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湿湿的
“象竡王子,可是来为象奴求情的?”刘皝问道。
“本王子自知象奴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势必要受到一定的处罚。不求两位能够原谅她,更不奢望能宽恕她,只是,作为她唯一的哥哥,本王子希望能去天牢探视,不知六王爷意下如何?”象竡的语气真诚无比,他一直觉得象奴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有很大的责任,心里充满了愧疚。
刘皝听罢,看了看窦芽菜,意在征询她的意见。
“哥哥要见妹妹无可厚非,大叔,不如让象竡王子去见一见象奴吧。”
“既然本王王妃都这么说了,那么,王子请吧。”
“多谢六王爷六王妃恩典,象竡此生定当铭记在心。”
“王子请。”
大刘王朝天牢内,重兵层层把守。其中,关押象奴的那间天牢,若没有六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入。
王子象竡拿着六王爷刘皝的令牌,顺利进入了。
他远远站在天牢外,看着牢中的人。
此时,他唯一的妹妹象奴已经失去了往日光鲜亮丽的公主形象,那原本诱人而又充满野性的气质已经消失殆尽,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衣裳破旧不堪,两条美丽的麻花辫子松散开来了,乱成了一个鸟窝。
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眼神涣散而惊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野鹿,身旁不时窜过的老鼠,引起她的阵阵尖叫,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象奴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喂!过来了,吃饭!”
守牢的士兵一声厉喝,将一盘已经馊掉的饭菜扔到地上,那语气和动作就像在喂猫喂狗一般,而象奴却像饿了很久一样猛地扑了过去,将那盘饭菜端了起来,用身子盖住,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然后走到方才坐着的角落,把盘子上的筷子扔在一边,直接用手抓起盘子里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在天牢里便是这样,无论你是王子还是公主,都不会有人对你客气,更别说来自他国,又曾经陷害过六王爷六王妃的象奴了。
象竡看着,不忍心地别过脸去,将到了眼眶的泪水硬逼了回去。
他心中懊悔不已,因为他不爱管理国事向往自由,所以抛下本来该他管理的国家大事去周游列国,将一切重担都扔给了公主妹妹象奴。
而象奴从小便生活在众人的臣服或是阿谀奉承中,她不能像一个正常女孩子那样做女孩子该做的事,整日与一般心机深重的人周旋,久而久之,女孩的天真消失殆尽,她彻底变成了一个阴险。
而他作为她的哥哥,也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去教导过她,了解过她,疼爱过她,如今,象奴走到这一步,他的责任是最大的。
“奴儿……”象竡转过身,走到了牢门口,用温柔疼爱的声音唤道,脸上带着笑容。
象奴听了,微微一怔,而后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的手里依旧端着那饭菜,满手都是油,很脏很脏。
“呵呵,你也来吃饭吗?很好吃很好吃哦……”半晌,发呆的象奴突然将饭菜递给象竡,请他吃。
“……奴儿……我是哥哥……你不认得了吗?”象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伸出手抓住象奴脏兮兮的手,那眼泪掉在两兄妹握在一起的手上。
“哥哥?”
“是……我是奴儿的象竡哥哥,奴儿……”
“哥哥?象竡哥哥?哥哥……呵呵……呵呵……”象竡以为象奴认出了他,但是,她在重复叫了几声之后,突然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象竡的笑容凝聚了,奴儿难道是被关在牢中受的刺激过大,神志不清了么?
“咦,这是什么?”象奴像发现了十分新奇的东西,呆呆地看着象竡从脸颊两旁滑落的泪水。
“这是思念。”象竡恢复了脸上和煦的笑,说道,“这是象竡哥哥对奴儿的思念。”
“思念?”象奴皱起了眉头,“吗?”
“对,。”
“哦。”象奴听了,好像突然懂了似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重新捧起那盘饭菜吃了起来。
“奴儿乖,这饭菜坏了,不要吃了。”象竡伸手将盘子拿了过来,而谁知,却被象奴一把伸手抓住。
“不要,不要抢我的东西……”
象竡愣了,这饭菜已经馊掉了,她难道不知道吗?
“你欺负我,等我的象竡哥哥来了,他会教训你的。”
象奴的话让象竡的心深深一颤,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幕。那时,争强好胜的象奴和邻国的王子比赛骑马,结果,那王子输了,可是他不服气,趁象奴不注意便将她扯下马,压在她的身上要打她后来,当象竡找到象奴的时候,象奴边将那人使命推开,边大吼,“你欺负我,等我的象竡哥哥来了,他会教训你的。”
那一次,象竡将那王子打了一顿,将哭泣的象奴抱回了宫,那时她说,“象竡哥哥,多亏有你。”
那时的象奴,还是个天真浪漫的孩子。
“我没有要欺负你,来,奴儿,我们一起吃。”
想到这里,象竡也一手抓着盘子,从盘子里抓了一把饭,塞到嘴里,用力地嚼,使劲的吞咽,象奴见了,这才破涕为笑,也抓了一把,狼吞虎咽。
象竡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他只觉得喉咙里搁了一把刀。
“快点吃的……”象奴仰起头,傻呵呵地说道。
“好。”象竡又抓了一把,塞入口中,“奴儿,哥哥和你一起吃这些饭,还一起关在这里,哥哥在这里陪你。”
这一幕,全数落在天牢门口的六王爷刘皝和六王妃窦芽菜的眼中。
“大叔,象奴好像……疯了……”
“大概是从边疆回京的路上,赵南张锋杨棨,还有八弟他们吓她,把她吓坏了……”他们那些人都为象奴如此坑害窦芽菜而愤怒不已,难免用言语或是拿些毒蝎子之类的来吓她。
“大叔,不如放了她,让她跟象竡一起回去吧……”窦芽菜突然觉得象奴好可怜,在象竡的面前,她只是一个小妹妹。
刘皝有些诧异,他知道窦芽菜对云罗对窦碧玉对宫里好些人都能宽容以对,但是对象奴曾经的恶行,也能如此宽宏大量吗?
“窦芽菜,她曾经差点分开我们,还要害你失忆,又差点失去孩子,你不计较吗?”
“现在不是没事吗?象奴费劲心机也不能拆散我们,说明老天爷对我们是仁慈的怜爱的。不如,我们也仁慈一些。还有,你刚才没看到没听到吗?象竡说要和象奴一块吃牢饭一块坐天牢呢,好歹,最后是他出手相救。大叔,你的心肠不要这么硬嘛……”
“这倒好,最后倒成了本王心肠硬了。”
“好啦好啦,是我说错了,我们就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好?”
刘皝思考了片刻,又看看牢中,象竡坐在象奴的面前,替她疏离乱了的发,再细心地帮她编辫子,叹了口气,说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在象竡的面子上,本王……就放象奴随象牙国吧。”后面的一句话,刘皝提高了说话的音量,让牢里的象竡听见了。
他立即牵着总是傻笑兮兮的象奴,跪在刘皝脚下:“象竡谢六王爷六王妃,我保证奴儿以后再也不会做坏事了,我会在她的身边教她。”
“象竡王子,因为窦芽菜不愿再计较象奴的恶行,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将令妹放了。但是本王有两个要求,其一,象奴不能再接任象牙国国王一位,不管她疯了还是没疯,她都没有作为一个君王应有的德行,若她做了国王势必威胁到邻国,另外,象奴不得踏出象牙国领土半步其二,象牙国境内一切的蛊必须消灭干净,若王子的兵力不够,可向我驻守边疆的张杨二位将军借兵。”
“六王爷,请放心,这两点要求一定能够达到。”
“如此甚好。”
“窦……六王妃,谢谢你。”
象竡向窦芽菜由衷地表示感谢,而窦芽菜的宽容和大度也让象竡深深地感动和敬佩,心中对他的爱意又深了一层,不过,一切的情意也只能化为“谢谢”二字。
最后他牵着象奴,离开了,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了。
“咳……窦芽菜,今后……不准你看着别的男人。”正当窦芽菜目送象竡和象奴离开时,王大叔突然咳嗽了一声,严肃无比地说道?
“啥?”窦芽菜不明白刘皝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不解地看着他。
“依本王之见,那象竡王子,对你似乎有些意思。”
窦芽菜听了,再看着刘皝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大叔,吃醋哦?”窦芽菜当着牢中守卫的面靠近了刘皝,伸手抬起他的脸,审视般问道。
“咳……牢中湿气太重,随本王出去吧。”刘皝牵住她不乖的手,预备往天牢外走去,可是窦芽菜却突然起了玩心。
“哎哟,我站了好久,腿好酸哦……”
“那我们快点回景阳宫去。”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大叔要抱我回去啊,孕妇好辛苦的,不能沾得太久了,否则会腿酸,腿酸还不要紧啦,还有可能会使小孩子生出来不够聪明……还会……”
刘皝看着窦芽菜准备开始喋喋不休的模样,皱了皱眉,对周围的守卫们说道:“你们都别过脸去,看着想必,半个时辰之后再回过头来。”
“是,卑职谨遵六王爷教诲。”
守卫们通通背过脸去,面对墙壁,动作整齐而一致,就像在练兵场上一样,看的窦芽菜瞪大了眼睛。嗬,大叔也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抱一下还怕被下人看见。
“你,出去,传本王口令,让天牢到景阳宫一路上所有的人均回避,待本王和王妃回了寝宫再归附原位。”
“是,卑职遵命。”那守卫得了六爷的命令,便开始去执行命令。
哼,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她就是想要大叔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她,很多人都看着他们,就像走红毯一样。
“喂,你等一等!”想到这里窦芽菜叫住了前去执行刘皝命令的人,然后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该守卫听了窦芽菜的话,面露难色地看了看六王爷刘皝,似乎在权衡到底该听六王爷的还是该听六王妃的。
窦芽菜看出了他的矛盾和挣扎,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守卫见了,再次偷看了刘皝一眼,而后,牙一咬便出去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他为何用探寻的目光看本王?”
待天牢里的守卫们背过脸去后,刘皝便走到窦芽菜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没有啦,我跟他说啊,一定要连路上的小猫小狗都赶跑,否则咱们的六王爷看到小猫小狗在看他,他会脸红的呢。”窦芽菜伸手搂住刘皝的脖子,说道。
“贫嘴!”
于是,六王爷刘皝抱着六王妃窦芽菜出了牢门,朝景阳宫走去。
“奴才叩见六王爷六王妃,六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祝六王爷六王妃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六王爷永远爱六王妃,六王妃也永远爱六王爷。”
刚一出牢门,便听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如雷鸣般响起,吓得毫无准备的刘皝手一抖。
“窦芽菜……这是……”
抬眼望去,从天牢到景阳宫两旁的路上,跪满了宫女太监,那个守卫的效率极高,只是刘皝从天牢尽头走到天牢的这点时间便着急了上千个人,还在地上铺了红地毯。
此时,刘皝抱着窦芽菜在臂弯里,看起来,颇像现代的婚礼上,新郎抱着新娘子走过红毯的感觉。
“你这坏坏家伙!”此时,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只得将她的小顽皮抱着从众人中间走过去了。“高兴了吧。”刘皝在窦芽菜的耳边说道。
“嗯,如果大叔这个时侯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你爱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窦芽菜得寸进尺了一把。
停顿了片刻,就在窦芽菜以为刘皝不会说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浑厚洪亮,用喊着的声音……
“窦芽菜,我爱你。”
“大叔?”窦芽菜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么大声音对她说,他爱她?
“那次在大街上本来就该说的,我没有说,结果你昏了过去,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刘皝看着她,深情款款地说道。
“大叔……”窦芽菜的心里一热,动情地喊了一声,而后仰起脸,在刘皝的面颊上留下一个吻,理所当然的,当窦芽菜的唇离开时,刘皝的脸慢慢,慢慢地红了。
而后,刘皝抱着她,穿过长长的红毯,朝景阳宫走去,路上的人们朝他们两个人身上撒花瓣。
窦芽菜在飞扬的花瓣中,看着刘皝帅气的脸,许多片段在她的脑海一一浮现,她和刘皝此时的每一步都变成了电影镜头中的慢动作。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美,像她的肚子一样真实。
另一个角落中,刘琰背着手,沉寂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只有深沉的表情。
“皇上,不如……怜取眼前人吧。”站在她旁边的锦玉像仰望一尊神一样的仰望着刘琰,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她走上前,执起刘琰的手,动情地说道。
刘琰收回了视线,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女子,而后说道:“朕该去御书房了,你回锦玉宫吧。”
说完,便离去了,身后的云德海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锦玉倒退两步,苦笑了一下,而后也转过身,慢慢地朝她那个冷冷清清的锦玉宫走去。
自此,象奴事件,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一个月后,象牙国传来国王象山逝世,王子象竡继任王位,傻公主象奴嫁给老实将军阿米股,象竡在即位之前已经协同大刘国军队将国内所有蛊毒消灭殆尽的消息。
而皇帝刘琰在驸马晋晓岚等人将册封皇后大典的一切事物准备妥当之时,却再次宣布,大刘王朝在中宗皇帝刘琰在位期内,永不立后。
群臣均莫名其妙,目瞪口呆,这皇上的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还有从前那准备要被立为皇后的神秘女子又去了何处?
是失了宠,还是死了,或者是出了其他的意外。
当然,没有人敢将质疑说出来,一切的猜想只在个人脑海中默默进行。
而王妃窦芽菜在怀孕的最后一个月里,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首先,她认为自己患上了产前忧郁症,且看她是如何忧郁的:“大叔,我好担心啊……”
子夜时分,睡到一半的王妃窦芽菜用手推了推身旁睡着的男人。
“怎么了?”
“要是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有缺陷怎么办呀?”
“窦芽菜,本王的种很好,这个问题你可以放宽心。睡吧,很晚了……”
窦芽菜听了,便带着思考,睡了过去,过了不到一分钟,又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叔,我好担心啊……”
“怎么了?”
“要是孩子大了,然后突然有一天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有我在,他她不敢,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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