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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痛


  150

  (1)五年前,摆在雪儿面前的两件大事:给女儿治病,找寻巫蛊师。五年后,摆在她面前的还是这两件事。

  听到莫彦说,她一下坐起来。“咳了很多次?咳得厉害吗?”

  “并不厉害,只是一声,不过却有几次了。”

  雪儿颦眉,捂着胸口说道:“不对劲,平常不是这样的。”赶紧下了床,穿上衣服推开门,喊了下人来。

  “门主,出什么事了?”

  “叫奶妈来。”

  不一会儿,奶妈来了,莫彦也传好了衣服,站在一边听着雪儿的问话。

  “小姐近来可是咳得厉害?”

  “没有呀,跟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咳嗽的声音。”

  “你确定?”

  “是的,门主,奴婢可以确定。”

  雪儿看向莫彦,莫彦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或许是跟我一起玩得开心,才会咳嗽的。现在孩子睡了,也不好吵醒她。等到明早起床了,叫大夫来给她好好看看。”

  雪儿点头,这才遣退了奶娘。两个人又缠绵了一会,便相拥着睡着了。

  因为这一趟,劳心劳力,加上晚间的“辛勤劳作”,两个人睡得很香。到了第二日早上,依旧在梦想中。或许做了同一个梦,两个人都笑着。可很快的,急促的脚步,下人推门而入,跪在地毯上高呼道:“门主,快醒醒,快醒醒!”

  两个人猛然惊醒,隔着床幔,雪儿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她…(2)…”

  “小姐她怎么了?”这句是莫彦的声音。

  “小姐她昏迷不醒了!”

  赶到时,大夫已经再给飞儿诊脉了。雪儿就要扑过去,莫彦赶紧拉住她,于是她便趴在他的怀中哭。莫彦皱着眉,看着床上小脸通红的女儿,昨日才刚刚见面的女儿,今日就这般模样,莫彦的心里面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很快的,大夫收回了手,雪儿便赶紧凑到床边,轻轻摸了女儿的额头。竟然烫得很。

  “小姐怎么样了?”雪儿含着泪问。

  “脉象凌乱,应该是她体内的毒发作的结果。”

  “应该?”莫彦在一边问道:“你也不能确定?”

  大夫看了莫彦一眼,赶紧低头说了声是。他认得他,跃龙门所有的人都认得他。门主女儿的亲生父亲,虽然不知道是何身份,却被他浑身散发的那股子王者之风摄得浑身颤抖。

  下人们端来水盆,拧干了一个毛巾交给雪儿,她便一边给飞儿擦拭着额头,一边对莫彦说道:“因为还没出生就吸取了我身上残余的毒性,在她小小的身子里酝酿着,变得很古怪了。所以,天下的名医都无法医治。这位,也是医术精湛的,也对飞儿的病症束手无策,他在这里,也只是帮着尽量延缓病症而已。”

  大夫轻叹一声,说道:“天天都来把脉,脉象均无变化。问过小姐,也说跟平常一样。这毒,应该是在一夜间突然发作的。(3)”

  莫彦赶紧问道:“那可有性命之忧?”

  大夫长叹,摇着头说道:“身子很虚弱,仅靠我为她特意炼制的药丸维持现状。只是药丸能支撑多久我也不清楚,如果药丸的药效不能抑制毒性,小姐就会……”

  雪儿摸着女儿的小脸,眼泪不断地流下,滴在她的额上,脸上,可飞儿只是紧闭着双眼,如同睡美人般宁静美丽。

  可他们不需要睡美人,他们要的,只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儿。

  莫彦也走到床边,眉头紧紧皱着,看着床上的飞儿。“我知道一个人,堪称天下第一的医术。如果连他也治不好飞儿,那么天下就没人能治好了。”

  雪儿猛地抬起,焦急地问道:“是谁?”

  “我的师父。”

  “那快去找他,无论怎么样都行,只要他肯救我们的女儿。”

  莫彦看着雪儿的焦急,眸子里都是心痛。“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知道一些他常去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呆着飞儿去那些地方找找,或许老天怜悯,可以叫我们来得及找到他。”

  雪儿看着莫彦,随后转头看回女儿。“那我们就去找。无论天涯海角,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便绝不放弃。”

  父母之心,不生养孩子是不会明白的。雪儿起初想过,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后,会舍不得离开。可那时候,只是理解上的感觉。然而现在,真得生下女儿了,才知道什么叫不舍。(4)现在,更是心胆俱碎。那种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去女儿性命的冲动,就是最原始最无私的母爱吧。

  马车,疾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莫彦挥舞着马鞭,恨不得插翅飞翔。雪儿抱着女儿坐在马车中,时不时用脸颊贴着她小小的额头。

  他们尽量不给飞儿吃药,而是由莫彦输真气进入她的体内压制毒性。这样,那药丸的药效也不至于过早失去,飞儿的希望也就更大一些。

  入夜,他们下榻在客栈中。莫彦抱着女儿,摊开她的掌心,为她输入真气,飞儿竟然半睁开眼睛,惹得父母一阵的激动。

  “飞儿,看得到我吗?我是娘。”

  飞儿点头,雪儿又问道:“你那里不舒服,告诉娘。”

  飞儿又摇头。烧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疼?雪儿含着泪,轻声说道:“没关系的,飞儿,不要害怕我们担心,只要告诉娘哪里不舒服就行。”

  飞儿笑了,虚弱地说道:“飞儿真得不疼,就是没有力气。

  “飞儿……”雪儿刚要说什么,莫彦对她摇了摇头。雪儿这才别过脸,捂着嘴默默哭泣。飞儿看着手掌中父亲的手指头,“咦”了一声。

  “爹,你在做什么?”

  “爹在跟飞儿玩游戏。飞儿用小手握着爹的手指,对了,就是这样,这个叫做‘握手指’。”

  于是飞儿笑了,她紧紧握着莫彦的手指,像是坠落悬崖的人抓住了可以攀爬的绳索。

  (5)“爹,好像有东西从掌心传到飞儿的身子里,飞儿好舒服,好暖和。”

  “嗯……”莫彦轻声回答她,飞儿便又闭上了眼睛。

  白雪褪尽,细草发芽。葱葱绿绿,繁花似锦。转眼,到了夏天。

  过去了四个多月,他们跑了无数的地方,可却找不到莫彦师父的身影。这期间,不断地给飞儿输入真气,消耗了莫彦大量的体力,他整个人都受了一圈。而身为母亲痛苦不堪的雪儿,更是面容憔悴,只有在女儿醒来时,才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飞儿呢?情况逐渐恶化,不得不吃药丸的时间越来越短,而药丸的作用也在不断降低。最后,不得不整日吃下大把的药丸,因为吃得药丸太多,根本就吃不下饭。好好的一个孩子,只剩下皮和骨头,可每当看到母亲对着她笑时,她也会跟着笑。

  呻吟着,笑着。

  “疼……”这是飞儿呻吟时可以听到的字眼。莫彦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雪儿则含泪给她唱歌。

  时常的昏迷,变成了对她的解脱。孩子不用忍受病痛,那种揪心的疼也就少了一些。可每每这样昏迷起来,又担心她不会再醒过来。两个人整日如履薄冰,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夜里,莫彦和女儿都睡下了。雪儿却抱着双膝,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黑暗的前方。渐渐的,啐泣声响起。心疼得厉害,她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可又担心惊动身边(6)的两人,所以极力地压制着。身子因为压抑不断颤抖,手指也紧紧抠进皮肉中。

  莫彦睁眼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一下子坐起来,扶着雪儿的双肩,低声又急促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雪儿抬起泪眼,嘴唇抽搐着许久才回答道:“我的心……心好痛。痛得我睡不着觉,痛得我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这么痛,该怎么办?”

  莫彦的嘴唇抖了几下,随后将雪儿拥在怀中。她便揪着他的衣服,抵在他的胸口上痛苦着。莫彦轻轻拍着她的背,双眼则是看着不知什么地方。

  “睡不着觉,也要睡。吃不下饭,也要吃。呼吸不得,也要呼吸。因为我们不能倒下,如果我们倒下了,飞儿就真得没有希望了。”

  呜咽声,来自于雪儿含糊不清的口。“她又该有多痛?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撕心裂肺,还是比我更厉害?莫彦,每每想到这些,我就……就无法忍受!”

  莫彦叹了口气。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为女人痛心。怀中的,身边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嗜血南王彻底地转变了。由神变回了人,现在又由人变成了鬼……

  山路崎岖,莫彦抱着孩子在前面走,雪儿则是走在了后面。这里,也是莫彦师父常来的地方,可夫妻两个却无力地走在山路上。太多的失望,渐渐变成了绝望,他们已经习惯了一次一次的挫败感。只不过因为女儿,还在坚持着。

  一路,都看不到想要看到的人。直到走到最高峰,雪儿始终低垂着眼。她在等待着,等待着莫彦再一次说上那句:“没有。”

  可是,身前的男人却久久不发声音。雪儿这才抬起头,看向他。可目光很快就被崖边一抹洁白的身影吸引……

  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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