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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胤礽这天是睡在他的端本宫里的,头天晚上,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好,不想引得妻子不安,便伪称要准备第二天听政的材料,直接歇在了端本宫里。

  淑嘉对于他这个说法倒是接受了,作为一个二把手,必须时刻准备着被考验。她心里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不是说明珠已经有撒手不管胤禔的意思了么?

  这消息是胤礽亲口跟她说的,以淑嘉对明珠的印象,这位不是一个会玩无间的主儿。胤礽对明珠也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的,哪怕他已经退居二线很多年,也一直是胤礽心中的头号危险份子之一另一个是胤禔。

  哪怕明珠是真心想言和,胤礽也不会轻易相信。现在他信了,就表示事情是真的了。

  连明珠都不再与东宫为敌了,胤礽还这么认真是为了什么?

  不管有多少不解,淑嘉口上仍然是答应了:“别太晚。”

  胤礽笑笑,捏捏妻子的脸颊,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儿子,小东西白天闹了一天了。五月里正夏季,大人们昏昏欲睡,就他精神,一刻不陪他玩就哭声震天,把大家累了个人仰马翻。

  现在他睡在悠车里,悠车上还罩了个纱罩以防蚊虫叮咬。胤礽伸手,恶作剧地在纱罩上敲了两敲。胖乎乎的婴儿叭嗒叭嗒嘴,动了一动,复又沉沉睡去。胤礽目光微沉,似是叹息:“睡吧睡吧,无思无虑。以后就少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啦。”

  淑嘉一惊,什么时候胤礽也这样多愁善感了?

  胤礽却直起身来,安抚地握住她的肩:“天虽热,他跟前的冰还是要少放。早些睡。”

  “好。”

  胤礽旋踵而去,留下淑嘉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这样的胤礽,顾家、疼老婆、有担当,却不知为何,让她担心不已。

  他即使沉得住气了,也不该是伤感的。她宁愿看他傲娇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然后去想办法把他扭回来,也不想看他这样一副死气沉沉连布景板都乌黑压抑的。

  怎么明珠不动了,胤礽的心事倒像是更重了呢?

  胤礽的心事是一天比一天重,淑嘉是早就发现了的,她能猜得出也许是因为诸皇子日益成长壮大,插手朝政。却不知道,胤礽自己心里也在乱作一团,他自己都没有数的事儿,让淑嘉来猜,未免难了点儿。既使是分析朝政,也不是她的专长。跟着一起发愁。

  小孩子一直想长大,到了社会上才发现还是幼儿园最好混。

  胤礽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状态里,他懂得多了、看得多了,好像是看清楚了,却又更糊涂了。胤礽现在最担心的最根本的两个问题:一、储位,二、康熙。其他的一切问题都是由这两个问题衍生而来。

  然后这些枝枝蔓蔓的东西,缠绕在了两个主要问题上,把他的脑袋搅得一团乱。

  面上保持着一个太子应有的模样,胤礽坐在书桌前,先把明天主要商议的事项科尔沁和硕土谢图亲王额驸沙津坐侍妾僣用郡主仪仗之罪禠爵给顺了一回,觉得有准备了,再去想其他的问题。

  比较而言,这个问题算是很简单的了,有个谱就能回答得不坏,爵位换一个同枝的人去爵呗。明天会是轻松的一天,胤礽想。

  上一回,康熙指派了老大去办差,回来之后让大家商议,商议个大头啊!差使是老大去办的,根本不可能跟大家资源共享。一件你从头到尾都没参与也不知情的事情,还要想出个四五六来!那才是鸭梨山大。

  如果是其他的皇子办差,也有义务在没向康熙汇报之前不跟任何人说,这是规定。等到议政的时候,你要是答不出来,那就是没能力!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直接关系人,还能装哑巴。胤礽是太子啊,是皇家政治培训班班主任导师康熙的重点培养对象,有个问题都要点他起来回答,不管他有没有举手。

  胤礽天天为推理剧情而伤脑筋,觉得脑袋都快要着火了。

  好容易摊上一个比较太平的日子,胤礽有功夫琢磨事儿,越琢磨越烦。给自己定位成了二把手,有了大方针,反而让自己陷入了的焦虑。以前是莫名地焦虑,现在是有名地焦虑。

  他在焦虑他爹!

  如今明珠看似真诚最好,既使有什么阴谋,他也不会在乎。彼时气势如虹尚且不能奈他何,如今已垂垂老矣,还有何可畏呢?之所以接受,一方面是明珠真像那么一回事儿,说的也是在理的话,另一方面,他是怕明珠示弱了,他再咄咄逼人,这副情景落到别人眼里,怕是又要有另一种说法。所谓太子不能容人,不知日后大家有没有活路一类的话,他不能授以柄,更不能让康熙也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是控制自己的感情真的好难!

  明珠和索额图人老成精,什么都经过了、见过了,逢场作戏毫无压力。胤礽不行,他永远忘不了明珠当初给他造成的压力,正如忘不掉索额图曾经帮过他一样年纪越小,形成的印象越难改变。后来虽然知道索额图也有私心,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但是索额图一旦识趣而下,他还是偏向索额图了。

  明珠!可恶!和解是一回事,心里的疙瘩又是另外一回事,胤礽知道,自己再不喜欢明珠,日后也不能做得过份了,因为他现在接受了这份悔过,他得言而有信,他得有自己的骄傲。

  由明珠转向带来的另一件却是胤礽不考虑的:康熙的感受。明珠是真的看康熙看得很准,他说,太子最后不要跟他、跟索额图这些人联系过于密切。胤礽跟这两人的往来已经很少了,明珠这话里的意思更让胤礽担心了。

  难道汗阿玛会猜忌我?这才是最大的难题呢。天下终归是汗阿玛的天下,当年明珠如日中天的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康熙一念之间,就把明珠一党砍成了白板。

  决定权,在他的父亲。对明珠是这样,对他胤礽,也是这样。可他看不明白他的父亲,护着他是真的,护着别人也是真的。每当他觉得他汗阿玛对他很好很好的时候,康熙就会用行动告诉他:皇帝还会对其他人也不坏。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连明珠这样的仇人都不能动、都要小心供着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这日子可真难过。”、“汗阿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些兄弟里,究竟有几个是能信的呢?”、“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老大打趴下呢?”

  ……

  其实皇太子殿下天天琢磨的正事,也就这些。还要添上朝中种种细务,再加上许多人际关系,比如,跟宗室们的相处、与权贵们如何打交道,等等等等。

  心力交瘁。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从他那一天在毓庆宫里老婆的床上惊得睡不着觉开始,皇太子的苦逼日子就开始了。胤礽的生理心理,都撑到了一个极限,生起病来自然毫不含糊。

  这病也是应该生的,皇太子自从看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睡觉身边都不敢放太监宫女,生怕压力过大说了梦话叫人给听了去。也就是跟老婆在一块儿,淑嘉肯定能给他保守秘密,他才能安心与这么一个人一起睡,其他的时候,皇太子睡觉的时候,屋里不留人,也不许人进去。哪怕跟老婆在一起了,值夜的宫女也要到外间去,不可以留在内室。

  不是他承受能力差,这样的心理压力着实太大。他还是个男人,一家之主,还有老婆孩子,他得有担当。日复一日的担忧,还无法宣诸于口,令人抑郁至极。

  大夏天,他想这些着急上火的事情,他急出了一身的汗,睡觉的时候又蹬了被子。屋里没人敢在,就没人给盖被子,但是睡前是放足了冰块儿的皇太子觉得热。

  到了半夜,含糊地睡了,身上也不热了,屋里却很冷,简简单单就搁倒了皇太子。

  胤礽的病还是淑嘉发现的,她这一夜总是睡不踏实,总觉得这天晚上胤礽的情绪格外不好。夏季天亮得早,她索性早早起来去端本宫看看胤礽的状态。

  淑嘉到了端本宫的时候,按照正常时间,胤礽是该起床的。太监宫女已经起了,见到太子妃来,齐齐请安。再叫太子,太子屋里没人应声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有太子妃坐镇,众人开门进屋,发现太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众人吓得先是倒抽一口冷气,再是大气不敢喘一声。淑嘉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一摸,心里突地一跳,好烫!

  淑嘉果断地下了命令:“太子病了,先打水来给太子敷敷。赵国士,你去太医院,宣太医。高三燮,去乾清宫,给太子告假。东宫里的人,都不许四下走动,也不许谈论太子病情。红袖、巧儿,你们两个去宁寿宫,给老祖宗说一声儿,说我今儿不得过去了。”一面说,一面给胤礽拉上了被子。

  一条一条地命令发了下去,宫女太监们的心安定了下来。淑嘉的心却开始噗噗乱跳她从来没见过胤礽生病,现在他却躺在那里连哼都不哼一声,脸上绷得像在梦里遇到了杀父仇人。

  胤礽正值壮年,身体底子一向不坏,还常年习武,不能说武艺如何强身健体的效果却是有一些的,现在病得糊里糊涂的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淑嘉不能不担心他。

  宫女们打来了温水,拧好了帕子,淑嘉小心地折着帕子,放到胤礽的头上。到这时,胤礽还没醒过来。弘晰已经梳洗好了,过来给他父亲请安了。李甲氏与李佳氏也来了。

  淑嘉道:“你阿玛今儿有些不适,正歪着,我已叫了御医,你先去读书,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再差人叫你来。”

  弘晰颇为担心:“额娘,阿玛这是……”

  “要等御医来才能说得明白,你不须担心,你阿玛身子一向很好。”安慰弘晰也是安慰自己。

  把弘晰劝去上课,淑嘉才有心对李甲氏和李佳氏道:“等会儿御医要来,你们不要在外面,到我这里来。”

  三个人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呆坐着等御医。淑嘉刚伸手给胤礽额上换了条帕子,弘旦来了。弘旦是跟着康熙住的,每天康熙上朝前、他上课前,都要过来跟康熙一起吃个早点。今天刚刚去请过安,小米粥才喝了三口,高三燮来说胤礽病了,还挺重。

  弘旦放下碗:“请玛法以国事为重,孙儿想去看看阿玛。”前后两句放在一起,康熙一怔。

  康熙先打发弘旦去看父亲,留下高三燮详细询问。高三燮道:“奴才不甚通医理,看不出好坏来,只是知道太子有些发烧,”顿了顿,“有点儿烧得迷糊了。”

  发烧不是大毛病,康熙略放了放心:“摆驾乾清门。”他要火速干完活看儿子去。今天,不少人被皇帝给削了,原因:你们太啰嗦了!

  太医院这里,平日根本不用上朝,可以起得晚一点,到了点儿,大家过来应一应卯。有人叫就去看一看,没人叫就互相聊聊天,开个学术研讨会,到了日子请一请平安脉。

  只要不遇上类似皇帝这样身份的人生病,大家的都生活挺悠闲的。

  这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大家在交流着哪家的豆汁儿味道好的时候,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太监首领来了,平素稳重已极的大太监此时气都没喘匀就下手抓人:“太子病了!快跟我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头有脸的御医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哪怕是在太子一家还分住两处的时候,这家人都不是很难伺候的主儿。毓庆宫那里,一直是平安健康。撷芳殿这里倒是有两个常病的,一个是弘暘,胎里带来的病,身份又比较贵重,需要认真对待;另一个是李佳氏,产后疾,慢慢调理而已。

  等到太子一家全聚到一起了,李佳氏倒是不用经常看大夫了,只有一个弘暘需要照顾。前不久,弘暘又死了,东宫对于御医的需求就变得少了起来。负责东宫的御医们真是找到了好差使,也就是定时请个平安脉,再在太子妃怀孕生产的时候准备抢救而已。

  准备了很久,一次都没用上,人家母子平安。

  谁都没想到,这回要抢救的是太子爷!一向健康的人,一旦病起来就不容易好。这是普通人都会有一点的常识,对于御医来说,虽不全信,此时却也浮起了这个念头。

  赵国士并没有点名,太医院左院判加一级孙之鼎就主动跳了起来,不但自己去,还招呼了三个御医一起去会诊。

  孙之鼎道:“赶紧的,刘声芳、张懋功、蒋燮随我过去。早朝要开始了,皇上不见太子必会问的。”其他三人不敢怠慢,应声而起。

  孙之鼎亲自带队,一路上以与其年龄不相符的速度飞奔着,如果他穿的不是朝靴而是布鞋,一准儿能跑飞了!

  看到御医进来,淑嘉立于屏风后面:“这些虚礼就先免了罢,你们先看看太子。昨儿还好好儿的,今儿我过来一瞧就烧得厉害,连人都不认得了!”

  她说得很急,孙之鼎也不敢耽误,如他所说,康熙马上就会得到消息。如果今天朝上的事情不多,皇帝马上就要到了,他得拿出他的水平来。上前一摸脉,孙之鼎放下了心,病不是大病,累着了、心里有些郁结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孙之鼎又招呼其余三个御医各摸了一回脉。

  四个人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各抒己见,淑嘉也听不懂,只是知道他们面色虽凝重,但是用词并不激烈,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里。

  不多会儿,孙之鼎上来回报:“太子之疾并不甚严重,调养而已,臣等去斟酌方子,先退烧,再调理。不日即可康复。”

  淑嘉忙道:“既如此,就快着些罢。”趁着没事儿,干脆把弘晰也叫了过来。

  御医继续开小会,孙之鼎道:“太子正当壮年,底子就好,咱们只要不开错方子,就无大碍。”还有句话他没说,就算不开药,注意降温、多喝水,皇太子多半也能扛过来。

  刘声芳附和道:“孙大人说的是,我瞧着倒不是大症候,只要不再恶化就好。”

  张懋功道:“下个月圣驾去热河,我是随驾的,仿佛听说,太子也要随驾呢。太子这病说着不重,不调整好怕也会有反复,这可是……”指指胸口,心病更重一点。

  蒋燮道:“既这么着,可不能叫太子随驾了,否则……”一旦有个万一,御医这个‘古代皇宫最苦逼、最危险的职业’就要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孙之鼎拍板:“就这么着!”

  他们拟了方子,在煎药的空档里,还要上报给康熙。如果康熙没有异议呢,药好了就给太子服下,如果皇帝另有说法,那咱们再改,反正药还没给太子喂下呢。

  康熙来了。

  今天比较轻松,康熙就是给科尔沁换了个亲王,然后带着一众儿孙直扑端本宫。

  孙之鼎于殿外随东宫的太监们迎接康熙,起身后就回报了太子的病情,说得很严重。治好了,是他本事,治不好,也是先打预防针。听得众阿哥脸色各异,有开心的、有担心的、有无措的还有无所谓的。

  康熙却是担心的:“究竟脉相如何?”

  孙之鼎一面走一面说,康熙听着脸色有些发沉。

  到了内室,胤祉抬头一看,里面屏风内影影绰绰,仿佛是有妇人。他这一顿的功夫,淑嘉已经在里面给康熙请安了,听到了这一声,一直在出神描绘美好未来的胤禔也止了脚步,都在外间站着。

  皇子们听着里面康熙焦急的声音:“胤礽,胤礽,你听到阿玛了么?”心里不是一般二般地发酸,这声音里的慈爱关怀,跟他们心情极好的时候哄自家的奶娃娃差不多了。太子……脱离奶娃娃序列已经很久很久了!

  淑嘉见康熙来了,心里大石放下,清楚地叙说了事情的经过:“昨儿晚上,太子说要读书,就回来端本宫歇下了,今儿一早,媳妇儿过来一看……就已经病上了,急着叫了御医来,已经开了方子。”

  孙之鼎在外面,把方子交由魏珠递过去给康熙看。康熙端详着胤礽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碰到已经焐得很烫的毛巾,皱皱眉,伸出食指轻抚胤礽已经干得起皮的嘴唇。

  猛地回头抢过方子来看:“熬药吧。”

  药早就熬着了,收一收汁,差不多了。弘晰捧着药,弘旦一小勺一小勺地往胤礽嘴巴里喂。人都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张口,一勺药顺着唇角就流了下来。

  弘旦秀气的小眉毛一皱,勺子往碗里一扔,颇有气势地伸出了小狼爪,开扒!康熙拍拍他,吓了弘旦一跳:“玛法?”

  康熙亲自动手,把胤礽扶倚在自己肩前,一捏儿子的下巴,捏出道缝隙来:“给我。”弘旦从弘晰手里接过药碗,康熙一点一点喂胤礽喝药。皇太子就是烧糊涂也很识时务,喝得很快,一点不剩。

  淑嘉努力想从屏风里观察一下情形,又要保持形象,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烂了。

  外面的皇子们闲得开始找苍蝇来拍,胤禔连背影都是腰杆笔直的,看得弟弟们心烦不已。二哥就算是为了不让这家伙恶心大家,您也要挺住啊!

  胤礽喝完药,脸上的表情渐渐和缓,睡得很沉。康熙又看了儿子好几眼,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别人,屋外还站着别的儿子。

  “皇太子不豫,你们各去办差。”这是对皇子们的。

  “弘晰、弘旦侍奉汤药,且不必去读书。”这是对孙子们的。

  然后才是对太子妃的:“朕今日无事,在这里看看皇太子,你先下去罢,照看好那两个小的。”

  淑嘉应了一声是,绕过屏风告退。抬头的时候,飞快地给两个儿子使了下眼色。

  出了东宫,胤禩心里很是纳闷,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大哥早拉着他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弟弟当心情垃圾筒地吐槽了,什么“这样的娇弱身子可怎么是好?”、什么“汗阿玛真是关心太子啊!”、什么“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呢?”

  今天倒好,人家咳嗽两声,居然只是挂上兴灾乐祸的笑容就走了!好吧,他也长进了……

  胤禩哪里知道胤禔下在强压下兴奋之情呢?胤禔兴奋得心都要飞出嗓子眼儿了!他病了、他病得起不了床了、他快病死了!啦啦啦~我就说嘛,先是他岳父家办丧事儿、接着是他儿子,那接下来

  胤禔必须让自己抿着嘴巴,一旦张开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家换衣服,把皇子的朝服换成了出门的常服,胤禔准备往报恩寺再走一趟去。张佳氏一面帮他穿衣服,又给他找了一柄套在绣着缠枝莲花纹扇套里的扇子给他挂在腰上,口中还说:“爷刚回来,又要出去,您这是去哪儿?这会子太阳正毒呢。”

  胤禔捏过瓜皮帽,往头上一放:“外头的事儿你不用知道。”

  潇洒地走了,留下张佳氏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大丫环来请示:“福晋,早膳摆在哪里?几位格格都到了。”

  “啊?哦,就在这里罢。”

  胤禔快马加鞭赶往报恩寺,巴汉格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听他唠叨了,这兴奋劲儿,得不歇气儿地说一炷香啊!

  胤禔说得时间不长,消息却很震撼,震撼到让巴汉格隆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代诅咒大师了。“真的?”

  “可不是,”胤禔努力让自己的冷笑显得高深莫测一点,“汗阿玛都没叫醒他,他快要完蛋啦,哈哈哈哈~”

  巴汉格隆道:“那我可要再加把劲了。”

  “正是正是,妙极妙极。我跟你一块儿,不对,我还有要事,你这里要上紧。”

  一溜烟,他跑到了明珠那里。

  明珠称病谢客有些日子了,胤禔也吃过两回闭门羹。这一回事情太大,胤禔也不耐烦周旋了,一路杀进明珠住处。

  明府小厮一路飞奔报信:“老太爷!直王爷来了!”声音很大,上回直王来的时候,老太爷说是病得不能起身了,其实……当时在给金鱼喂食。这一回似乎是在给花松土?千万不能叫直王抓着了个现行啊。

  胤禔过来找明珠,是想让明珠给出个主意,如果现在太子死了,要怎么办?明珠老远听到了声音,急得往屋里跑,跑到一半,发现鞋底还沾了泥巴,扒下了布鞋,往花丛里一扔,冲到屋子里躺下了。

  胤禔也杀到了,正看到明珠气喘如牛更兼满头大汗、脸色潮红。胤禔先是意思意思地关心了一下明珠:“您这是怎么了?”

  明珠道:“老、咳咳、老毛病、咳、老毛病了……”

  胤禔上前道:“您这算好的啦,皇太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明珠:“……”猛烈地咳嗽,这回是真的了。揆方齐齐赶来。

  胤禔败兴而归。

  “去,打听打听,皇太子的病是怎么一回事儿。”

  揆叙从外面赶了回来,恰逢其会:“阿玛,皇太子病了是真的,皇上已经留在东宫照看太子了。东宫两位读书的阿哥今天也请假侍疾了,您看……”

  明珠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皇太子身体一向很好。”就算不好,直王犯了傻,也不是个好对象了。

  索额图、石家两处消息来得略晚些,过晌也都知道了。急坏了两家人,谁都不想太子有什么万一。都在安慰自己,太子还年轻,病一病不算什么,哪怕是病着不醒……

  怎么越安慰越觉得心慌了?

  最心慌的是康熙,他倾注了最多尽力的儿子病得昏睡过去了。放下胤礽的手,康熙在端本宫里四下游荡,走到西面书房,架子上满满当当地都是书,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文件。

  胤礽摆放物品的习惯是康熙所熟悉的,这还都是他教的,康熙拿起这些东西,熟悉得就像是拿自己的。最常看的一定是摆在正前方,当天要处理完的是放在离左手最近的地方……

  顺手拿起一件来,是胤礽看到一半的,关于科尔沁亲王处置决定。上面夹着张纸,写着胤礽那一笔端秀的小楷:另择近枝承袭,待圣裁。再往下是一溜人名,罗列了所有有资格继承的人。

  康熙暗自叹息,这孩子真是累坏了。孙之鼎还说,最好要好好调养,不可舟车劳顿,下个月出行他是走不得了。

  晚上,胤礽的烧退了一些,康熙宽了宽心,让两个孙子去休息,他自己也要上朝去了。在门口,遇到了过来看护的淑嘉,康熙停下脚步:“你多用心。明日朕再过来。”

  淑嘉答了一个“是”字,一直没有抬头。心里已经很慌了,声音也有些抖。

  淑嘉就在胤礽床前支了张小榻,方便照顾他。一夜也没睡好,净做些怪梦,梦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半夜就醒了,醒来之后梦了些什么又都忘了。起身,抹了把脸,再看胤礽,他居然有了动静!

  淑嘉大喜,走了上前,秀妞等听到了动静也一齐上前,胤礽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声音很含糊,淑嘉还是分辨出了几个间节:“额娘……额娘……额娘……疼……”

  淑嘉直起身,直愣愣地站在床前,眼泪砸到胤礽的唇上。世上总有那么一个女人,哪怕你从来没见过她、或是早已不记得她,最难过的时候,却还是会念着她的名字,仿佛……只是念着一个名字就能助你抵御所有痛苦,抚平所有创伤。

  天,渐渐地亮了。

  康熙这一天的心情很是糟糕,宗人府报:显亲王丹臻死了。

  靠!康熙想掀桌,最后耐下性子:“叫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过去照看,赐了一万丧葬银子,谥号为密罢,让丹臻的儿子衍璜袭爵。”

  他说得很快,张玉书也记得飞快,文不加点,写成了草稿,康熙扫过一眼:“就这样了,去端本宫。”

  淑嘉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依旧没胃口。康熙倒是按顿吃饭,不过这三顿饭加起来没有一顿吃得多。

  劈头第一句话:“太子如何?”

  淑嘉道:“烧退了,还没醒,说了一阵儿梦话。”

  “不会有事!”康熙说完就冲了进去,带起一阵凉风。淑嘉默默地跟了进去,她现在到了别的地方也不安心。

  还是那个老位置,还是那个动作。胤礽小时候病过那么有限的几回,回回都是康熙亲自照看,摸摸光光的大脑门儿,抓着小手,摸摸小脸,一直念叨着:“阿玛在这里,保成会好的。”

  这一回,也不例外。只是康熙摸到了儿子隔夜长出来的胡茬儿,这才发现他的儿子长大了,也瘦了很多。

  胤礽不到蓄须的年纪,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子是随长随刮,保持面前干净整洁。两天没有刮胡子,硌到了康熙的手。

  “长大了啊……”

  说来也巧,胤礽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动了一动身子,像是在挣扎,眼睛没睁开,嘴巴先动了,发出像呻吟似的叹息:“什么时辰了……”

  淑嘉连忙说:“才寅时初刻,你再睡一会儿。”康熙回头看着她。

  “我觉着睡饱了,起……阿玛?!”

  皇太子生病事件暂时告一段落,又过了三天,已经能够上朝听政了。

  据说,直郡王砸了自己的书房。

  再过了五天,他还精神很好地参加了他九弟的婚礼,接着是他十弟的大喜。宴上,略显文弱的皇太子亲和了许多。许是病过一回的关系,身上的棱角去了一些,装X的色彩更淡,一个温柔可亲的皇太子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胤禔关心他的身体,影射其身体不好,胤礽也只是淡笑道:“大哥言重了,我这一病,自个儿倒没什么,累得汗阿玛来看我,又叫兄弟们挂念才是惭愧呢。”太子一病,里里外外全看出来一件事儿:皇帝依然非常重视太子。

  据说,直郡王差点儿砸了供的佛像。

  但是皇太子一家终究没有去成塞外,康熙奉皇太后往热河避暑。康熙单独叫过来胤礽谈话:“远行劳顿,你以安养为要,你先去畅春园住着,那里也凉爽,大事叫他们报给你,余事你不要操心,我回来可是要查你的。养好了,咱们一道南巡,养不好,南巡就没你的份儿了。”

  胤礽笑道:“儿子谢汗阿玛关心。”

  康熙还是带走了弘旦,皇太后满心遗憾:“可惜太子妃不能跟着来。”康熙道:“额娘与太子妃同居宫中,日日得见。倒是五公主,下嫁之后不常得入宫,儿子这回把五公主带来与您同行如何?”

  皇太后想了想:“这样也很好。”

  五公主却不太好,出门没多少,她……死了。

  康熙得到消息的当天,难过得饭都没吃下去。

  接到消息的时候,胤礽与淑嘉正在畅春园里住着,两人马上让弘晰、弘曈换了素服。胤礽晃着手里的信,轻声对淑嘉道:“汗阿玛回来之后,我许会好,许要再病一病。”

  淑嘉有些惊疑:“你怎么这么说?”

  胤礽冷笑一声:“我不病,有些人永远不会跳出来。我只有病一病,汗阿玛才能看清一些人。这事儿你心里有数,不要太担心了。”潜台词,到时候你要配合一下。

  淑嘉轻声道:“汗阿玛也会担心你呢,你……”

  胤礽双手垫在脑后,轻松一躺:“我长大啦,不会叫汗阿玛担心的,顶多,让他老人家为我操操心,”学着弘曈的样子,淘气地眨了眨眼睛,又喃喃地道,“我的弟弟们也长大了,也可以办差了,我,可以少管一点事情了。”病了一场,睡饱了,他想,他大概明白他汗阿玛现在的心态了。

  汗阿玛对自己好,也会对别人好。

  同样的事情,他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决定当一个不让父亲担心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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