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侫乖张
月帝堆成小山一样的眉头微微有些散开,锐利的目光落在玉贵妃与姜贵妃的身上,顺带扫了几眼其他的几位嫔妃,审视的味道不言而预。
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竟然会争抢着做这样的事情,莫不都以为他是很好糊弄的。当年,如果不是她们,宁儿又怎么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皇上……臣妾……”咽了咽口水,玉贵妃对上月帝的目光,有些胆战心惊,似乎只有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她无意中瞧见过。
还有血王百里宸渊,如果他刚才露出来的是笑容,那她觉得,她都可以做观音菩萨,普渡众生了。
“父皇,不如由儿臣与母妃先行祭拜母后。”百里洪枫从四人里面站出来,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坚定的看向月帝。
都说母子连心,他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受别人受不了的苦,才是成大事者的风范。
只不过是祭拜一个已死之人,他百里洪枫跪得起。
“呵呵,还是朕的枫儿懂事,百行孝为先,楚皇后乃是你的母后,朕记得你幼时她很喜欢抱你,还喜欢给你讲故事,总是说你既聪明又懂事。”月帝几乎可以用龙颜大悦来形容,笑声很爽朗。
要演戏,以前他学不会。
如今天,早已练就到手到擒来的地步。
“是儿臣不孝,许久没有拜祭过母后。”百里洪枫低下头,语气悲伤,似乎真的很难过很自责的样子。
儿时的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不堪,即使记得,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将那一点点温情给遗忘了。
楚皇后,的确很温柔很仁慈。
对待他们几个皇子,视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呵护与疼爱着。
“皇上,就让臣妾跟枫儿向为姐姐上一柱香,祈祷姐姐平安,也祈祷我祁月国势冒盛,越来越强大。”玉贵妃很会抓紧时机,再一次抢在姜贵妃的前面将好听的话都说了个遍,看她还怎么跟她争。
月帝转头看向百里宸渊,今天他才是主角,他要一步一步将百里宸渊的地位在朝中稳固起来,他要让百里宸渊成为最强大最不可动摇的人物。
皇位,他会先传到百里宸渊的手中。
至于以后,他要如何安排,就已经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血王,你意下如何?”询问声是自然而然的,月帝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日朝堂之上,一番唇枪舌战,他的渊儿就已经霸气初显,的气势跟冷梓玥那丫头是那般的相配,真是让他忍不住想要牵一牵红线。
待玲珑宴过后,他定要为百里宸渊举行立妃大典,让冷梓玥做他的正王妃,只有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陪在他的身边,才不会步了他跟宁儿的后尘。
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
那么,他的儿子,与他不一样,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嗯。”百里宸渊退开一步,主动让出道来。
玉贵妃看似最温柔,最体贴,最识大体知进退,岂知,她才是深宫里隐藏最深的那一个。谁都会被她与世无争的假面貌欺骗过去,可他,不会。
百里洪枫,野心极大,手段极高端,又有强大的兵权为后盾,也不失为一个挂得上号的对手。
“姐姐,妹妹陈氏给您磕头请安。”玉贵妃规规矩矩的行完三拜九叩大礼,柔声说道,转头对着百里洪枫使眼色。
“儿臣百里洪枫给母后请安,请母后恕儿臣不孝。”什么叫做说得比唱的好听,百里洪枫的话真可谓令人入目三分,良久都会记在心间。
最难忘的或许就是他那精湛的表情,不禁让百里宸渊以为,他才是自己的母亲的亲生儿子。
姜贵妃不顾身份的拉上自己的两个儿子,走到月帝的跟前,娇声说道:“皇上,臣妾是真心实意的,并无半点要作假的心思。”
“父皇,儿臣是长子,也是众兄弟里面对母后印象最深的,请父皇让儿臣为母后磕几个头,上一柱香。”百里长青没有按照姜贵妃教他的话来说,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开了口。
二十年前的事情,别人或许早就已经记不清楚,可是他却记得很清楚,那个有一双温柔细腻的手,笑得很温和的楚皇后。
他虽然是父皇的长子,母妃姜贵妃本是一个贵人,生下他之后才被封为嫔妃。许是因为他没能让自己的母亲母凭子贵,她对他也总是爱理不理的。
总是需要他去讨父皇欢心的时候,才会花时间哄他,教他怎么在父皇面前为她赢得更多的宠爱。
幼时的他很孤单,看似风光的大皇子身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他总是一个人呆着,谁都会忽略他的存在。
只有楚皇后,那个美丽又善良的尊贵女人,她会抱他,会跟他说话,陪他玩耍,亲手为他做衣服,亲手为他做点心吃。
从那以后,他每天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楚皇后,小小的心里觉得,楚皇后才是他的亲娘,因为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抱过他一次,哪怕是看他,也是不耐烦的。
直到他的母妃发现他跟楚皇后异常的亲近之后,就开始对他很好,教他各种污蔑楚皇后的话,目的就是为了让父皇厌恶楚皇后,从而宠幸她。
每一次对上楚皇后温柔的双眼,他就不忍心,一次又一次的违背母妃的命令,换来的是一身又一身的伤痕。慢慢的,他开始躲着楚皇后,心想只要他不再跟她亲近,母妃也就不会再让他去害她。
躲躲藏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弟弟百里长剑的到来,一切才宣告结束。母妃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弟弟的身上,再也不管他,而他也变得越加的沉默。
可是楚皇后还是默默的关心着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他,给他最好的照顾,可她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在用那种无言的方法保护着他。
清晰又模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百里长青的脑海里,喉头堵得有些难受,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鼻头泛酸,直叫他想要落下泪来。
他只希望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不是他想去争去夺的,对待百里宸渊,百里长青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看得出来,他心中有恨,心中有怨。
他是回来报仇的。
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就险些被溺死在水中。好不容易能保住一条小命,却又被送往极寒的西北之地。
在他还只知道哭泣时,生下他的母亲就已经魂归西天。
那种疼与痛,是百里长青没有经历过的,因此,无论百里宸渊对他的母妃做出怎样的举动,他都保持了沉默。
倘若有一天,他的母妃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时,他只希望百里宸渊能留下他的母妃一命,毕竟她是他的母亲,哪怕不亲,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青儿,很有心。”月帝的眼神不似之前的凌厉,看向百里长青的目光很温和。
“母后,青儿给你叩头了。”二十年来,百里长青第一次唤楚皇后为母后。
即便是以前,楚皇后常常将他抱在怀里跟他说话,他也从未开口叫她一声母后,总是喜欢叫她皇后娘娘。
祖制上历来都有规定,后宫各嫔妃所生下的皇子,见到皇后都要称之为母后,而自己的生母则唤为母妃。
百里宸渊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的落在跪在地上的百里长青身上,从他留意皇室中四个王爷之初,他就知道,最没有野心的人便是百里长青。
当然,百里长青也并非蠢才,他的手里同样培养着一批势力。
这个人,在某些时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助力。
“韩王的心意,本王领了。”薄唇轻启,话里的含义倒是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明白,只觉一头雾水。
百里长青先是一愣,而后心中一惊,顺着眼前那只白晰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站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道:“多谢。”
百官改变主意的那一晚,他的心中对百里宸渊就有过多的猜测,原本以为他隐藏得够深也够好,岂知在百里宸渊的眼中,也不过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一场空。
就连与他时常有所接触的明王,风王,影王的人都不知道他有一批暗势力,百里宸渊却清清楚楚,怎不叫他震惊。
也难怪,他有那么大的本事让百官在一夜之间,改变原本的主意。
“不客气。”百里宸渊收回自己的手,他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哪怕是你百里长青。如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本王会送你一个人情,至于是什么,随本王的性。
“姜贵妃,剑儿,行礼吧!”多少年,没有人祭拜他的宁儿,能让这些女人跪在她的面前三拜九叩,他心里解气。
月帝眼中的笑意很温和,帝王之气有所收敛,幽深的双眼落在姜贵妃的柔美的脸上,神色如常。
后宫里的争斗,他岂有不知的道理。
“是,皇上。”姜贵妃点了点头,手指深深的掐进肉里,端庄的双腿跪地,恭恭敬敬的磕头。
忍得一时之辱,将来她必要加倍的讨要回来。
百里长剑学着百里长青的样子,下跪磕头行礼,一举一动莫不是恭敬有佳。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殿里的嫔妃全都向楚皇后行了礼,上了香,月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在她们的心里是不是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到底是服了软,颇有几分大快人心的味道。
“萧皇后的身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本王倒真想瞧瞧你的腿到底有多硬。”随着百里宸渊的动作,白衣轻掀,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几分张狂的邪气。
“血王,你是在威胁本宫吗?”萧皇后苍白着一张脸,只觉憋在胸口的怒气越燃越大,几乎就要将她给淹没了。
以前,她处处低楚宁宁一头,现在,她已经贵为皇后,竟然还要受她儿子的威胁,试问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不甘心,她不甘心,“皇上,臣妾并不是要对楚皇后不敬,只是血王他……”委屈的模样惹人心生怜惜,将落未落的眼睛悬在眼角,楚楚可怜。
她就不相信,那么多年的夫妻,皇上会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
“呵呵,萧皇后坐上皇后之位应该时间不短了,难不成你不知道,你只不过是续弦的皇后,向本王的母后行跪拜之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莫不是你觉得有辱你的身份。”百里宸渊危险的眯起双眸,闪烁着幽光的眸子泛起肃杀之气,那个细微的动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动怒之前最明显不过的征兆。
皇后的位置只有他的母后才配拥有,萧皇后,本王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除掉你只是早跟晚的差别罢了。
“皇上,臣妾没……没有那样的意思……”萧皇后有些急切的拉住月帝的龙袍,话未说完再一次被打断。
“来人,传礼部尚书进来,让他好好教一教萧皇后怎么做一国之母,做天下妇女的典范。”广袖轻扬,不容拒绝的气势比起月帝丝毫不会逊色。
百里宸渊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言一行,莫不令人臣服。
“萧皇后,你太让朕失望了。”月帝摇了摇头,当初封她为后,全是皇太后的意思,而他也只丢过一张圣旨给她,甚至连诏书都不曾下过。
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是他的皇后。
“皇上……”有些急切的轻唤,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萧皇后颓废的跌坐在地上。
她不该在祭拜楚皇后的时候跟皇上赌气的,她就是想要向所有的人证明,二十年来她一心一意的陪在皇上的身边,他的心哪怕是石头做的,也应该被她捂热了。
现实是那样的残忍,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百里宸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萧皇后,随后优雅的蹲下身子,戴着面具的脸靠近萧皇后,声音如风一样拂过她的脸庞,顷刻之间,消散在风里。
“萧皇后,逞着现在还顶着这个封号好好的得瑟一番,本王保证一定会废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了这个后位,阴谋阳谋使了一大堆,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欠下的债,怎可不还。
“你……”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萧皇后指着百里宸渊,却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由得急红了一张脸,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的恐怖。
“萧皇后你的妆花了,本王还有说什么吗?”无辜的眨了眨眼,那澄澈如水,一望到底的墨瞳如琉璃一般剔透,天真又无邪的模样。
百里宸渊退开身子,华丽的转身,目光落在楚皇后的画像上,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足以让跪在外面的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余音不绝。
“母后,儿臣在您的灵位前发誓,但凡是有对您不敬不恭之人,定斩不殺。以后每年您的祭日,都必须以国礼祭拜,谁若不服,本王灭他九族。”
嚣张?
轻狂?
邪侫?
乖张?
众人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这几个词语,用来形容此刻的百里宸渊最适合不过,他便是集这些特点于一身,王者霸气昭然若揭。
自始自终没有开口说话的百里自影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大步走到萧皇后的身边,扶起她,冷声道:“对待前楚皇后要恭敬有礼。”
话落,黑袍轻掀,笔直的跪在楚皇后的画像前,道:“母后,儿臣自影给您请安磕头。”
从善如流的接过刘公公递到他手里的三柱香,百里自影恭敬的叩首,感激幼时楚皇后对他的疼惜之情。
他不知道,以后他与百里宸渊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是,向楚皇后行这个礼,是他本就应该做的。
“影儿你……”张了张嘴,萧皇后咽下即将要出口的话,强忍住心中的屈辱重重的跪下,恭敬的说道:“姐姐,臣妾给您请安磕头。”
一下又一下,别人看着轻松,只有萧皇后心里明白,一下一下都是磕在她的心坎上,痛入骨髓,疼得麻木。
“罢了,祭拜仪式已经完成,父皇领着众人回宫吧!”没有转身,百里宸渊直接下了逐客令。
月帝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张唯一保存下来的画像,摆了摆手,沉声道:“摆驾回宫。”
“皇上有旨,摆驾回宫——”
刘公公尖细的嗓音从内殿传出去,内侍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传下去,久久不绝于耳。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散在天空中,缓缓的落下,扫了一遍又一遍的积雪依旧无法彻底的清扫干净。
不到半个时辰,月帝登上龙辇,犹如来时一般整齐有序的往皇宫行进。
“小玥儿,梁上呆着累不累?”一袭的白衣翩翩,如墨的发丝用玉簪束了起来,玉制的面具也柔和了起来,神情也不像之前那样的冷漠与霸气,深邃的眼眸里多了几许宠溺逗趣的笑意。
冷梓玥扁了扁嘴,身体轻轻的一跃,悄然落在大殿中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这只狡猾的狐狸发现了。
“你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百里宸渊轻笑,如果不是对她身上的味道特别的敏感,想要发现她还真是不容易。
至少,除了他之外,大殿里还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隐藏自己气息的,仿佛她真的就是不存在一样。
“哦。”有些丧气的低下头,冷梓玥恨恨的瞪了一眼他,近距离打量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楚宁宁。
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腰若束素,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一条天蓝手链随意的躺在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
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妩媚与清纯,本是互相矛盾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完美的结合,不知不觉竟让人看得痴了,醉了。
“小玥儿,你也被迷住了吗?”百里宸渊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抚在冷梓玥的脸上,目光复杂。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真的很美。”认真的点了点头,冷梓玥盯着百里宸渊的脸,道:“你是长得像你娘还是像你爹?”
“你猜猜看?”微微挑起眉头,百里宸渊沉重的心情在看到冷梓玥之后,变得愉悦起来,只要有她就会很开心。
冷梓玥眨眨眼,冷声道:“不猜。”
有如此美丽动人的母亲,还有一个长得不算差的父亲,就算基因再怎么突变,也没有可能长得很难看。
或许长得还很妖孽也说不定……于是乎,某个女人心里暗暗有些不爽了。既然又不是丑得不能见人,整天戴着面具也不嫌累得慌,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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