了命妇那里,接着,命妇的丈夫就知道了。不少人就看到了机会。
大学士李光地上书,坤宁宫的门开得很不好,不利于皇后。虽然顺治改建的时候反对意见没被采纳,但是现在,必须改过来了,已经有许多皇后惨遭此门祥瑞。原本在关外,未有全国的时候,开这样的门可以。现在已经成了天下共主了,国母怎么能走偏门呢?
大家要适应形式啊!这是老天爷告诉大家,咱们很正!
鬼话连篇!
这是皇后的评价,她说了:“我没事儿,就是伤心过度,再休养一阵儿就好了。”嘴上说着,又皱眉抚胸,又发作了。
儿女们来劝、妯娌们来劝,皇后说:“就是真的,我也得住!如果在我身上应了,那就是门不好,你们再请皇上改了它。”
一副拿命来证明的架式,众人不解。
可却投对了两个人的脾气。
第一个就是胤礽,他信!
他不信是坤宁宫的风水改得不好,难道要信是他自己“生而克母”?
这是胤礽心头一根刺:大家口上不说,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自己都不免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个心结困扰了他几十年,他快要承受不住了,他快要被逼疯了。身上背着母亲的性命,谁能不觉得沉重?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拨掉它拨掉它!
你倒是找个别的理由来解释看看!
当然,他不会等老婆死了再改门,那样忒不是东西了。于是,皇后被挪到了最近的卧室,皇帝对门儿,病情似乎有了好转?胤礽笑了。
另一个就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来就是“容易受神棍忽悠交出所有积蓄的老年妇女”,对迷信说法接受度奇高。拜之前刮起的一阵学习迷信风潮所致,她老人家也被灌输了更多的迷信知识。
再说了,让她不相信迷信说法?难道要让她七老八十了再承认,当年她老公要废她是因为她水平不够高?
太皇太后在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出场了,向皇帝建议:“皇帝,这风水什么的不能不信啊!皇后要紧啊!皇后多好啊!改个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是请了个大夫开了个方子,方子就是改屋子。”
什么?你说不好?
据说,皇后他儿子在私下里曾用极不正经的语调说过:“其实反对意见说的也对,咱们到底是满洲嘛,不能忘本哟亲。大家没有人支持改建坤宁宫也行,我出钱,帮你们家老妈、老婆的房子改改门,全改成口袋房。”
胤礽拍板:“改建坤宁宫!”
这样一出荒诞的剧目,朝廷上下居然鸦雀无声。
原因何在?
皇帝!
他想改,他有心结,大家或者之前不知道,但是一旦有这个风声传出,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原因为何。
想反对?不要命了你!
据说,在皇帝的悉心关照下,皇后在乾清宫西庑住了三天就不药而愈了。
淑嘉笑道:“本来病到时辰自然就会好了,坤宁宫刚修完呢,再动工,太过靡费了。”
胤礽道:“这点子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为了你,我乐意!”
“你还真是财主!”淑嘉嘲笑了他一下,“可我不能再住这儿了,你这里议事也不方便吧?男女有别,我先挪个地方儿住一住?”
“你择地方吧。收拾好了,我去看你。”
“好。”
长泰元年,坤宁宫再兴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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