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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宾客栈
“殿主,一盏茶之前属下收到飞鸽传书,请过目。”
“呈上来。”
广袖一摆,黑色的袍子在凳子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伸出一只手,由窗前照射进房间里的阳光,倾泻在他的挺直的后背,如梦似幻,仿佛渡上层层闪烁的金光。
“是。”
双手递上一张小巧精致的纸条,来人低埋着头颅,恭恭敬敬的等待新的指示。
昨日乃是正月十五,月都皇城的百姓都齐聚在大街上,欢渡元宵,而原本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游玩一番的主子,临时改变了主意,呆在客栈里一整天。
在那场踢马意外中,他家主子似乎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起来,竟然会莫名的傻笑出声。
而他也弄明白,那个高高在上,仿如女王般的红衣女子,居然就是被皇城百姓口口相传的,忠君候府传奇的四小姐——冷梓玥。
她的大名,月都皇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未嫁先休,羞愧难当,朱雀台下不死,明眸再睁,她已不是原来那个怯弱胆小,懦弱无能的冷梓玥,她是嚣张的女王。
逃开皇太后的掌握,惩治了紫晶公主,却让任何人都拿她没有办法,还有谁的名头能比她更大。
“本殿修书一封,由你亲自带回千龙殿给左棠,不得有误。”越百羽脸色阴沉,夹在两根手指间的纸条瞬间化为灰烬,散落到地上。
趁他离开千龙殿就意欲背叛他,枉想登上千龙殿殿主之位,孰不知,离开便是他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若不走,如何试探得出他的狼子野心。
不可否认,他欣赏有野心的人做他的下属,不过他却厌恶别人的背叛,尤其是被他当作手足来看待的兄弟。
“请殿主恕罪,属下不能离开殿主。”
他活着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殿主的周全,作为贴身死卫,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越百羽的。
哪怕此时此刻就要死在越百羽的手中,他亦不悔。
“你的命是谁给的。”淡淡的,声音格外的轻柔,但却有着步步紧逼的气势,至今还没有人胆敢质疑他的决定。
或许,那个女人会是个例外。
冷梓玥,很有趣的女人,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属下的命是殿主给的。”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个脑袋低低的垂落着,此生他只听命于跟前的男人。
“本殿的命令违抗的只有死。”修长的手指轻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越百羽并未动怒,反而勾起嘴角,接着又道:“殿中有人欲要背叛本殿,登上殿主之位,你不该回去协助本殿清理门户么?”
许是心情很好,他的话竟也多了起来。
到底是跟随了他近十五年的贴身护卫,多多少少他会心存仁慈,但那也只是因为他的忠心。他可以原谅别人光明正大的反他,可他不能原谅别人背地里捅他的刀子。
“殿下您……”惊愕的抬起头,对上越百羽的那双幽深的眸子后又快速的埋下头去,颤着音道:“属下听从殿主的吩咐,誓死都会将书信交到左堂主的手中。”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是跟随越百羽十五年之久的他不会不清楚,这般对属下说话的他,有多么的令人吃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的殿主被鬼魂附了身,才会对他那么温柔的说话。
“本殿相信你会做到的。”
“属下即刻起程,不敢有片刻耽误。”说话间站起身,对着越百羽敬畏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务必将书信亲手交到左棠的手中,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要回千龙殿。”
“谨遵殿主吩咐,望殿主万事小心为上,保重身体。”皇城里卧虎藏龙的,谁知道会不会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稍不留神伤了,岂不是给别人留下可趁之机。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本殿心中有数,你快去快回。”
“是。”
多年不曾离开千龙殿,这一次只带了一个护卫离开,一是为了引蛇出洞,找出殿中的叛徒,二自是为了从隐族流传出来的紫玉血镯。
带着隐族种种秘密的血镯就好像是一把能打开隐族大门的钥匙,令天下人都想要不择手段的得到。
尤其是五国的君主,为了扩充自己的国家,才会一届又一届的举行玲珑宴,争夺此镯。
冷梓玥的出现,让他对玲珑宴的兴趣更大起来,总觉得这一届会格外的出彩。
似乎有她出现的地方,就能吸引住万千目光,不自觉的连他也靠过去了。
此时的皇宫应该别样的精彩,他何不前去凑一凑热闹,看看她的琴技是否如众人所传颂的那样,天下无双。
御花园依旧美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经过凤凰现世那一闹,皇太后狼狈的退场,身后的残局也迅速的被太监宫女收拾干净,又变回最初的模样。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因冷梓玥琴声而全部绽放的鲜花,如火如荼的怒放着。
月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接下比棋。”
“皇上有旨,比赛现在开始,东临,南喻,西灵,北寒四国先两两对决,再两两对决,挑选出最强的一位与祁月的选手对决,分出最后的胜负。”
刘公公提高嗓音,大声喊道。
“各位可以商量一下由谁出战,决出胜利者之后有权挑选择祁月任何一位王爷应战。”月帝长袖一摆,他的每一个儿子棋下得都不错,而他更相信,无论四国之中由谁胜出,都一定会挑选今日最出重的那一位。
可不就是他的渊儿。
虽然不曾看到过百里宸渊下棋,但他就是很肯定,渊儿的棋艺非凡。
“多谢圣上好意。”东临太子东方赫翔站起身,微微拱了拱手,话锋一转,道:“东临由本太子出战。”
“南喻亦由本皇子出战。”南宫焰麒朝着月帝与东方赫翔点了点头,蓝眸之中星光点点,思绪难明。
阴柔妩媚的相貌总是会让人将他与女子的柔弱联系在一起,孰不知,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儿,有着非一般人可比的足智多谋。
“西灵自有本王应战。”
“北寒本皇子出战。”
西门棠与北堂烨航相看无语,只有眼中的战意是那样的强烈。分明只是第一次碰面的两人,却仿佛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一般,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呵呵,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朕也就不多说什么,刘公公备棋。”
“奴才遵旨。”
一刻钟的时间,两副上好的围棋摆放到舞台正中央,在舞台的正右方竖立着两副巨大的棋盘,以便众人观看各国比赛而设定。
“三皇子,请。”东方赫翔嘴角含笑,朗声说道。
南宫焰麒点了点头,回问道:“太子殿下,执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不走那些没用的形式,他喜欢黑子,那就选择黑子,但愿这黑子能为他带来好的运气。
虽说他自幼学棋,在东临尚未遇到敌人,但如今,置身于祁月,各国高手云集,他势必要处处小心为上。
“白子归我。”除了蓝色之外,他犹为喜欢白色。
黑子被选走,倒是意外的成全了他。
只盼他的心能如这棋子的颜色一般,纯白的没有色彩,他也能没有任何的负担。
“白子请先行。”
“猜拳决定谁先落子,以示公平。”
“成。”
一盏茶的功夫,谁先落子便有了答案,“黑子先行。”
南宫焰麒勾唇一笑,蓝瞳幽深似海,蔚蓝得不可思议,定定的注视着对方时,一如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幽光。
清冷的,深邃的。
反观另一边,西门棠与北堂烨航谁看谁都谁都碍眼,一切都按照下棋的规矩来办,谁也不让谁。
一开始,两人便较上劲来,不禁让看棋的人都为他们捏上一把冷汗。
西门棠被封为冥王,性情古怪不说还狠辣无比,否则又怎么会有人把他跟阎罗王放在一块形容;北堂烨航虽为皇子,却是北寒国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谁都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在摄政王司徒无双的面前,他也能将天捅出一个洞来,奇怪的是司徒无双从未苛责过他。
久而久之,便被世人传成一个北寒的不解之谜。
“猜拳决定谁先落子。”俗话说,不可失了先机,落子优先有优势,自然是机不可失的。
“请。”西门棠的脸色并不好看,脑海里迟迟挥之不去那只五彩凤凰,以前他不会相信有人的琴声真能引来百鸟,眼下,他是不得不相信。
毕竟,百鸟之王都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哪还能不相信。
经过三次猜拳,北堂烨航棋差一糟,输了,黑着脸说道:“冥王,黑子请——”
拖长着尾间,语气颇有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倒让脸色不佳的他流露出几分可爱来,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该你了。”冷着声,收回思绪,落子。
西门棠,不要想太多,记住你来祁月的目的,绝不能空手而归。
两方的厮杀极为激烈,仿如没有硝烟的战场,你夺我一城池,下一刻立马就夺回两个城池,杀得红了眼。
黑子与白子散落在棋盘之上,那方方正正的棋盘就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战场,而手执棋子的他们便是各方的元帅,带领着自己的将军与士兵奋力的厮杀着,求得最后的胜利。
“小玥儿,可是真的困了。”担心身旁的小女人靠在他的怀里睡得不熟悉,百里宸渊轻柔的问道,暖暖的指尖轻点在她的鼻尖。
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是不会放任自己真的沉睡的,表面上她是在熟睡,实际上她的意识却相当的清醒。
外界的一切她都掌握着,哪怕是细小得不能再细小的响动,也逃不过她那双灵敏异常的小耳朵。
用睡觉来打探情报,还真是别具一格,他喜欢。
“没有。”坐起身子,冷梓玥摇了摇头,懒懒的窝在他温暖如春的怀里,别说她还真就有些犯困。
清澈的眸子淡淡的扫视一眼舞台边上巨大的棋盘,顷刻之间,便将四人对战的情况尽收眼底,眼中流露出几许笑意。
高手对战,果然是精彩纷呈。
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定。
“小家伙你猜他们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百里宸渊挑了挑俊眉,玲珑宴果然有它的特别之处,各国都只会派出最强的选手来参赛,否则想要取胜,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且不说,第一小场比琴,任何一个拉出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遇上了冷梓玥这棵奇葩。
目前的比棋,东临,南喻,西灵,北寒四国的高手过招,竟也是难分胜负,棋技皆在伯仲之间。
“马上就会揭晓了。”果不其然,冷梓玥话音刚落,双方焦灼的棋盘之上,峰回路转,胜负即分。
刘公公收到月帝的眼神,提着嗓子道:“东临与南喻,南喻国三皇子胜出;西灵与北寒,北寒国三皇子胜出。现由两位皇子继续比赛。”
南宫焰麒望着西门棠与北堂烨航的那盘棋局,眉头紧蹙,叹息道:“且慢,本皇子棋艺不精,北寒三皇子技高一筹,也就不献丑了。”
一时间他都无法想到怎么破解北堂烨航最后绝杀的那一手,缠斗下去还是会输,倒不如现在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省得浪费时间。
“三皇子过谦了。”
“呵呵,很是期待你的比赛。”看一盘精彩的棋局,胜读十年书,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南宫焰麒很想观看一场他与百宸渊之间的对决,也不知能否如愿以偿。
神秘的血王,摘下面具之后给人这样的惊喜,也该让看看他的真本事。
“北寒三皇子,请问您挑选哪一位王爷与您一战。”刘公公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轻声询问。
北堂烨航摩挲着下颚,痞气的勾起嘴角,道:“不知血王殿下可否赐教一二。”
锐利的目光自其余四位王爷的身上扫过,落到面无表情的百里宸渊身上,即便是身为男人的他,望着百里宸渊的脸,都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
他,果真是一个妖孽,长得太祸水。
“玩玩也无妨。”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沸腾之声,该说血王狂傲还是说他嚣张邪侫,不知天高地厚呢?
“天色不早了,你速战速决。”
“小玥儿放心,本王还得陪你回府用晚膳,不快一点怎么可以。”要是因为下棋饿坏了他的小女人,那可就太糟糕了。
火红的锦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抛物线,百里宸渊优雅的落在舞台之中,眨眼之间便坐到北堂烨航的对面,笑问:“白子还是黑子。”
“白子。”
“请——”
“好。”不客气的执起白子,北堂烨航沉着的落子,不知怎会回事,在面对百里宸渊的时候,他的心里竟会没有底。
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还没有走上几步,手心里竟然就出汗了。
一刻钟不到,黑白子就快要将整个棋盘都占满了,也让看棋的人越看越不明白,越看越是糊涂。
“怎么能那样落子呢?”
“血王到底会不会下棋,简直就是在乱下……”
“你小声些,想被砍脑袋吗?”
“奇怪,真的太奇怪。”
“……”
小小的几声议论引来更多的议论,百官议论不止,各国的使节都纷纷交头接耳,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坐在百里宸渊对面的北堂烨航心中打起鼓来,看向百里宸渊的眼神也变得幽深晦暗,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落子看似杂乱无章,却让他有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错觉,真TMD邪门。
想要再找回主动权,却发现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落子。
“皇上,这……这要怎么看胜负?”负责报告结果的小太监无语了,原谅他的无知,实在不知该判谁赢,难道要判平局?
月帝皱起双眉,盯着密密麻麻的棋盘,除了困惑还是困惑。
“我发现你除了嘴巴特别毒之外,就连手也特别的毒。”冷梓玥看着棋盘,眼中跳跃着笑意。
“呵呵,。”
百里宸渊足尖轻点,飞身落到冷梓玥的身边,抱着她的腰,娱乐这个名词,他还是从小家伙嘴里学来的。
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欲知谁胜谁负,将棋盘倒过来看就知道答案了。”远远的传来冷梓玥清冷的嗓音,待众人反应过来,她跟百里宸渊已经走出御花园,两道火红的背影渐渐从众人的眼前消失。
“那竟然是一个字。”
“呵呵,竟然是一个‘蠢’字。”不知是哪位大臣,一张嘴就大声的说了出来,只差没有被众人的眼光给毒死。
月帝憋着笑,面色发红,他真的很想笑。
渊儿也真是的,这不是让北堂烨航下不来台么。
“本皇子认输。”谁料,北堂烨航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失败,换成是他,绝对不可能牵着别人的鼻子,还让他用自己的棋子在棋盘上下上一个‘蠢’字。
若是还有机会,他定要好好的请教一番。
正在压抑着笑声的人,听到北堂烨航的话,全都噤了声,顿觉他们的太不应该,也太失礼于人前。
一个个拉耸着脑袋,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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