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内
端木恬此刻正蹲坐在尧王府围墙之上,看着平静如常没有丝毫异动的尧王府,默然半饷后不禁抬头无语望天。
她早该想到的,以君修染的狡诈,祖母会想到的问题他未必就想不到,所以祖母那是关心则乱了,以为他或许会在得知消息之后就冲动的跑进了宫里去一起讨伐成梦璇,而她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急匆匆跑来之后才发现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她从围墙上站了起来,转身便想要返回。
“呼啦”的一下,围墙外在一瞬间出现了一群人,将外面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围墙内则空空如也,似乎就在等着她乖乖的往里面跳。
挑眉,扯动嘴角,然后恬郡主再一次的抬头,无语望天。
“王妃,您竟然都已经来了,怎么又如此急匆匆的要离开呢?不妨进去坐会儿,喝杯茶吧。”有人腆着脸搓着手,满脸谄笑。
端木恬无动于衷,冷冷道:“我不喜欢喝茶。”
“那不知王妃您喜欢什么,请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小的们定当上刀山下火海也为王妃您取来。”当即马上有旁边的另一人接口,又询问道。
“这如何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于是众人当即连连摇头摆手,“诚惶诚恐”道:“不麻烦不麻烦,王妃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只管开口便是,小的们能为王妃服务,实乃是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跪求个千百年也未必能求得来啊。”
她点头,道:“好,既如此,那么现在你们能给我让条路出来吗?”
“哎?”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为难他们,比让他们真的去上刀山下火海还要更加的为难。
如果主子知道他们放了王妃就这么离开,是会活剐了他们还是油炸了他们或者是活剐之后再油炸?
这日子过得,苦啊!
从安在院子里冒头,一见站在围墙上的那个身影,还有从墙外传进来的一些声音,他便马上明白了眼前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二话不说的转身,又奔了回去。
主子主子,王妃来了!
您倒是快点出去啊,不然的话王妃就要又离开了,那群混账玩意儿可拦不住王妃的脚步。
端木恬站在围墙之上,似有所感的转头看向了身后,正好看到一点青灰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不过几呼吸之后,又见有浅紫身影闪烁,有人从王府内飞掠而出,然后“唰”的一下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恬恬,你怎么站在这里?”某个俏生生的殿下很自然的伸手揽上了她的肩膀,眼角一挑,周围的那些闲杂人等马上就“呼啦啦”的一下消失无踪了。
哎呦呦,总算是完成任务,没有在主子赶到前让王妃就此转身离开。
端木恬侧头看他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咸猪手,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奉了祖母的命过来阻止你进宫而已,现在既然发现了你并没有要进宫的意思,看来是祖母白担心一场了,我便也正打算要回去。”
“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进来陪我聊聊天。”
“不想。”
“那你安静的坐着,陪陪我也好的呢。”
“三殿下说笑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实在是有欠妥当。”
“那不如本王娶了你吧。”
“自古婚姻大事,当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我爹爹是否会同意你当他的女婿。”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后便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发愁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端木王叔对恬恬的宠爱疼爱,完全是将她当成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那感情比之对待端木璟那个儿子还要更加的浓郁许多,简直就是偏心啊,简直就是重女轻男之典范啊!
碰上这样一个未来的老丈人,三殿下能不愁吗?
他幽幽叹了口气,就这么与她一起并肩高高站在围墙之上,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收拢,说道:“恬恬,若是你爹爹看不上本王,我们就私奔去吧。”
“我拒绝!”
“这是为何?难道恬恬你竟然又改变主意,不愿意嫁给我了?”
说着,三殿下便不由得目光楚楚,神情戚戚,大有你若敢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架势。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说道:“传说,奔为妾,我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笑话!谁敢让恬恬为妾?活得腻味了吗?”
两人高高站在围墙之上,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完全无视了周遭的那些隐在暗中探头探脑鬼鬼崇崇的人影。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高居墙头光明正大万众瞩目中,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打情骂俏,让我等木有情人的光棍儿情何以堪啊?”
有人满脸戚戚,浑身悲凉,摇头晃脑的扼腕叹息着,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旁边几位同伴纷纷报之以大把大把的辛酸泪,对他的这句话深表赞同和理解,简直就是特么地感同身受啊。
主子,您太不厚道了,要与王妃打情骂俏亲亲我我的话,难道就不能去找个隐秘的不会被人围观的地方吗?还是你其实是故意想要来刺激刺激我们这群光棍儿的?
此时,日光灿烂,轻风吹拂,初升的太阳还没有释放出它的灼热,气温刚刚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在围墙上从站着到坐着,凑在一起轻声说着些什么,且不管他们在讨论着什么样的话题,只看他们那头对头,脸几乎也要贴上了脸的亲昵模样,便觉得,啊,谈恋爱真是件无比美好的事!
当然,无论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端木恬都不像是会与男银如此高调的坐在围墙之上谈情说爱的人,所以他们现在所在讨论的事情,真的是与情爱半点关系也没有,所有被人看到的,都不过是假象而已啊,假象!
“你觉得成梦璇会怎么做?”端木恬坐在围墙上看着皇宫的方向,问得漫不经心。
君修染盈盈笑着,闻言轻声说道:“她若聪明,就该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去,若是不忿被舍弃而心生报复将德妃娘娘也给拉了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德妃娘娘还会有什么动作?”
“谁知道呢?不过这么好的一枚棋子,她肯定舍不得轻易放弃。此次若非蔡国公逼得太紧,她担心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会将她的好侄女给交出去?”
在两人讨论着这件事的时候,皇上正在亲审成梦璇,周围文武百官列队两边,亦是对她虎视眈眈。
“成梦璇,朕一直以为你性子温顺,心性纯善,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此等凶残之事,你这是为何?”
君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脸色沉凝,威严赫赫。
成梦璇重重的磕下了一个头,说道:“让皇上失望了,罪女惶恐。罪女也是一时心中魔障,事后万分后悔和害怕,请皇上恕罪!”
“朕在问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上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沉冷了几分,吓得成梦璇不由得浑身一颤,说道:“罪女嫉恨恬郡主成了三殿下的未婚妻子,又得三殿下的倾心相待,不由嫉恨不已,恍如心中有着恶鬼在叫嚣,让罪女几欲癫狂,忍不住的便做出了伤害恬郡主的事情。倩儿妹妹与我情同姐妹,不愿陷我于不义不惜欺君,可我却仍是不放心,便将她约出蔡国公府,趁机将她杀害。”
众臣抽气,皆以为这右相府的大小姐真毒,杀恬郡主不成,为了不将郡主遇刺这件事牵扯到她的身上,竟狠辣的杀害了好姐妹以图灭口。
看她娇滴滴柔弱弱温良贤德的模样,原来却藏着这么一颗狠毒心肠。
皇上坐于上方,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成梦璇跪在下方,以额触地,不敢抬起。
“你这是承认了当日凌云寺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乃是你所为,陈妙燕亦是听从了你的吩咐,在混乱中先取信端木恬,再趁机将她推落悬崖,却不想她自己也被端木恬临危之时的伸手给扯落了下去?”
“是,我认罪!”
“事后,尽管蔡倩因为顾念你们之间的情谊而没有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但你却依然不放心,只有将她给彻底灭口了之后才能放心,因为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是!”
这一片空间都忽然停滞了,君皇帝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又睁开眼,看向站在旁边的蔡国公,道:“蔡爱卿,你认为该如何惩罚才能解你心头的怨气?”
蔡国公忙拱手,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老王妃,道:“端木老王妃,你认为如何?”
老王妃也拱手说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闻言又是沉默了下,然后说道:“成梦璇心思歹毒,为争风吃醋而不惜买凶刺杀郡主,罪大恶极!又在事后不仅矢口否认,不知悔改,还诱出蔡倩将其杀害以图灭口,极恶劣极狠毒极残忍,现将她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成梦璇那跪伏的身子不仅剧烈颤抖了几下,手指蜷起死死的扣住了地面。
怎么会?
她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什么都乖乖的招供了,却为何竟还是将她处以了死刑?
端木恬不是没死吗?没死却为什么要将她处死?
不过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的心情起伏,君皇帝如此决定之后,又转头看向右相,道:“成赋彦,你身为我大炎的堂堂右相,却教女不严,以至让她做出了这等歹毒之事,现将你罚俸三年,回府闭门一月好好反省!”
右相大人顿时脸色一变,不敢多言只乖乖应了下来。
罚俸三年他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堂堂右相府若是倚靠着他那一点俸禄过活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但闭门反省一月,却让他忍不住的心肝乱颤。
可皇上发言,他不敢违背,尤其他那孽女还做出了那等事情,皇上没有罚成家连坐之罪,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
成梦璇被下死牢,三日后问斩。
此消息一经传到民间,引起了大片的哗然,众人围在皇榜前面,看着那“皇上亲审”和“心生嫉恨,买凶刺杀恬郡主”,以及那“杀害蔡国公府孙小姐蔡倩,以图灭口”,还有那“供认不讳”和“三日后南门前广场问斩”,议论纷纷,许久都不见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真是不敢相信,成大小姐竟是这般歹毒之人,亏得我以前还那般推崇她。”有人站在皇榜前,愤然说着。
“我就说,蔡国公才不是会无故冤枉好人的人,那成大小姐先前在右相府门前面对国公大人的质问时还装无辜,意图博取旁边的同情,真正的无耻之极!”
“这些年来,她不都是如此装模作样,蒙骗着我们的吗?”
“就是就是!我就觉得她甚是不知羞耻。堂堂右相府的大小姐,大家闺秀,爱慕三殿下没有错,可她竟因此而嫉恨恬郡主,不惜买凶杀人也实在是太不要脸,她算个什么东西?”
“呦,照你这么说,恬郡主岂不是也不知羞耻?你可别忘了皇上为何会下旨赐婚的。”有成梦璇的忠实拥戴者还尚且不死心的欲要挽救成大小姐在一夕之间跌落千丈的名声。
旁边马上有人嗤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恬郡主当时是被人所害,中了淫毒之药,才会做出那等事情。要我说啊,她出门便那么凑巧的遇到了三殿下,简直就是姻缘天定。”
“正是如此!即便被人所害,恬郡主也没有将那害她之人赶尽杀绝,只是略做惩处便放了那人一条生路,比之这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成大小姐,真正是良善了不知多少倍。”
“不就是因为她脸上长了个奇怪的胎记,所以你们才那么不待见她,认为她的心肠定也如她的脸一般狰狞的吗?真是肤浅!”
“对,真肤浅!”
“咱们的鬼郡主可比这个绝顶美艳的成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不然三殿下何至于会连看都不看成大小姐一眼,却认定了非要娶那么一个貌丑无盐的姑娘不可?”
“正是如此!”
人群里争闹不休,不知不觉中话题就偏离了原先的十万八千里之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回京之日起就流言不断风波不止被无数人诟病的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就如成梦璇在一夕之间人人喊打一样,有关于流言的颠覆,总是这么反复无常的。
右相府在右相回来之后就轰然紧闭了大门,一月内不开。
皇宫内,散了朝之后皇上并没有如往常的一般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去了后宫,来到了宣德宫内。
“给皇上请安!”宣德宫中,德妃率众宫女太监恭迎,面对突然前来的皇上,德妃却没有半点往常的欣喜和雀跃,反而心中惴惴,隐隐有些不安。
刚处理了蔡国公与右相府之间的纷争,将成梦璇打入死牢,皇上是断然不可能会来找她抒情的。
她不禁便有些紧张,面上却十分的镇定平静,柔柔看着君皇帝,那神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一次的德妃娘娘,忽然就与那成梦璇极其的相似,面部的轮廓相似,温柔的神态也相似。
“皇上,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将茶奉到他的面前,极尽温柔娇媚之神态。
君皇帝并没有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茶,而是直直的盯着她,说道:“成梦璇被朕打入了死牢。”
德妃的脸色微一僵,然后轻柔的将手中茶盏放在了君皇帝的面前,轻声说道:“臣妾已经听说了,没想到璇儿那孩子竟会做出那等过分之事,如此惩罚,也是她罪有应得。”
“你真这么想?”
“皇上?”她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臣妾虽一向疼爱那个孩子,知道她受此惩罚总也是难免痛心不忍,但臣妾更知道,皇上如此已经是额外的开恩了,臣妾感激不尽。”
君皇帝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也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依然是那样平静的看着德妃,没有对她的表现和话语表示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缓缓的伸手,轻轻的将放在他面前的那盏茶扫落到了地上。
“砰!”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碎裂声,滚烫的茶水四溅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痕迹,还有几滴飞溅出去,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她却无法去擦拭,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脸色惊惶无措委屈楚楚的看着他,说道:“不知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你真要朕责罚你?”君皇帝安坐在椅上,依然是那么平静的没有起半点波澜的看着她,语气平和得还有那么点温柔的询问道。
这样的一个问题,则让德妃的脸色再次僵硬,抬头凄楚无措的看着他。
君皇帝的眼神一点点转冷,透出了一丝嘲讽鄙夷之色,冷笑着说道:“成佩兰,你真当一位朕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不理睬是因为朕念你好歹也服侍朕多年也算尽心尽力,又懒得理会这些事情罢了,你若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的,甚至把朕当做是那愚蠢之辈能由着你蒙骗,朕也并不介意让你换个清净的地方去住。”
换个清净的地方?在这皇宫里,最清净的,莫过于冷宫了。
德妃的脸色又开始发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两下,哭诉道:“臣妾对皇上不敢有丝毫的异心,只是臣妾毕竟也是个母亲,总是会觉得自己的孩儿才是这世上最最好的。恬郡主虽然身份尊贵,贵不可言,但却模样有所欠缺,臣妾……臣妾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想到三皇子要娶她为妃,便有些无法接受,才会一时糊涂做出了那样的事,请皇上明鉴!”
竟是这么诚实的认下了罪过!
因为她清楚,皇上定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现在与其死不承认反而招得皇上的恼怒厌恶,倒不如乖乖自认。
可想虽然是这样想没错,她也按照最聪明的方式做了,但她的心里却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的难受。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这后宫之中的龃龉魍魉何止她所做的那些?他都知道,但一直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坐在他的龙椅上冷眼相看。
看着各方争锋,看着后宫搏杀,看着那些肮脏、龃龉、龌蹉,看着无尽的阴谋诡计、冰冷凶残、杀气森森,看着血漫后宫……但他一直都只是看着而从不理睬,由着她们拼得你死我活。
而现在,他突然就对她出言警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端木恬?不不,是因为宁清!
那是宁清的女儿啊,在他的眼里,就算长得再丑陋再容颜狰狞,怕也是比他自己的任何一个亲生女儿都还要更加欢喜的,所以当端木恬受到威胁之后,他也跟着着急了。
君皇帝低头看着跪伏在他脚边的女人,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看一眼之后便再没有看她,从椅上站起来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大步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德妃一下子就跌在了那儿,放在腿上的双手倏然握紧。
“娘娘……”
有宫女过来,小心的轻唤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时间流逝,成梦璇的事情被无数的人议论八卦,津津乐道,赫然成为了继端木恬之后的又一个京城百姓最最热衷的八卦对象。
她辛苦培养了多年的完美形象,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从高洁纯良的仙子到心狠手辣的魔头,也不过就是一张皇榜的事情。
入夜,端木王府墙头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哧溜”的一下翻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荣大小姐,你半夜三更爬墙进我端木王府,不知是有何贵干?”
她还没落地,便有声音突然从身后下方响起,吓得她手一颤差点直接从墙头跌落,忙用力扒拉住,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围墙下方。
下方,端木恬站在那儿仰头看她,远处传来的亮光映在她眼中,闪闪发亮。
而那扒拉在围墙上的,可不正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荣芩静吗?
这姑凉倒是好久不曾出现,也不知道这几天跑到哪里野去了。
她看着站在下方好像就在等着她翻墙的端木恬,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嘿然一笑,道:“哎呀好巧,竟然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大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半夜爬墙进我端木王府,是有何贵干?”端木恬闪闪发亮的眼中溢出了点点笑意,更多的还是不怀好意。
她其实也是正想要翻墙出去的,没想到竟真的是那么凑巧的看到了荣芩静在翻墙,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她。
远处有脚步声响,应该是王府里的侍卫们听到这边的响动,搜过来了。
“什么人在那边?”有冷喝质问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呼啦啦”的脚步声,有侍卫们奔过来,将端木恬和还尚且扒拉在围墙上的荣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然后,他们才看到站在围墙下的,竟是他们自己家的郡主大人!
“郡主?”
端木恬转身看他们,说道:“这里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几名侍卫抬头狐疑的看了眼爬在围墙上的荣芩静,然后恭敬的应一声后退了下去。
见状,荣芩静咧嘴嬉笑,然而还没笑好,忽有大狗狂吠着扑出,一蹦而起张嘴便朝挂在半围墙上的荣大小姐咬了过去。
荣芩静一呆,然后猛然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声尖叫响彻了夜空,比刚才翻墙进来时还要更加敏捷的速度“唰”的一些窜上了围墙,转身就看到那只该死的大狗没有咬到她,又落回到了地上。
她紧了紧腰带,马上就得瑟了起来,叉腰冲着地上那还在围绕着墙脚转悠,冲着她狂吠的狗挑衅道:“来啊来啊,你这毛脸畜生,有本事你就上来咬姑奶奶我啊!”
端木恬无语看着在她家围墙上蹦跶的大小姐,幽幽说道:“毛脸畜生的姑奶奶是什么?”
荣大小姐一呆,然后怒了。
“端木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端木恬淡漠的看她一眼,然后忽然纵身跃上了围墙,在荣芩静认为是她恼羞成怒跑上围墙来教训她了而连连戒备的时候,脚尖又在围墙上一点,整个人便朝黑暗中飞了出去,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荣芩静又一呆,然后一摸鼻子,二话不说便朝着端木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有问题!她得跟上去瞧瞧!
端木恬一路飞檐走壁,竟是来到了天牢附近。
某阴暗偏僻的街巷中,有马上停留等候,端木恬出现的时候当即有人也在她的面前出现,躬身行礼道:“拜见王妃。”
马车帘子掀开,君修染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的,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端木恬看着他,问得有点不耐烦。
君修染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那阴暗巷弄,朝那最是戒备森严的天牢走去。
“我们去探监。”
“……”
他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探监?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探成梦璇的监,可且不说人家被打入死牢,外人根本不得相见,便是能相见,这大半夜的巴巴跑到天牢里来看她做什么?
嘲讽讥诮落井下石耀武扬威?她虽然讨厌成梦璇,但一向也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三殿下笑得端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轻笑道:“这怎么可以?万一恬恬误会了怎么办?又或者万一我被轻薄调戏了怎么办?恬恬你可一定要一起去,然后,可要保护好我哦!”
“你活着是干什么用的?”
“被恬恬你用的。”
“……”
身后有隐隐的吭哧声响起,是某些躲在暗中的不着调的下人们,端木恬满脸黑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不走了。
“说清楚,你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见她停了脚步,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模样,三殿下幽幽叹息一声,满脸心疼心酸心痛的说道:“那天牢中阴暗肮脏,尤其在死牢之中,更是虫蚁一窝蛇鼠满地,普通人尚且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她那样的金贵弱小姐?表妹虽做了过分的事,但毕竟也是因我而起,她只有三天好活,死后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便想去陪陪她,陪她度过这最后的三天。”
端木恬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眼中寒光涔涔。
某人毫无知觉,还假惺惺的抹了把鳄鱼的眼泪,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说道:“恬恬虽看着清冷了些,但我知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表妹都快要被问斩了,人死如灯灭,过去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也都因此而随风消散了,恬恬定也不会再与她计较了吧?”
端木恬挑挑眉,满身的杀气毕现。
“你错了,我一向小心眼,也从不曾善良,就算她死了,我也没打算要跟她化干戈为玉帛。”
“哎?恬恬……”
端木恬眯着眼冷冷的盯着他,满身杀气半点也不收敛,轻启樱唇迸出了三个字:“你去死!”
“呃……”
看着他家人儿转身就走的决然模样,三殿下顿时傻眼,暗道糟糕,玩儿大了。
连忙伸手将已经转身的人儿给拉了回来,开口想要解释。
她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掸掸衣袖,道:“走吧。”
“……”
冷冷的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陪你的表妹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呃……恬恬……”他怎么觉得突然间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她不理他,径直朝天牢走去,冷声说道:“故意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很好玩是不是?”
某殿下失笑,知道她并未真的生气,便当即颠颠的跟了上去,伸手将她揽如怀中,笑道:“我家恬恬果然还是最善良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成梦璇已经被皇上亲自判了死罪,三日后便要南城门广场问斩,乃是最最重要的罪犯,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探望。
不过三殿下果然是很神通广大的,拉着端木恬一起竟很顺利的就溜进了天牢里面,然后又熟门熟路,如闲走在自家花园里一般的往下走,来到了最底层的。
那里果然是非常的阴暗潮湿,散发着一阵阵难闻的霉味臭味,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才刚踏入死牢的范围,便有一直庞大的老鼠“嗖”的一下从脚边窜了过去,又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端木恬嘴角一抽,君修染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反而是没有上面普通牢房那样热闹,而是透着死气沉沉的压抑,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尚且还关押在这里的那些犯人也早已经神情麻木,没有任何感情,即便是看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也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或者干脆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死牢最深处,牢门紧锁,透过牢栏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蠕动,还有隐隐的抽泣声响起。
这个声音听着甚熟悉,不是成大小姐还能是谁?
君修染忽然拉着她,闪身进入了旁边的另一个牢房里面。
“你就打算这么陪你的表妹?”端木恬侧目,冷笑道。
三殿下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计较她的语气态度问题,笑盈盈说道:“能如此陪伴,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荣幸。嗯,不过恬恬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们便让其他人过来吧。”
“不必,反正我也没事做。”她说着转身,才发现他们所进入的这个牢房比旁边的那些都要干净许多,应该说是太干净了,她甚至还在阴影角落里看到那里铺着厚厚的软绵褥子,走到近处还能闻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凝而不散,就只有这极小的一片地方能够闻到,很干净舒服的感觉,将这个死牢的阴暗腐臭都驱散了,虫鼠绕道。
不由挑眉,但她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在那褥子上面坐了下去。
这真是个好地方,坐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尤其是成梦璇所在的那个牢房里的情景,可若从外面往里看的话,除非是特意的提着个火把探进来仔细查探,不然要看到在这个阴影角落里的异常,真是不太可能。
君修染也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并随手将一个精致的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的沙漏放在了旁边地方,道:“现在应该还不会有什么问题,时辰也不早了,恬恬不妨先睡会儿。”
端木恬没有反对,侧身在旁边躺下下来,但想要睡觉却似乎不大可能,因为成梦璇一直在她的牢房里焦灼不安,间或的不时有尖叫声响起,然后是哭叫声拍门声。
“你这娘们,给老子安静点,再吵吵嚷嚷的,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终于有人受不了成大小姐的不定时抽风尖叫,出言恐吓道。
成梦璇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了过去,叫嚣着:“混账东西,谁许你这么对本小姐说话的?”
有人在旁边嗤笑,嘴里似乎还含着什么东西,以至于说的话也有些含糊,“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进了这里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喏,知道那边的那个老头是什么人吗?那可是大炎先帝的亲哥哥,连皇上见了他都得喊一声伯父。还有那个,紫金侯听说过没?三十年前差点就掀翻了大炎王朝,自己登上宝座当了皇帝。你一个娘们嚣张什么呀?看你这模样,最多也就某大官家的小姐,屁都不是!进了这里,你难道还想要活着出去?除非是被拉出去宰杀了,还能最后看一会儿外面的太阳。”
刚才的那个人又说道:“这娘们看起来倒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干起来爽不爽。”
“得了吧蛮子,你就算想干也干不了啊,再说中间隔着几根牢栏干起来也不舒服。”
“呸!老子已经素了十多年,手都快要撸废了,隔着几根牢栏算得了什么?”
说着的时候,有一只粗壮的手臂突然从隔壁的牢房里伸了过来,朝成梦璇抓去,吓得她不由尖叫一声,迅速的后退远离。
那牢房很窄小,她才刚后退几步,便“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牢栏上,马上有另外一人的手从牢栏里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成梦璇的手臂。
“嘻嘻嘻,抓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成梦璇的身后响起,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无视成梦璇的尖叫挣扎而在她的脸上身上好一阵抚摸,尤其在她胸前的高耸上面,狠狠的抓了两把,啧啧说着,“这细皮嫩肉的,还有这么诱人的香味,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子吧?”
周围响起了一阵淫笑,让这死气沉沉的死牢也忽然增添了几分活跃气氛。
“淫棍,你没有弄错吧?这好好的良家女子,怎么会被关押进死牢里面?”
闻言,那个尖细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老子上过的女人比你们见过的都多……臭娘们,你给老子安分点!”
成梦璇在他的手中剧烈的挣扎着,叫骂声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然而听着这娇娇软软的声音,反倒是让那人激动了起来,手越发放肆的在她身上抚弄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哎呦”一声,也不知成梦璇对他做了什么,他抓着她的手忽然一松,然后已经抓到了手中的美人儿就有脱离了出去。
成梦璇紧紧的贴着唯一的一面墙壁,站在牢房的最中间,因为羞辱,因为愤恨,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那边,阴影中,端木恬已经又坐了起来,看着那边的混乱,听着叫骂淫亵之语,忽目光闪烁,淡淡的凉。
“恬恬,你在想什么?”
耳边,君修染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响起,她侧目看他一眼,挑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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