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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悠悠之死1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就像是这首诗中描绘的塞外风情一样,在远离五国的这个地方,被称作弥城。

  一座无主之城。

  直到一个人在这里出现,从此这座城便有了新的主人,但他却很少被人提起。

  只因,这个人在此地凶名显著,谁也不敢招惹,更没有人胆敢闯进弥城,而生活在弥城里面的人,也从不与外界的人来往。

  再后来,弥城里出现了一男一女,男的一袭红锦衣,襟镶着金色,广袖宽摆,气势冷漠,王者霸气展露无遗;女的同样是一袭火红的长裙飘飘,乌黑的秀发简单地梳成了雾髻,发间里插着血玉钗,倾城绝色,双眸澄澈,自有一股冷傲之气,不容小觑。

  在他们离开之后,弥城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梦境,从未出现过,就那么烟消云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阿塔木的自白

  十三年前,阿塔木离开祁月国,带着他创建的天阴教在江湖上消声灭踪,从此查无所踪,再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恶名昭著的天阴教教主,失踪了。

  江湖上的邪教风波暂告一个段落,渐渐的,人们也似乎忘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在江湖上掀起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月都皇城,那个象征权势,地位,名利的地方,是阿塔木心中过不去的坎,化不了的结,抹不掉的伤。

  他的爱情,埋葬在月都皇城里。

  那里,有他最爱的人,也有他最恨的人。

  可笑的是,他最爱的人,跟他最恨的人,一直以来就是同一个人。

  她,贱踏了他的尊严,贱踏了他的高傲,将他所有的信心都狠狠的踩在脚下,那以的不屑一顾,而性情高傲偏激的他,竟然无法对她下得去手。

  他舍不得她让她受伤,他甚至舍不得她落下一滴眼泪。

  他想要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的手里,只为换她笑魇如花。

  但她……

  月光下,冷冷的夜风卷起风沙,呼呼的吹着,打在脸上生生的疼,吹进眼里更是疼得厉害。

  弥城内,最高的建筑有个动听的名字,唤作望月阁。

  生活在弥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座楼之所以叫望月阁,那是因为他们最最尊敬的主子为他心爱之人建造听。

  站在望月阁上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月亮,就像那个只会出现在阿塔木梦里的美丽女人一样,她身着一袭白衣,仿如月中的仙子。

  在阿塔木的心里,他最爱的女人,就像是天空中那轮晈洁的银月一样,抬头看得见,伸手却摸不着。

  乔瑶叛离天阴教,阿塔木接连遭遇刺杀,那些要杀的刺客,身后一次比一次厉害,当真是让他防不胜防,同时也让他的心,再一次燃烧起雄霸整个江湖,甚至是整个天下的野心。

  那股子疯狂劲,仿佛十五年前,他创立天阴教时一样。

  热血沸腾,近乎痴迷。

  长孙悠悠死后,阿塔木突然间觉得,他所追求的一切,他所执着的一切,刹那间失去了意义,再也不想争什么,抢什么。

  于是,他带领着天阴教的所有教众,离开祁月国,到了塞外。

  走走停停近一年,阿塔木最后终于在弥城停下了脚步,长住于此。那之后,弥城不再无主,成为有主之城。

  阿塔木他没有想到的,十三年前,他因为长孙悠悠而离开。

  十三年后,他却因为长孙悠悠的女儿,再次踏上了祁月国的领土。

  冷梓玥,一个除了相貌有七八分像她的母亲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她母亲的女人,轻狂邪肆,张扬跋扈,却又像是罂粟花般,吸引着他靠近。

  乔瑶,是他意外救起来的女人。

  年轻时的乔瑶,唇红齿白,眉清目透,骨子里却又透着妩媚与野性,只要好好的调教一番,她便是个能让男人沉沦的尤物。

  一直到乔瑶叛离天阴教,不惜一切要脱离他的掌控时,阿塔木才渐渐忆起。当初,他为什么要救她,不是因为她的单纯美丽打动了他,而是因为她有一双像极了长孙悠悠的眼睛。

  就是为了那双眼睛,阿塔木救下了她。

  可不管他怎么调都她,她都学不到长孙悠悠的一丁半点儿,越是看着乔瑶,阿塔木也就越来越痛苦。

  于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诞生了。

  他要让长孙悠悠知道,嫁给忠君候冷铮,她得不到幸福。因为只有他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也只有他才配得到她。

  冷铮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忠君候,又能给她什么,她跟冷铮根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绑在一起不会有幸福的。

  阿塔木怨过,不甘过,也质问过。如同长孙悠悠说的那样,她不爱他,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冷铮,纵使他已经有了妾室,她也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不管他会有多少个女人,至少他的妻子是唯一的。

  只要冷铮迎娶我之后,不再迎别的女人进府,那就够了。

  阿塔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有哪里不如冷铮,论武功,论才华,他不比冷铮差,甚至比冷铮好上不知几百倍。他跟冷铮最大的差别就是,他没有从出生就世袭的忠君候爵位,他只是一个孤儿。

  难道就因为他的背景不如冷铮,他就不能得到自己的爱情吗?

  以至于后来,他有多爱长孙悠悠,就有多恨长孙悠悠。

  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幸福,而他只能孤孤单单,躲在黑暗里就那么看着。

  那段时间,他很痛苦,非常的痛苦。

  望月阁上,阿塔木背靠着圆形的柱子,望着天空中满满的圆月,神思恍惚。

  黑发高绾,垂下一条细长的单辫,垂落在他的胸口。阿塔木虽然年已近四十,可他的体格却有说不出的精练潇洒透出,肌肤黝黑,宽阔可靠的胸膛足以令女子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剑眉透着英气,黑亮的眼眸带着一抹幽暗之色。高挺的俊鼻如刀刻般,五官刚毅豪俊,眉宇间暗藏一股冷戾,透出阴狠的味道。

  身着丝麻黑衣,腰间系着一块精致的羊脂白玉,盈盈欲滴,流光溢彩,自是不凡品,细看之下,才能瞧出玉上雕刻着的不是龙也不是凤,而是一个一袭白衣正翩翩起舞的绝美女子。

  剑眉轻蹙,一股威严之感袭来,使得人不敢造次。

  就在阿塔木谋划着怎么将乔瑶送进忠君候府,挑拨冷铮跟长孙悠悠之情的感情时,忠君候府里传出长孙悠悠怀孕的消息,又似一把刀,重重的刺进阿塔木的胸口,看不到血,他却已经遍体麟伤。

  他痛了,也不能让抢走他最爱女人的冷铮快活了。

  长孙悠悠怀孕,也就意味着冷铮不能碰长孙悠悠,男人最了解男人,所以在他精心的布置下,乔瑶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忠君候府,成为他的眼线。

  那座候府里的消息,哪怕是哪个院里掉了一根针,阿塔木都清清楚楚的掌握着。

  长孙悠悠曾经说过,她只要冷铮在娶她之后,不再纳别的女人进府,那她就知足。在他们成婚几个月之后,乔瑶的出现,阿塔木满心以为,长孙悠悠会离开冷铮,回到他的身边。

  他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的怀抱都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可是,长孙悠悠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与冷铮分开。虽然她很生气,很委屈,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在冷铮演的那场苦肉计下,还是留在了忠君候府。

  第一次的计划落空,阿塔木很生气,后面的计划也越来越狠,渐渐偏离了他的预计,造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乔瑶进府之后,并没有得到冷铮的宠爱,那个男人依然最宠长孙悠悠,几乎每个晚上都陪在长孙悠悠的身边。

  几个月后,长孙悠悠生下一个女儿,冷铮抱着漂亮的小女娃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真算是宠上了天。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阿塔木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他恨不得掐手冷铮,甚至是掐死他们的女儿,以此来报复,他们带给他的痛苦。

  当他有机会下手杀冷梓玥的时候,两岁的她,睁着清澈无邪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甜甜的唤他‘叔叔’,甚至还拿点心给他吃。

  那一刻,面对无辜的冷梓玥,他下不了手。

  谁又能想得到,十三年后,当年他下不了手要杀的小女孩儿,不但长大了,羽翼丰满了,她还具备了杀他的实力。

  近四年的时间,阿塔木亲眼看着长孙悠悠上了冷铮的花轿,做了冷铮的妻子,为他生下了女儿。期间,不管他吩咐乔瑶怎么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冷铮待长孙悠悠一如既往的疼爱,就在阿塔木准备要放弃,就让长孙悠悠幸福下去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原来,不只是他错了。

  长孙悠悠错得更离谱。

  冷铮,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欺骗了所有人,包括长孙悠悠。

  阿塔木告诉长孙悠悠,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跟冷铮长得一模一样,她真正爱上的人并不是冷铮,而是那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除了长相与冷铮一模一样之外,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手,都强过冷铮,远非冷铮可比。

  有时候,阿塔木在想,如果是那个人,兴许他早就放手了。

  从他跟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知道,若是动起手来,他压根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只可惜,不管他怎么查,都查不到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哪怕是他的名字都查不出来。

  那个男人,就像是一个谜一样,深不可测。

  同时,也说明,他的背景很强大,就算是冷铮也比不过。

  长孙悠悠起初是不相信的,说他是个疯子,警告他要是真爱她,就不要破坏她的幸福。后来,随着他给长孙悠悠的证据越来越多,她的心里也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再后来,长孙悠悠与冷铮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乔瑶也渐渐讨得了冷铮的欢心,成为了冷铮最宠幸的女人。

  那个时候,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阿塔木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开心,有的只是更多的孤寂。

  阿塔木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接到乔瑶传递出来的消息,赶到忠君候府去的时候,长孙悠悠正抱着冷梓玥要离开忠君候府,她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那是阿塔木第一次看到长孙悠悠那个模样,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恨意,仿佛要燃烧掉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当然,冷铮是不可能放长孙悠悠离开的。

  一个男人,即便不爱这个女人,男人的占有欲,也不允许他的女人离开他。

  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长孙悠悠,在那片梨花林里,他就深深的记住了她,爱上了她。他记得,长孙悠悠的武功很好,比他还要好。

  阿塔木一直想不明白,那一天,冷铮下令候府的人将长孙悠悠拿下关起来时,她的武功为什么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变得平平无奇,最终被拿下,关在了她的院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直到长孙悠悠临死前的那一刻,阿塔木才弄明白。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终将为他所犯下的错,愧疚一辈子。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嗓音,仿佛沉寂千年的死湖,无声无息,说不出的苍凉,数不尽的落寂。

  阿塔木没有转身,依旧望着天空中那轮圆月,神色平静。

  他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冥冥之中,他就是在等着这一天。

  “看来你一直都在等着本小姐,知道自己的狗命将尽,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声若清泉,悦耳动听,却也暗藏着无尽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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