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别无选择

　　方柔认命地闭了眼，把想好的话都和盘托出：“嗯，十年前我接到你爸爸的电话，说有个叫林向晚的女孩来找她谈条件，他不能回国，所以让我去处理这件事。当时因为你妈妈的阻拦，我们俩见不到面，可我记得你提过她，不相信你爱的人会是这样的人，所以就找到她家里去，这才发现她母亲的病。我可怜她，又一心想让你去美国，所以遵守了她跟你爸爸的约定。你去了美国后，她妈妈的病情恶化，为了让你爸爸尽快把剩下的钱汇过来，她找到你妈妈，把那份弃权书拿给她让她签字。没想到你妈妈因为这份弃权书会受那么大的刺激，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说你妈妈生前签过器官捐献书，想要取眼角膜。林向晚知道后就求我拿你母亲的眼角膜救她母亲，我不肯，她就以告诉你真相要挟。我不能让你知道那么残忍的真相，所以只能让文森特过来，趁你回来之前，做完所有的事。你回来以后，完全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我怕你发现林向晚的事承受不住，所以尽快毁了所有的踪迹。她的母亲也在接受了眼角膜之后被我安排到了江市，而林向晚按跟你爸爸的约定，与你分手后，也跟去了江市。然后，我们就再无联系。我不敢你爸爸知道，所以也瞒了他。事情就是这样的。”

　　方一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方柔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凌迟着他，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真相，久久说不出话。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我不管你要对她做什么，但记住小姑的话，向晚虽然对不起你，但她都是为了她母亲，就像你为了你母亲一样。所以，别对她太残忍。”

　　方柔说完就挂了电话，眼泪也随之汹涌而出，看着窗外漫天的繁星，哭出声：“这下你满意了？”

　　方一诺坐在书房里，拿着都是忙音的手机一动也不动，刚刚方柔说的话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弄得他头疼。

　　傍晚，刘晓薇上楼来喊方一诺出去吃饭，见书房的门半掩着就直接进去了，一抬眼把她吓个半死。方一诺坐在椅子上，手上挂着早已黑了屏的手机，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的一具僵尸，没有半点生气。

　　“一诺！”她连忙奔过去，紧张地握住他冰冷的手，“你怎么了？”

　　方一诺没有任何动静，刘晓薇更紧张了：“你别吓我，我去打电话给伯父。”说着她就要拿过他手上的手机。

　　“滚。”终于，他发出了一个声音。

　　那是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刘晓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一诺，宛若修罗，浑身散发着令人颤抖的一股杀气。

　　这时，门铃声传来，把被吓得愣住神的刘晓薇拉回了现实，她担忧地看了看方一诺，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她一口气跑到门口，一打开，林向晚的身影站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刘晓薇脸色因为看到她变得更不好了。

　　林向晚自叶子昊告诉她消息后其实一直等着方一诺来找自己算账，可这都快一天了，他还没动静。方柔应该是告诉他了，不过这样安静的情况反而让林向晚很不安，她很担心方一诺，所以决定亲自找上门。

　　“我就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看一眼就走。”林向晚跟她说明来意。

　　“原来又是因为你。”刘晓薇彻底怒了，“林向晚，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变成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在没有你的十年里，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么令人担心的样子。伯父有没有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再缠着他？”

　　“对不起。”这是林向晚第一次在刘晓薇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她说的每一句，好像都是事实，“但今天，让我见他一面吧。”她实在是担心他。

　　“你！”刘晓薇气急，瞪着林向晚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进。

　　“放手。”方一诺冰冷的声音从刘晓薇背后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下楼来的方一诺，他通红的眼睛就没离开林向晚一步，从远到近，走到她面前时，林向晚才发现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尽数写满了仇恨。

　　终究，还是恨上了。

　　“叶先生来找过我。”她早有准备，虽然难受，还是跟他坦白。

　　“所以，你承认了？”他眸光寒气逼人。

　　“一诺，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可是，这一次，真的别无选择了。”她敛去了早已蔓延到心底的哀伤，含着最诚挚的歉意对他说。

　　方一诺看着她，听着她的话，戾气渐重，紧紧握住的拳慢慢松开，钳过对面林向晚的手，深沉的眼睛盯着她开口。

　　“我让你看看谁才是你伤害的人。”然后二话不说，拽着她就往外走。

　　“一诺，你们去哪？”刘晓薇看着架势匆忙跟上。

　　方一诺一路拉着林向晚来到车库，把她塞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发动车子，狂飙出去。刘晓薇没来得及追上来，就看见一道车影在眼前闪过。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两个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一诺把车开到最大时速，红灯一个接一个地闯。

　　“你慢点。”林向晚还没从被他拉扯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就又陷入这急速开车方式的恐惧中。

　　而他对她的话罔若未闻，将油门踩到最底。

　　云市的夜无视了这辆疯狂的跑车，悄悄来临。

　　一个小时半以后，方一诺一脚踩了刹车，没拉好安全带的林向晚出于惯性，重重一弹，整个额头撞在车窗，发出很大的声响。方一诺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说了句“下车”就径自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狠狠一摔。

　　林向晚揉着疼得要死的额头下了车。车外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远处却好像有个园子灯火通明。林向晚正观察着，方一诺的手又拉过自己，径直往那园子的方向走去。

　　本来大晚上的路就不好走，她又被方一诺拽着刚才钳过的手腕，额头跟手都辣疼。他身材高挑，步子自然也就迈得大，可苦了后面紧紧被拖着走的林向晚。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她试图甩开方一诺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方一诺一直拖着她来到园子，硬生生踢开没上锁的铁门。这声音自然惊动了门口小屋里的管理员，他立刻冲出来拦住这对气势汹汹的人大喊：“你是谁？干什么的？”

　　方一诺寒光一扫：“滚开！”

　　方原嘱咐过，除非亲属，否则不能放外人进来，管理员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来过的这墓主的家属，加上被这要杀人的表情一震慑，乖乖让开了。

　　林向晚看着发怒的方一诺，再看看这不只是何处的地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被他制着挣扎不得，只能任他拖着跟上去。

　　终于，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把林向晚狠狠一甩，她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她挣扎着立起被摔得疼痛的身子，抬眼一看，“啊——”一声叫出口，跌坐在地上。

　　那是马雪茹的墓碑，她刚刚一抬头，就看到黑白照片上每晚都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双眼睛。

　　方一诺冷眼看着林向晚惊恐的反应，弯腰抓住她雪白毛衣的后领，拖着她向那墓碑上的照片凑过去。

　　“原来你也会怕？林向晚，我一直在想每晚噩梦里缠着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天真地想帮你抚平你的皱眉，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就该配这样的人生才对。凭什么我妈在这里面对冷冰冰的墓碑，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林向晚颤抖着看向被方一诺逼得不得不看的照片，心理和身体都在排斥着那双眼睛。

　　“一诺，求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求你。”眼泪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悲伤，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方一诺拽着她衣领的手在听到她带了哭腔的声音后微微松了松，不过，抬头看到母亲那永远定格了的笑容，他又握紧了拳头，将她推得离照片又近了一些。

　　“怎么？你在打算要这对眼角膜之前不就应该想好后果了吗？现在这么害怕真的不该是你的作风啊，你是做了亏心事都还能心不跳，脸不红地跟人谈笑风生的不是吗？”

　　“一诺，求你……放开我……”她听不进他的任何一个字，面对这双眼睛，她真的除了逃避外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林向晚痛苦地闭着眼不去看那照片，只是哭着求他，求他放开她。

　　许久，方一诺松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朝地上的人说：“林向晚，你告诉我，看着我妈因为那份弃权书受尽刺激，看着她的眼角膜移到你妈的眼睛里，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的反应？哪怕一点点。”

　　看着地上哭成泪人的这个狼狈的女人，方一诺垂下了手。如果她想过，哪怕一点点，他都不会如此对待她。可惜，她明明就是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长这么大，他方一诺居然毁在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手里。

　　“林向晚，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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