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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罗弋佐家族 2


  “你是……”男人做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海地巫师呢?”他冷冷盯着男人,“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些尸干,不然……”

  “不然怎样?”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心头一紧,身体本能地向上跃起,但肩上仍然被什么东西刺到,麻痛感刹时传遍全身。

  落地,男人已经移到女人身后。女人站在沙发边,蓝纱长裙勾出妖娆美丽的身段,她手中拿着一只长长的吹筒,外形像古老的长笛。

  从肩上拔下一根银针,他暗恼自己的粗心。蓦地,脑后神经一跳,他凝起俊眉,更加火大了。银针上肯定涂了某种神经类毒素,也许还有巫术,否则,他不会四肢发麻,一点施展符咒的灵力都没有。

  原来海地巫师不是海地巫师,是海地女巫。

  谁会想到召唤死魂的海地巫师会坐在Tommy怀里说“你是我的沙漠甘泉”这种肉麻情话,谁会?

  ——至少他不会。

  意识渐渐麻痹。重机枪落地,双腿再也撑不住自己。

  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眼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缓缓移向自己的蓝纱长裙,以及,冰冷如蛇的轻笑……

  阴冷却算得上明亮的地下室,黑发青年毫无知觉地倒在咒文写就的阵图里。

  五芒星阵,禁锢大脑与四肢,虽然满处可见,却也是最远古最有效的缚神咒。正所谓画地即为牢,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盯着芒阵里唇色苍白、双眸紧闭的恋人,莫沾脑中一片空白。有那么十几秒,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胸口闷到涩痛她才惊醒过来。急跑上前,想要冲入阵内,却被发动的阵芒弹得倒退五步,跌坐在地。

  “你就是他的救兵?”坐在软椅上,眼窝微深的蓝裙女子冰冷地注视她,暗红色的波浪长发垂在胸口,随着她的说话轻轻晃动。

  她只想救又思,不想理这个女人,管她美不美。

  又思一晚未回,她已是六神无主,让风雷小鬼去打探情况,回来后两个小家伙吓呆了。问了半天才听明白又思被一个女巫偷袭受伤,随行的四个小家伙也被女巫的阵法囚困住,缩在戒指里无法脱身,他们也不敢靠近。最糟糕的是又思的灵力完全被束缚,什么力量也使不出来。

  沙尔文也感觉到情况不对,在她开着Alfa-Romeo要冲出去救又思时,沙尔文阻止了她,并说给他一点时间调集人手、把对方的具体情况打探清楚再走下一步。她哪有时间理那么多,直接冲了出去。风雷小鬼驾轻就熟地将她送到又思被囚的地方,小小的身子缩在车后再不敢出来。

  五芒星阵可以弹开她,也可以被她破坏。

  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息,她放空思想,直接走向五芒星阵。

  蓝裙女巫无声注视她的举动,唇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讥笑。她不信这个年轻女孩能突破她的法阵。只是,她的不信保持了三秒。

  莫沾轻轻迈入阵内,这一次,阵符没有弹开她。

  蓝裙女巫脸色微变,头轻轻抬高了一些,用一种探究的表情锁定那立在五芒星阵内的东方女孩。

  莫沾咬牙,从靴子里抽出小刀(今天特别带上的)划乱地上的阵纹。阵符的法力正在于它的完整和不可缺失,只要有小小破坏或不全,阵符就会彻底失效。

  别以为你有多厉害——她狠狠瞪了蓝裙女巫一眼,手上更加用力,画在地面上的阵纹被刀锋划得七零八落。

  蓝裙女巫一直坐着没动,突然问了句:“你是东方女巫?”

  “你才是女巫。”她没好气,“我学的是正统神学!”

  “哦?”蓝裙女巫轻轻笑出声,柔媚的声线在室内荡漾开。她反问:“怎样谓之正统?”

  “我有毕业证书。”莫沾将又思扶起来抱在怀里,被他苍白的脸色刺得一阵心痛。没有血,没有骨折,她不知道他哪里受伤,急得要命,“又思,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啊……”抚着他的脸,吻着他的额头,她低喃,“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告诉我,又思,又思……我是不是很没用……”

  被彻底无视的蓝裙女巫脸皮跳了跳,“呼”的站起来,“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你试试。”她捏紧拳头,全身血液因怒气而叫嚣着,亟需寻找一个突破口。

  “Wacelogas……buladaly……Sebasigia——Sigia——”蓝裙女巫念出一段她完全听不懂的音节,室内空旷的地方随之出现一排体格健壮的角斗士。全部表情呆滞,双眼翻白看不到瞳孔,“杀了他们!”蓝裙女巫下令。

  她紧紧护住又思,用小刀割开指尖,将血滴在手背上,握拳低叫:“你们效忠谁?”

  红芒迸射,身披斗篷的东正狂信者悄然立在她身后。

  “我们效忠牧首!”这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誓言——

  “我们身披黄金斗篷!我们胸佩道德勋章!我们穿着金边红袍!我们手握利剑战刀!”

  “你们刺杀谁?”一字一问,她感到自己全身冰冷。

  “我们刺杀叛徒和恶棍!我们毁灭谣言和谄媚!我们让鲜血沾染牧首的金边圣袍!我们低头!我们臣服!我们效忠!我们起誓!我们起誓!我们起誓!”狂信者举起黑刃,闪电般杀向死魂杀手。

  耳边是乱七八糟的声音,谁在惨叫,谁在怒吼,谁在咆哮,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她只知道要保护现在被她拥在怀里的人。是的,她要保护又思,不能总让又思来保护她对不对?就算又思总是那么火爆而欠缺耐心,可每次遇到麻烦挡在她前面的却是又思。

  又思虽然法力高深,为人冷傲不羁,可他还是人啊,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知道痛知道痒,他怎么可能……不受伤?

  愤怒和自厌主宰了思想,她没发现,在她怒火暴涨的时候,狂信者也格外暴戾。第一批死魂杀手已经被狂信者彻底斩杀,蓝裙女巫的眼中终于浮现一丝害怕,她召唤出一批又一批死魂杀手,却无力阻挡狂信者的黑牙利刃。

  在效忠和起誓的咆哮中,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脱缰之马难以驾驭。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又思身上,又在风雷小鬼的帮助下将他搬上轿跑,因此,她没有发现狂信者的脱缰。

  蓝裙女巫已逃得不见踪影。

  遍地是四分五裂的尸干。

  闻起冲来的人类被眼中看到的一幕吓得肝胆俱骇,拿着机枪拼命扫射。

  脱缰开始了——闪着地狱光芒的黑刃直冲人类劈去——从地狱深处返回的信徒怎会错过效忠的机会。

  我们刺杀叛徒和恶棍!

  我们毁灭谣言和谄媚!

  我们让鲜血沾染牧首的金边圣袍!

  我们低头!

  我们臣服!

  我们效忠!

  我们起誓!

  当燕又思被浓浓的血腥呛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眼泪在眶中打转的她,“沾沾……”他抬起她的手,吃力地吐字,“收回来……”

  “又思……”她扑近,想触碰他,可又心生怯意,指尖停在他颊边迟疑不前。

  “我没事。”眸中有些黯恼,他拭去她眼角的湿意,抬平她的手,轻道,“把他们收回。

  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怎么收回来?”

  “……”他没力气扶额,只得以轻如羽絮的声音说:“集中注意力,用你自己的语言把他们收回来。”

  自己的语言……她盯着手背上泛着微红光芒的阵图,脑子全空,只知道两个字——“回来!”

  ……居然成功了。

  那天的惨况,莫沾是从沙尔文那里听来的。

  当时穆里奥以拜访为名带了人过来,Tommy也若无其事地相迎。明明暗潮汹涌,面子上却波平如镜。两人都想装傻,但太过凄厉的惨叫让他们不得不正视。随后整幢扇子的玻璃全碎,他们看到不可能的地狱景象——数十名手执黑刃的骷髅身披斗篷,仿佛勾魂使者狂啸着向他们冲来,所经处,断臂残肉,四分五裂,森森然宛如冷眼的恶魔以血腥为墨,蘸了满满一笔划在人间。

  在穆里奥眼睛发红的前一刻,骷髅似乎听到什么声音,黑刃停下,他们列出整齐的方队,瞬间退了回去。穆里奥以为是Tommy在搞鬼,Tommy自己也吓得脸色发白,两家不欢而散。

  最初听到这些,她不觉得什么,心里只担心又思。女巫的巫毒对又思身体没有造成生命伤害,但麻痹感却让他虚弱了两天。为了又思,她接受了沙尔文的好意,留在这里养伤。

  又思睡了一天一晚,醒来后立即召来师魁,让他去查到底是谁给了海地女巫缚神的能力。她打赌自己没看错,师魁是听着MP3出去的。随后天空阴云密布,雷声不停,至少响了三个小时。最后师魁乐呵呵跑回来,兴奋地说他把赋予海地女巫神力的家伙一尾巴扇去地府报到了。海地女巫的法力也被收了回去,她现在和平常人一样,再也没有能力召唤死魂。

  “奥林匹斯那边不会找你麻烦?”又思很怀疑。和非人打交道久了,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我办事,您放心。”戴着墨镜的红龙骑士般一鞠,功成身退。

  没了死魂杀手,卢卡诺家族一溃千里,至于穆里奥怎么去收拾烂摊子,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她本想早点离开,但每次看到又思略失血色的脸,她也就厚着脸皮让沙尔文款待了。

  再过三天就是耶诞节,大家都很高兴,她目所能及之处,女仆和侍者们都兴高采烈地装饰着屋子和院落。罗弋佐家族的教父看上去也很高兴,因为他们的一场大闹,帮他把家族内的毒瘤切除掉。

  沙尔文是个很体贴的总管,除了邀请他们参加耶诞节晚宴,还将罗弋佐家族的藏画古玩给她任意欣赏。渐渐熟稔的交谈中,她发现沙尔文是个中国迷,犹喜中国的历史和文化。

  穆里奥和沙尔文,一刚一柔,完美地统治着整个西西里。麾下党魁无数,是这个影子王国的中流砥柱。

  有蓝白猫的陪伴,养伤的又思很好伺候,让他往东他不往西。不过弥雅仍然纠结在一只牛肚包上,对又思不假辞色,每次来找她的时候总忍不住和又思拌嘴。

  她虽然可以用研究古画打发时间,安静的时候仍会反思近来发生的一切。这些麻烦,其实都是她惹来的……

  “想什么?”身后站了一人,长长的猫尾垂到她肩上。

  “没什么……”她收回望向天际的视线,将久未翻动的硬皮古书移向下一页。书是从沙尔文那里借来的,记录了哥特人的一部分历史。

  蓦地,书被他抽走,蓝白猫也被他放上露台。轻轻一撑,优雅的身形坐在栏杆上,俯身注视她,似想说什么。

  “怎么……”她离开软椅向他靠过去,捧住他的脸。

  他眼里有探究,有迟疑,有斟酌,最后,全部变成严厉的斥责:“你到底明不明白,打击敌人的弱点叫智取,明知不敌却死撑叫愚蠢,硬碰硬叫白痴。”

  他的声音不大,却冷沉无温,让人听了难受。毫无预警,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骂你。”他手足无措,赶快给她擦眼泪。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答应唐淇冰鉴赏画,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怪我……”索性将头埋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任凭他怎么劝也不抬头。等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她还是舍不得放开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是世间最华丽的奏章。

  “沾沾……”他动动手指,让风雷小鬼去拿纸巾。

  “都怪我……”

  “不是。”看着怀里蠕动的脑袋,他笑着摸摸鼻子,“对我来说,你的选择都是不可取代的。”

  “……”他这是在说情话?她揉揉眼睛,抬起头正要确认——

  “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沾沾,快点快点,我们去选晚会穿的礼服。”小哥特人一阵风冲进来,跑得小马尾差不多飘成直线。

  燕又思俊脸一沉。

  “胆小鬼,你的伤还没好啊!”弥雅冲他作个鬼脸,牵了她就跑,嘴里叫着:“选完礼服,我带你去看我种的葡萄……”

  扶着门框向露台看去一眼,蓝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蜷到他手边。他摸着猫咪的小脑袋,目送她的离开,唇角含着淡淡微笑。

  “他不是胆小鬼。”被弥雅扯着走,她自自然然地为自家男友辩护。

  “他还要你救咧!”弥雅嘴角一撇。哼,有什么事能瞒过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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