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爸
方一诺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了看孙雅，低下头，不自然地说：“我是说她们没有错，当年我妈是签了器官捐献书的，而我小姑出事时，她们只是刚好在医院而已。”
孙雅算是听明白了，方一诺是知道真相的，但他选择不跟方原说出真相！这下她心里也有底了，方一诺不说，她怎么可能说出口，这是破坏人家亲情的事，她相信林向晚也不会说的，现在想来要是今天她没有默许方柔要说出真相的话，也许方柔也不会出事。这么想着，孙雅内心对方柔的愧疚越发沉重了。
“呵……”方原冷笑道，“一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样的说辞我会信？如果我说我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会威胁到我家人的人呢？”
“那么，如果我请求您呢？”方一诺暗了眼神，看了看威严的方原，弯下了腰。
“一诺，这是你第几次为了林向晚来这么跟我低声下气地说话？”方原很难受，“从你回到我身边，就算有天大的困难你都不会跟我低一下头，可因为林向晚，你就那么情愿放下你的傲气？”
方一诺低下头默不作声。
方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方一诺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孙雅，狠狠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们母女死了吗？因为只要有你女儿在，我儿子的心永远就在她的身上，而你女儿就是方家天生的克星，我不能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亲人离自己而去。你们，必须消失在我眼前。”
气急了的方原等不到孙雅做反应，掏出了刚才的手枪迅速安上消音器，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孙雅，扣动扳机。
“不要！”方一诺眼疾手快，什么都顾不上，一下子就冲在孙雅面前。
“砰”的低沉一声，只见方一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诺！”孙雅和方原异口同声地惊呼，方原什么都顾不得奔到他身边。
方一诺冷峻的眉皱了皱，握住潺潺冒着鲜血的手臂。
方原看到还好最后他偏了方向，子弹只是伤到了手臂，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然后阴冷地看着方一诺。
孙雅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刚要跨进来看方一诺就被方原的手下抓住动弹不得，只得一个劲地哭着问他：“一诺，你没事吧？你们……快救人啊……”
“阿姨，我没事……”方一诺冷静地回答孙雅，握着手臂紧张地看向方原。
“我知道您要一个人今天死的话，他绝对活不过明天。但我求您，放过她们。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深爱着林向晚，所以我不能做出让她伤心的事，今天她妈妈要是出什么事，她会活不下去，而我想让她好好活着。我没有能力跟您抗衡来保护她，所以只能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
方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迟早有一天你会像你妈跟你姑姑一样被她害死的。你要我放过她，做梦！”
“爸……”方一诺惨白的嘴唇轻轻发出这两个字。
气得背对着方一诺的方原听到这两个字僵直了背，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几乎是颤抖着转身，直直盯住方一诺。
方一诺抬头，对上方原复杂的眼神，坚定地开口：“爸……我求您……放过向晚……”
方原盯着方一诺许久都没有开口，空气似乎都因为着一句话而停止了流动，最后，方原却笑了，笑得十分无奈。
“一诺，现在，这二十八年来最让你难以启齿的话都能喊出口，为了她，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不，这不是为了她。”方一诺告诉方原，“自我懂事以来发现身边的人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只有我妈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会没有父亲。直到后来妈妈告诉我是因为我父亲不想要一个野种所以我没有父亲，那时候虽然我气愤他居然会那样对待亲生儿子，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见父亲一面。直到我小学的时候您找到我母亲，我那时其实就在你们谈话的门口，那是我第一次从门缝里看见我的父亲。我妈把亲子鉴定给您并且要您不再踏入国内一步的时候，我是多希望您能稍稍争取一下，就算说看我一眼也好，可是您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此，我就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了。然后，小姑来找我，妈妈一再阻止我去美国见你，但我终是抵不住好奇，或者说是……思念，对父亲的思念。所以我悄悄来见了您，其实那段短暂的日子我们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可就是我母亲的事，深深在我们之间挖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是误会，所以，这声爸，是我真心喊的，对不起欠了您二十八年，爸！”
方原一个铮铮的男子汉在方一诺说完后眼睛却湿润了，方一诺的这一声‘爸’，他等了整整二十八年，他以为以方一诺对自己冷落的态度，他要把这个等待带到坟墓里去，不曾想却第一次听到了亲生儿子这么真挚的话语。
他抑制住内心汹涌的波涛，整理了一下神色，恢复了平静：“你肯原谅我，喊我一声‘爸’，看在你的份上，我让步。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要么离开林向晚跟我回美国继承方家的事业，跟这里一刀两断，我放过她们。要么你继续留在这里，我现在把剩下的事做完。一诺，不要怪我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出乎方原的意外，方一诺没有任何反抗，“您知道我会选择什么的，那就请您遵守诺言。”
“好，我去拿你姑姑的骨灰，我们明天就走。在你上飞机之前，就先让她母亲待在丽云花园吧。”
方原说完后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把人带走。”
“是！”手下的人立马听话把挣扎着的孙雅拉扯下去了。
“先去包扎一下吧。”方原上前想扶起方一诺。
方一诺不着痕迹地避过了方原，站起身说：“不用了。”然后就这么抬着受伤的手臂走出了屋顶。
方原看着方一诺落寞的背影一阵叹息。
方一诺来到林向晚的家里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就看见她早早就在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看到方一诺的身影就急忙跑过来。
“一诺！”她奔到方一诺身边，穿过他高大的身影看到背后空无一人，紧张地攥住他的手臂，“我妈呢？”
方一诺抿着发白的唇忍住被林向晚抓住的伤口，皱着眉回答：“你先别急。”
“你说过会把我妈完整带回我身边的，现在她人呢？”林向晚急的快要疯了。
“她今天受到过度的惊吓，我让她先在医院里休息一晚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不行，我不放心，我现在去医院看看。”说着她就要走，被方一诺一把拉住。
“向晚。”他拉着林向晚纤细的手臂，“你不相信我？”
“不是……”她只是不放心，想亲眼看到孙雅没事。
“放心吧，你妈现在在休息，我让人看好了，明天你就能见到她。”
林向晚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收回了迈出的步子：“好吧，我相信你，那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
方一诺宠溺地扯了扯嘴角。
林向晚看着他一时没了语言，又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担心地问：“你爸没有把我妈怎么样吧？”
“没有。”
“我妈不会害你小姑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
“还有，你……还好吗？你小姑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希望你能节哀。”
“嗯。”
“……”
剩下两人相对无言，林向晚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什么，但看着明显带了悲伤情绪的方一诺，她就想像现在这样，就算什么都不说，陪在他身边也好。于是，默默无语的两个人，在灯光暗昧的门口，就这么望着对方，好像不用言语，他们就能感受到对方彼此的心声。
过了许久，方一诺终于开口了：“晚晚……”
“嗯？”
“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林向晚奇怪地看着他。
而方一诺则不由分说，一把搂过林向晚，不顾手臂传来的阵阵剧痛，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林向晚当做方一诺刚刚经历了剧变需要依靠，也就没有挣扎，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晚晚……”他呼唤着她，就像十几年前那样温柔地呼唤着。
“昨晚我说要带你走，你说不好。现在我也想带你走，可是，这回，就算你说好，我也带不走了。晚晚，接下来的话，你要死死记住：被你爱上，是我方一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甘愿吃那么大的苦，一个人辛辛苦苦背着这么大的黑锅瞒着我，唯恐我知道被自己最爱的母亲利用的真相。可是晚晚，其实知道真相的我没有那么痛苦，因为我还有一个如此奋不顾身保护着我的姑娘，我只要有她，所有的伤害都能承受。”
林向晚听着方一诺的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他都知道了！同时心里又泛出阵阵的心疼，知道真相的一诺，该有多痛。正想挣开方一诺的怀抱安慰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他继续说着。
“本来我想好好用下辈子守护着这个姑娘，想像她守护我那样守护着她。可是，原谅我没有这个能力，因为我发现，在我妈这个精心策划的阴谋里，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我父亲。我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我没有办法看着他被他最爱的人打垮。我在受伤害的时候还有爱我的人守护，可是，如果我父亲受到伤害，现在我姑姑已经不在了，他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所以，晚晚，如果非要牺牲我们的爱情来保护我父亲，原谅我的懦弱，我选择弥补对我父亲这二十八年来的伤害，也算是替我母亲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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