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方才有幸和阁下合奏一曲,不知阁下可否出来一会!”瑟瑟凝立在船头,曼声说道,清眸紧紧凝视着挂在船舱门的竹帘子。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跳出胸腔外。
四周一片静谧,似乎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船舱内的光线比较暗,透过密密的竹帘子,瑟瑟隐约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缓缓地向舱门移了过来。
一步一步,很慢很慢!
瑟瑟几乎就要挑起帘子,看一看舱内的人了。
帘子被一双修长的手缓缓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月白色身影从舱内卓然走出,他的手中执着一管碧玉洞箫。他缓缓地在船头凝立,夕阳余晖笼着他纯白的衣衫,使他看上去仿若站在云端的天神,优雅出尘。
他那身白衣,依稀看出,并非纯白的,而是用淡雅的墨线绣着一首诗。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龙飞凤舞的字迹,带着一丝疏狂和雅致,分明正是初见时的那件白衫。
一切,都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在下明春水,很高兴和姑娘琴箫合奏!”他低低说道,声音清澈温雅,唇角,勾着淡淡的妖娆的笑意。
他缓缓向瑟瑟走来,步伐慵懒,透着一股懒洋洋的优雅。
瑟瑟凝视着眼前的人,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慢慢地松了下来。一直吊在喉间的那颗心,缓缓地沉落到胸腔。
是他,他没死,他真的没死,他终于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瑟瑟抬眸凝望着他,他也凝视着瑟瑟。
四目相对,时光流转,一瞬间,似乎就是永恒。
她缓缓走到夜无烟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眉眼口鼻,指下,是他柔滑的肌肤,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是虚幻的,不是梦。
没有错,是他!
是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鼻。
瑟瑟扑倒在夜无烟的怀里,没错,是他的怀抱,那淡淡的带着竹香的男人香。
眼泪不知怎么就从眸中滑落下来,无限委屈的,空前绝后的,欣喜的眼泪,扑簌簌只往下掉,将他的衣衫沾湿了。
夜无烟紧紧拥着瑟瑟,低下头,借着最后一抹斜阳余晖,看向怀里的她,晶莹剔透的眼泪成串地掉下来,似梨花带雨,娇柔中透出一丝倔强,格外令人怜爱。
他好似搂着珍宝一般拥着她,看到她流泪,他心中巨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似乎从未见到她这样娇柔的小女人模样,让他怜惜,让他心痛,一颗心早已化作了一汪春水。
他伸出手指,想要去擦去她的泪水,却不知她在忽然之间变了脸色。
眼泪还残留在脸颊上,神色却忽然转为愤怒。
她一把推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夜无烟!你不是死了吗?!”
他怔了怔,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边漾开,他懒懒说道:“是,夜无烟是死了。世间再无夜无烟,只有明春水。”
瑟瑟瞧着他那慵懒的样子,思及他方才那缓慢的步伐,他好似一点也不想念她的样子。既然没死,却不给她个信,也不来见她,平白令她担忧悲伤了这么多日子。“夜无烟,你没死,为什么不早点来自找我!”一股火,慢慢地从胸臆间烧了起来,瑟瑟亭亭玉立在船头,冷声说道。
忽而转身,一言不发,足尖在船舷上一点,身形便从船上纵起。
明春水伸手,扯住了瑟瑟的衣角。
“我不认识什么明春水,你放开我!”瑟瑟用力一挣,身形从小船上飘起。
明春水拉她不住,被她跃起的气势所激,身子晃了晃,竟然跌倒在船头。
“你怎么了?”瑟瑟诧异地顿住身形,重新跃到船头上。
她乍然想起了他的伤,那个替身既然受了那么多的伤,他是不是也受伤了?方才,初见他,她心中太过震惊,竟是忽略了这件事。
瑟瑟蹲下身子,将夜无烟扶了起来,心痛地问道:“你受伤了对不对,还没好?是哪里受伤了?”
夜无烟定定凝视着瑟瑟,摇了摇头,缓缓抬起手,去触摸瑟瑟的脸蛋。
“你的手怎么了?”瑟瑟凄声问道。
“没事,只是,暂时还不能长久用力,还需要恢复。过些日子就好了!”夜无烟淡淡说道,意欲缩回手。却被瑟瑟一把抓住,她执着夜无烟的手,望着他受伤的疤痕,惊声道:“你的手筋被挑断过?是不是?”
思及他方才慢吞吞懒洋洋的样子,瑟瑟心中痛道:“是不是脚筋也被挑断了?是不是?”
“我都说了没事了,有云轻狂这个神医在,还有什么病治不好呢!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就能恢复了!”夜无烟云淡风轻地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去照顾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来的!”瑟瑟扭过头,生气地说道。
“瑟瑟,我以前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冤枉你,不相信你,害你跌下悬崖,就让我用这辈子来弥补你,好不好?”夜无烟低低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双凤眸灼灼地凝视着瑟瑟,生怕他说半个“不”字。
瑟瑟瞧着他期待的眸光,眸中一热,良久答道:“好!”
“不!不光这辈子,还要用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好不好?”夜无烟得寸进尺地说道。
“好!”瑟瑟轻轻答道。
夜无烟唇角一勾,绽出一抹春花般灿烂明媚的笑意。
他抬眸望着她清绝明丽的面容,瞧见她发间别着的一枚发簪,极是漂亮。再看她身上的衣裙,淡紫色束腰襦裙在风里曼卷,好似一朵开在湖边的莲。
杏黄色百褶裙,仿宫样。
雪狐裘衣,紫色束腰裙。
紫缎袄,雪纱的潇湘水裙。
他忽然想起夜无涯念得关于她的妆扮,心中涌起一股酸酸的滋味。
“瑟瑟,这件衣裙不漂亮,你还是穿着青裙比较好看。”他低声说道。
“真的么?”瑟瑟凝眉,以前她不喜花花绿绿的衣裙,这些日子为了引他出来,专程作了几件,感觉也挺漂亮的,怎地在他眼里,竟是不好看呢?
“好,我以后只穿青裙!”瑟瑟淡淡笑道。
夕阳落山,却有明月升起,月光柔柔地笼罩着他们,遥遥地,从临江楼传来一阵阵缥缈地歌声,悠扬而动听。
“飞举翩然花底媚。一眄横波,眉罥湘烟翠。凤管萧萧酡碧蕊,龙池瑟瑟漪春水。
检点平生唯此醉:初字佳人,顾曲英年婿。不信分钗终不悔,露寒孤宿添衣未?”
一向冷清的定安侯府忽然热闹了起来。
最先是赫连傲天住到了侯府,按说,他是北鲁国的可汗,到了南越,自有驿馆居住。不过,当时瑟瑟正伤心,赫连傲天便以安慰瑟瑟为由,要住在定安侯府。瑟瑟为了将夜无烟引出来,便答应了。可怎么也想不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赫连傲天在这里一住便是多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夜无烟原本是住在皇宫的,出府和瑟瑟相逢后,知晓了赫连傲天是住在侯府的,说什么也不肯再回皇宫了。他自然有很多地方可以住,就算璿王府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不能再住,还有皇宫和璇玑府呢,但是,他却厚着脸皮也赖到了定安侯府。他还是一个病人,随他住进来的,还有狂医和坠子,以及闻风而来的凤眠和娉婷。最后再加上每日里一下朝便微服来访的夜无涯,以及听闻赫连傲天在这里,随着夜无涯来凑热闹的锦绣公主,这定安侯府想不热闹也难。
夜无烟最近心里非常不踏实,这不踏实一方面是来源于赫连傲天,这个一直对瑟瑟虎视眈眈的男人,就和他住在一个院里。他心里清楚,赫连傲天对瑟瑟,绝对是没有死心。另一方面是来源于凤眠,他这个惜花公子一见到瑟瑟,就有些魂不守舍,偶尔还会脸红,这种情形让他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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