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宣德宫
端木恬在德妃派遣来的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宫,一路来到德妃的宣德宫中。
进入寝宫,她看到卧坐在床上的德妃,如此看去,德妃娘娘倒似乎是真的生病了,并没有假装。
她虽没有祖母那样的精通医术,但自小耳濡目染仔细研究下,一般的小病小痛还是能看诊的。此刻德妃脸色青白,双目的神光微散,确实是生病的模样,但应该不是很严重。
就此下了结论,她才福身朝德妃行礼,道:“给德妃娘娘请安。不知德妃娘娘遣人来召端木恬入宫,是有何吩咐?”
坐在床边近身服侍德妃的成梦璇也在端木恬出现的时候站了起来,朝她行礼道:“见过恬郡主。”
德妃挣着从床上坐起,成梦璇忙转身去扶,又垫了靠枕在德妃的背后,好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做好这些,德妃才抬头看向了端木恬,神情凉漠,透着一股子的森凉。
“恬郡主不必多礼,自己寻个位置坐下吧。”
这算是什么话?
端木恬眼波轻转,神色却不动,直起身就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谢德妃娘娘赐座。”
德妃在静静的看着她,好久都没有什么话语,端木恬则安静的垂首坐在那儿,由着她看。
有宫女小心的进来,奉上了香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轻轻放下之后就马上行礼退了出去。
“这是皇上赐的贡茶,当然对于随手就能拿出云山雪雾这等绝世名茶的你来说,应该是算不了什么的,你就当是尝个新鲜吧。”德妃终于开了口,平淡无奇,生冷疏离,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客套。
端木恬并不惊讶德妃会知道她随手拿出云山雪雾这件事,毕竟当时她也没有避着人,以德妃的身份地位,想要打听还是很轻松的。
她就好像并没有听出德妃语气的生硬虚妄客套,淡然回道:“谢娘娘。”
然后端起那茶盏,轻掀盖,顿时又袅袅热气冒了出来,带着一股茶叶的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她浅抿了一口,茶水清冽,一点点苦,苦过之后却又泛出了一点点的甜,清香满溢。
“你应该知道本宫今日找你入宫,是为了什么事。”德妃在此时忽然开口,将端木恬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抬头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德妃,端木恬神情淡然,都到了面无表情的境地,不冷,只是很淡,淡得就好像她所看到的眼前,根本就恍若无物,她也只是在对着空气讲话而已。
“娘娘恕罪,我不明白您叫我入宫,是为了什么事。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便是,我一向对猜测别人心思的事情并不擅长。”
德妃的目光顿时越发冷冽了,冷笑道:“你既然要装傻,本宫也懒得与你多作纠缠。你该知道,本宫对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十分不满意。”
“德妃娘娘,您若不满意我嫁给三殿下,也理该去找皇上才对。毕竟这是皇上所下的圣旨,我也是圣命难违,即便再如何的愿意听从德妃娘娘您的吩咐,也不敢做出那违抗圣旨的事情。或者,德妃娘娘这是在意图挑唆我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被突然抢了话,德妃一怔,听清楚了端木恬所讲内容,便不由得眼神狰狞了些。
挑唆她做违抗圣旨的事情?这顶帽子真够大的!
德妃眼神阴沉,冷声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做出那等淫亵之事,任是你再身份尊贵,就单凭你的容貌,又如何能有资格嫁给三皇子?你少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本宫绝不会让染儿他娶了你做王妃!”
端木恬漠然看着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淡然说道:“德妃娘娘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不是吗?你不满意我与三殿下的婚事,该去找皇上,你不愿意三殿下娶我,该去找三殿下,坐在这里与我说说,有什么用?”
“只要你亲口承认,说当天晚上与你缠绵的男子并非三皇子,你们的婚事自然会不复存在!”
端木恬顿时手指微颤,淡漠的目光刹那沁出了一点凉意,嘴角却勾勒出一抹浅笑,道:“德妃娘娘好算计,不过若当日不是三殿下,是谁?”
“这京城满地的俊杰,自由着你说是谁便是谁。以你端木王府的郡主身份,想嫁给谁不成?”
“比如……太子殿下,或者二殿下甚至是五殿下?”
“你……”
“德妃娘娘真是个好娘亲,为了不让亲儿娶我这么丑的女子进门以至受了委屈,竟不惜将端木王府这么一大势力拒之门外,甚至是推到竞争对手的怀里。我相信,就算我长得再丑,他们应该也会愿意在自己的后院给我挪一个位置出来。”
德妃死死的盯着端木恬,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反应如此平静,更是连这样的话都敢对着她直言不讳,不过她看到的却只是端木恬的漠然相对,连眼波都没有流动那么一下。
她不由精光闪烁目光深沉,沉吟了下,又说道:“听说你刚回京城的时候就从凤楼的手中救下了邢尚书家的公子,让他免受了断指之辱。据本宫所知,恬郡主可不是热心之人。”
邢尚书家的公子?
端木恬微讶,想到自己回京城之后至今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从凤楼手中救人的,又是断指的,便只有那天在庆祥楼时的一回,那个纨绔嚣张,之后却又对着一众狐朋狗友拂袖而去的公子。
看来德妃娘娘还真是很仔细的调查过了她的事情,连这种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事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心血来潮出手救人一回,便是与那人有不一样的感情?
端木恬勾唇微笑,笑得越发轻柔动人,点头说道:“能承蒙德妃娘娘如此关心了解,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德妃娘娘,即便是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人并非三殿下,可当时我神志不清,三殿下却是清醒的,即便当时晚上,灯火昏暗,他也断没有认错人的道理。”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德妃冷冷的说道,“本宫乃是他的生母,自能让他听从本宫的吩咐!”
这一下,端木恬是真的诧异了。
挑眉静静的看着神情冷峻气势不凡威严雍容的德妃娘娘,暗道这德妃娘娘看着也不像是愚蠢没心机的人啊,手段见识也都是不凡的,可怎么竟好像至今都还在仗着君修染生母的这个身份意图控制君修染?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出了君修染对他这个母妃早已经失望绝望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以他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允许人意图控制他的行为思想决定。
是当局者迷,还是聪明过头,或者是潜意识里便对某些事情太过笃定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低眉顺眼的坐在旁边的成梦璇,这个深得德妃娘娘的喜爱,想要让她嫁入尧王府为王妃的右相府大小姐,微微敛了神。
这事可真奇怪,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无半点亲情,却又十分疼爱娘家侄女,对女儿似乎也极其的宠爱。
这算是重女轻男的典范吗?
见端木恬默然无语,德妃眉头一皱,问道:“你考虑得如何?放心,就算你不能嫁给三皇子,嫁给了邢尚书家的公子,也一样能继续为三皇子效命。”
端木恬直接就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竟让那狰狞的脸孔也明媚了几分,眼神却冷峭的看着德妃,说道:“德妃娘娘,您是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别说你只是德妃,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资格来决定本郡主的婚事。还有你说效命?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给君修染效命?或者说,是给你效命!我乃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愿意嫁给君修染那是给他的天大荣幸,你却竟然对本郡主提出这般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不知好歹的要求,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成梦璇倏然瞪大了眼睛,连她一直以来的温婉娇柔的姿态都碎裂了开来,紧紧的盯着端木恬就像是在看一只宇宙怪物。
德妃的脸色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
端木恬说完之后就敛了笑容,又是那淡漠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看向德妃的眼神,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冷峭不屑的光彩。
她觉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了意思,便站了起来,说道:“看来德妃娘娘似乎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既如此,我就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忽然腿脚一软,身子一晃,内息也凝滞动弹不得了。
她一惊,猛然转头看向了放在桌上被她饮了一口的茶盏,又看向正冷笑看着她的德妃,回以同样的冷笑,道:“德妃娘娘果然是深谋远虑,事情都还没有开始你就先下了药,以防不测。不过德妃娘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德妃脸色一沉,端木恬却干脆的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冷笑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既然你不想让本郡主就这么离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留在这里不走了!”
如此反应,真是大出德妃的意料之外,对上端木恬那漠然恍如有着无比死寂荒芜的眼睛,她忽莫名的有些惊悸惶恐。
但她又很快将这一点异样压了下去,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甚至都微微变得柔和,说道:“恬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只是想要留你在身边陪着说说话。”
“德妃娘娘放心,我留下也没有半点为难和被迫,相信德妃娘娘也定然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毕竟我若是在被德妃娘娘宣召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肯定无法跟我祖母父王和哥哥交代,若再不小心被皇上问罪,可就糟糕了。”
刚柔和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沉寂了,她点头说道:“恬郡主真是冰雪聪明,本宫怎么敢让你有了一丝一毫的损伤呢?不过就是见恬郡主欢喜,想留几日在身边作陪而已。”
“这是我的荣幸。”
德妃拍了下手掌,马上就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嬷嬷出现在了德妃寝宫之中,看她那走路站立的动作姿势,还有连绵悠长的呼吸,可知定是身怀武功的。
“送郡主下去休息,定要好好的服侍郡主,不可怠慢了。”
“是!”
那嬷嬷领命走到端木恬身旁,伸手扶起了浑身无力的她,朝门外走去。
果然是神态恭敬,扶着她的动作也非常的轻柔小心,没有半点冒犯不敬之处。
德妃看着那头也不回,乖乖由嬷嬷扶着离开的端木恬,不知为何,心口突然加速跳动了两下,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给忽略了。
她伸手抚了抚心口,按捺下不安的心跳,转头对成梦璇说道:“璇儿,你出去让人到端木王府通知一声,就说本宫与恬郡主甚是投缘,想留她在宫中陪伴几日,让老王妃和璟世子不必挂念。”
成梦璇垂首盈盈下拜,应道:“是!”
端木恬说得对,德妃确实是不敢让她有什么损伤的,因为那势必会招惹来整个端木王府的愤怒,那是她承受不起的。又正逢北疆大捷,皇上也势必不会眼看着端木王府的郡主出了事而不加处置。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德妃从没有想过要现在对端木恬不利,她只是想要将端木恬给拖住。
然而端木恬确实是被她成功的困在了皇宫里,她却没想到预先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有人就那么迅速的找上了门来。
“表哥。”成梦璇在见到来人的第一时间,便是下意识的含羞带怯,朝他盈盈一行礼,低垂的脑袋,遮住了她脸上在那一刹那的嫉恨。
表哥此刻进宫来,定是为了端木恬!
那女人何德何能,竟能得表哥的如此倾心相待?
她不禁手指收缩捏紧了秀帕,君修染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带着一股凌然之气的从她面前走过,来到了卧在病榻上的德妃面前。
“恬恬呢?”
刚想开口的德妃听到他一开口就是询问端木恬,对她却连基本的行礼问安都没有,顿时被气得一口气来不及喘上来,捂嘴便是一阵咳嗽。
成梦璇忙快步走了过去,替她轻抚着背,抬头对君修染说道:“表哥,姑母身子不适,一直都在盼望着您能进宫来探望……”
声音消失在君修染终于落到她身上,笑盈盈却又阴森森的目光中。
君修染不过瞥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咳嗽渐止的德妃身上,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不禁用力喘息了几声,抬头看着他说道:“若非端木恬现在在宫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要进宫来见我?”
“你若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还要我特意进宫来?本王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忙?若真忙,你会整天的跑去端木王府?整日跟着那端木恬纠缠不清?”
“母妃,请注意言辞。什么叫纠缠不清?恬恬乃是本王的未来王妃,本王与她培养感情有何不对?倒是母妃你,突然将恬恬叫进宫来,又说什么与恬恬十分投缘要留她在宫里陪你几天,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德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很阴很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么做还不都为了你?你究竟是被什么给迷了心窍,竟这般认定了那端木恬?你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便是再身份尊贵,又哪里能配得上你?你不怕,本宫还担心往后她进宫来给我请安,看了做恶梦呢!”
君修染的眼底刹那渲染上了浓浓的迷雾,笑得也越发森凉,突然凑近她,说道:“当年你在见到我之后,是不是也经常的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若我十年前没有能够回到京城,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你会不会依然将我当成是你的梦靥?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你自己不觉得虚妄我还觉得恶心呢!”
“你……”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娶了成梦璇,好让成家延续今日的荣耀。你还嫉恨恬恬的母亲,所以也看不得恬恬在你的面前安好。你还意图将你的思想强加到我的身上,由你控制。”无视母妃突然苍白的脸色,君修染继续字字见血,“你当我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在二十年前生育了我这一件事,就以为我是你手中的牵线木偶,可以由着你为所欲为。”
德妃死死的拽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盯着他的眼神冷冽非常,咬牙道:“不管如何,你不能忘了我是你的母妃!”
“你错了,我早已没有母亲,这些年来之所以还会开口叫你一声母妃,也不过是不想让人以此为把柄对我不利,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言毕,他不管德妃倏然惨白的脸色,转开了视线在周围搜寻着,冷声问道:“恬恬在哪里?”
一口气憋在胸口,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住,德妃再次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成梦璇在旁边也是听得脸色发白,伸手轻抚姑母的背缓解她的咳嗽,又抬头可怜楚楚的看了君修染一眼,说道:“表哥,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姑母她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她也是关心您。”
“本王与德妃娘娘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右相府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教养而已。”
成梦璇浑身一僵,然后眼泪就“唰”的掉落了下来。
君修染继续无视,第三次问道:“恬恬呢?她在哪里?”
“你就当真认定她了吗?”
“是!”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重视的?”
“你不需要知道!”
“你……咳咳!”咳嗽了几声,用力平息下体内的忿然,德妃的眼神如冷箭芒刺,道,“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我难道还能将她怎么样了吗?”
“她在哪里?”
“我不过就是想要留她在宫中陪伴两天,你何必如此焦急?”
神色如常,语气却加重了些,“她在哪里?”
“我难道连想要留个人在宫中陪伴几天的资格都没有?再怎么说,她也是本宫的儿媳妇,留在宫里陪本宫说说话理所应当!”
“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引得德妃不由心中一跳,但却依然说道:“过个两日,我自当会让人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出宫外。”
君修染不再继续询问,只是冷冷的看着德妃,而后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成梦璇的脖子将她从床沿给拎了起来。
“你做什么?”
德妃当即大惊,猛然在床上坐直身子,瞪大着眼睛紧盯上了君修染,满脸的震惊愤怒恼恨等等诸多情绪相互交杂。
“还不快放开璇儿,她是你表妹!”
君修染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成梦璇,笑得特温柔特亲切,如果没有眼底那一层看不分明的幽冷迷雾的话,简直都快要赶上他看他家恬恬时的表情了。
只是他的动作却相当粗暴,手指收拢,直将成大小姐的脖子捏得“咯咯”作响,语气亦轻柔,问道:“你应该知道郡主在哪里吧?”
问着话的时候,他手指也略放松了些。
成大小姐的脸长得通红,眉宇纠缠一脸痛苦之色,还有惊惧和慌措,感觉到脖子微松连用力的呼吸新鲜空气,眼中泪光盈盈,娇柔楚楚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呃!”
君修染当即再次手指用力,阻了她的呼吸。
德妃眼见着这个状况,几乎被气得晕厥过去,不顾身体的病痛从床上起来,朝君修染扑了过去。
“混账!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璇儿!”
君修染随手一划,轻易的就将德妃划到了旁边,“砰”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德妃一下子就被摔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君修染,不敢置信的质问道:“孽障!你竟敢对我动手!”
她的质问并没有能得到回答,她只看到了一双异常邪佞的眼睛,紫光闪耀浓郁得如能慑人心魂,明明含着笑却冰冷得无丝毫感情和温度。
“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不过是因为不愿让人抓着把柄,你真当以为我还会顾念你这个所谓的母亲?你配吗?”
宛如有一盆冰水忽然从头顶浇落,让德妃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经受不住猛打了个冷颤。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个情况,真的。
尽管君修染自十年前回京之后就性情大变,更是再不与她亲近,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名传天下权势通天的亲王,可在她的眼里,潜意识里便认为他还是那个可以由着她揉捏摆布的孩子。
她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他,又因他而遭受了许多苦难,他理该也必须听她的话,按着她所希望的行事。
因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认为他逃脱不出她的手掌心,即便偶尔有争执有冲突,应该也是正常现象,尚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错了,她的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可以有着她摆布揉捏的孩子,他甚至,都早已经不将她当成是母亲!
醍醐灌顶,不不,根本就是当头一盆冷水,将一直自以为是的德妃给惊醒了过来,然后懵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成梦璇的挣扎已渐渐开始微弱,君修染将目光从德妃的身上收回,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一甩手便将她给扔了出去。
她被扔出去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却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只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拼命咳嗽以至于都快要呕吐了。
房内连番的响动也惊动了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但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只在门外小心张望,这一看便不由得大惊失色。
“主子,您怎么了?”有宫女顾不得规矩的冲了进来,冲到德妃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君修染却突然上前一脚就将她给踢了出去,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只紧紧的盯着德妃,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怒极而笑,道:“你真有出息,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对自己的生母动手。”
君修染眸光一寒,冷漠的说道:“我怎么会对您动手呢?我只会将您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灭杀,直到找到恬恬为止。”
德妃顿时脸色一变,君修染却已转开目光,一步迈到了刚才被他踢出去的那个宫女面前,手在腰间一抹,顿时有银白软剑握在了他的手上,然后一剑出,“嗤”的一声鲜血飞溅,那宫女直接就被抹了喉,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气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能够叫喊出来。
德妃再一次的脸色大变,没想到他竟真敢在她宫中杀人,他简直是疯了!
“第一个。”
君修染目光沉冷,神情没有出现丝毫的涟漪,说着转身,朝离他最近的成梦璇走了过去。
成梦璇被吓坏了,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后退,想要离他远一些,脸上泪水涟涟,霎时惹人爱怜,不停的摇着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喉咙被扼久了,嘶哑干涩又太过紧张,竟发不出声音来。
君修染漠然举剑,遥遥的对上了成梦璇,道:“第二个。”
说着,利剑朝她飞快的刺杀了过去。
“住手!我让你带走端木恬!”德妃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刺出的利剑在同时突然停顿,与成梦璇的咽喉不足半寸距离。
成梦璇死死的盯着就停留在她咽喉前的森白利剑,感觉到从那上面传递过来的森冷寒意,刺痛了她娇嫩的肌肤,然后她忽然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君修染施施然的收起了不沾半点血腥的软剑,面上又浮现了盈盈笑意,转身看着德妃说道:“母妃早该如此决定了,这样还能免了您身边的这位心腹宫女枉死。”
这宫女是德妃二十年前刚入宫的时候就跟随在她身边的,确确实实是心腹中的心腹,平时德妃甚是信任她,当然,在很多年前,也曾不止一次的欺凌他这个小主子。
君修染笑意盈盈,眸光幽幽,静看着德妃等她放人。
德妃当真是咬碎了一口牙,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她以为一直都能由着她摆布控制的儿子,竟突然间脱离了她的所有控制。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杀人。
很快,端木恬被刚才扶着她离开的那个嬷嬷又扶了出来,视线迅速的从寝宫内一扫而过,对这满室的血腥味恍若未闻,只一扫之后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漠然道:“好慢!”
下一秒,她便落入到了一个温暖怀抱之中,某只殿下伸手将她紧紧的搂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此刻成梦璇正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她心心念着的表哥温柔的拥端木恬入怀,神情是真的温柔,直达眼底的最深处,那一副柔情蜜意奉若珍宝的模样,让成大小姐不禁满心的嫉恨,差点再一次昏厥过去。
想到这里毕竟不是调情的好地方,君修染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怀抱,对她说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宫吧。”
端木恬的目光再次在寝宫内扫过,本是想要再搅上一搅的,不过看眼前的这个情况,似乎君修染也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
她便点了点头,道:“好。”
转身就朝外面走,只是脚步虚软,君修染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忙将她拉住,皱眉问道:“恬恬,你是否身子有所不适?”
她一愣,随之明白他所指的,说道:“只是寻常的软筋散,我自己就已经化解了部分,很快就没事了。”
“软筋散?”他却顿时脸色难看,转头冷冷的看了德妃一眼,又转头对端木恬说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会被人下了药也不自知。”
“德妃娘娘有先见之明,先下药再与我商谈事情。经此教训,我以后会更加的小心。”
“你就闻不出尝不出?”
“溶于茶水之中,被遮盖了味道。”
君修染又是皱了皱眉,然后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宣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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