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期一一整天都没有课，小乔在床上哼唧到中午十一点，终于败给了学校的毁人不倦的广播台。
“神曲……”她嘀咕一声，收拾东西，上律所干活去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凤凰律师事务所满室飘香，极具小资本主义色彩的红烧牛肉面味迎面扑来，苏离挥舞着国庆节留下来的小红旗，热烈地欢迎小乔活着回到组织的怀抱中。
“英雄啊，伟哉！”
苏离拉着小乔，对正在吃泡面的洛回风和沈遇说，“Look！第一个放BOSS鸽子并且活着的人！”
洛回风欣慰地说：“小乔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就只当我是软柿子，我的法理学你一学期就上了两次，没想到你是一视同仁的，顾大教授开小灶你也不去，有种，有种！”
小乔尴尬地咳了两声，问：“那什么，BOSS他人呢？”
沈遇指了指楼上：“看材料、找灵感，已经魔化了，没事千万别招惹他。”
“他没吃饭？”
苏离说：“江城科技……就是那个和病毒大王陆萧有关的案子，因为牵扯到国外的涉黑团伙，别的律师避之不及，唯有我们BOSS当仁不让，一定要接。今早才把材料搞到手，你说他顾的上吃饭吗？”
小乔说：“我出去买点吧，正好，我也没吃。”
洛回风含着泡面不是滋味地说：“小乔，好歹我当年也是认真追过你的，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贤惠呢？”
“……信不信我叫顾老师下来打你？”
小乔抓起书包往他脸上一丢，转身买饭去了。
“她砸我……”洛回风捂着脸痛叫。
苏离冷笑：“砸得好，让你见人就追，砸死你！”
沈遇被面汤呛到了，“离离，你该不会也被他追过吧？”
“我倒是想，要不是离离早就心有所属了……”
话还没说完，苏离一水果刀插，进苹果里，“他敢！老娘切了他！”
“……”
小乔把饭送上楼的时候，顾思陌正在办公室里点烟。
他无声地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刚点燃不久的烟，细长的眼睛里冷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乔望着满垃圾篓的废纸，欲言又止。
顾思陌不喜欢抽烟，这一点，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了解。但是，人一旦面对难以承受的压力，往往会做一些不喜欢的事，用来麻痹自己。
见他明明很抗拒，还是要这样自虐，小乔打开盒饭递到他面前，“如果真的很棘手，可以推掉不接的。”
顾思陌淡淡一笑，他掐掉烟，看着她说：“案情本身很简单，陆萧攻击江城科技的服务器，证据确凿，看似没有周旋的余地，实际上相关的立法并不完善，灰色地带……怎么给陆萧辩护，全靠一张嘴。但是，陆萧的仇家太多，看不见的势力在插手，它会阻止我接触证人，阻止我寻找证据，甚至，阻止我出庭。”
有的时候，阻碍来自四面八方，想要打赢一场官司，一份声情并茂的辩词是远远不够的。他在想，他应该怎么应对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
知道他不会轻易罢手，小乔也不再劝了。
正想叫他先吃饭，尖锐的警报器声响起，随即，楼下传来了洛回风的怒吼：“哪个王八蛋，偷车偷到法院门口来了！靠，老子的后视镜被人卸了！”
顾思陌起身推开窗户，一群染着金色头发的小混混从楼底下跑过，与此同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小乔按下免提接听，“你好，凤凰律师事务所，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X，XX，XXX，XXXXX！”
对方不知说着哪一国的语言，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所幸的是，顾思陌似乎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冷冷地说：“下次威胁的人时候找个专业翻译，不是每个人都会法语。”
“操！”对方骂了一句中文，把电话给挂了。
小乔哭笑不得地问：“这就是所谓的看不见的势力？”
怎么这么幼稚啊？
可就是这么幼稚的方法，把洛回风给气坏了，他那骚包的车型，零件本来就不好配，重新把后视镜弄好，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这期间不能用车，简直要了他的命。
“猪！卸他爸的后视镜，他怎么不往门上插水果刀！”他咬牙切齿地掀桌，“水果刀好歹还可以拿来削苹果，搞老子的车算个什么东西，有种出来单练！”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14武器爆掉不说，连车都被人搞残废了！
“您老稍安勿躁，那帮人估计是想动顾老师的车，一不小心搞错了……”沈遇无比同情地安慰他。
洛回风默默地扭头，恰好对上了顾思陌面无表情的脸，想到昨晚屏幕上那十二个血红的大字，他夹起尾巴缩到角落里去了。
因为顾思陌约了江城科技的人谈案子，洛回风只好留下来带小朋友。
“理清思路，答案其实很简单，首先，甲乙签订的合同是无效合同，丙丁不该承担相关责任，根据《物权法》第二百零二条……我说离离，能不在我讲题目的时候玩手机吗？还有小乔，淘宝网上会卖考试答案吗？”
“哎哟我的本命啊，他终于出柜了……”
“XX坊要是全场免邮就好了，好想试试它家的香辣鸭舌……”
“邮费多少？好久没吃鸭舌了，我也想买！”
……
好吧，你们赢了……
扔掉习题书，洛回风宣布自由活动。
他决定了，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屠、城、泄、愤！
早早地吃过了晚饭，小乔迫不及待地打开游戏。
公聊里，皇天狂兵团的人正在高价收购高级宝玉，卖的人趋之若鹜，传说游龙惊鸿的裂魂戟爆掉后，仙界的天宫副本里又出了一把属性更好的战皇枪，游龙惊鸿二话不说把它买了下来，打算一口气敲到+15。
要知道，风之国度是《仙幻OL》最火爆的服务器，由于人多需求大，宝玉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能把装备敲到+10以上的都是土豪，+15……想想那可怕的爆率，平民玩家纷纷表示：脑残才这么干。
小乔正要嘲笑游龙惊鸿两句，就看到那天和她抢建城令的女药师上了电视……
【公聊】风凝雪舞：谢谢大家的支持，宝玉已经收购完毕，全服第一把+15武器将在今晚诞生，仙族的朋友们，请为我家哥哥送上祝福^_^
【公聊】风凝雪舞：同时，提醒各位魔狗，你们的死期快到了^_^
【公聊】风凝雪舞：为了庆祝哥哥武器+15，皇天将会去魔界举行屠狗活动，怕掉功勋的狗们一定要躲好哦^_^
【公聊】风凝雪舞：好了，公告就到这里，祝大家游戏愉快^_^
【公聊】游龙惊鸿：谢谢妹妹，么！
……
不同阵营的人掐架是家常便饭，魔族的人也经常骂仙族的人是“天狗”，双方的人经常组团去对方的地盘“屠狗”，所以，当皇天宣布要入侵魔界时，魔族的大公会纷纷召开临时会议，讨论着等会应该怎么进行反屠。
大规模的屠杀与反屠杀对惜缘公会来说是相当不利的，满地图都是人，系统一延迟，有的玩家会显示不出来，如果白露为霜他们利用这一点，用“天眼符（追杀仇家的道具）”飞到叶辰身边，谁也发现不了。
【会聊】上官小乔：老大在不，一会出城的时候找个人少的地方啊，万一卡了就杯具了。
【会聊】yy水月：小乔你终于来了，破晓大神呢，先把他加进公会吧，等下大家集体听他的指挥。
【会聊】绝世美受：老大没上线，他说了六点钟会上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来。
【会聊】上官小乔：，叶辰那死人还没来？
【会聊】上官小乔：我去问问破晓……
【会聊】狐仙大人：你们谁有阿叶的电话？他必须保持四个小时的在线时间，八点钟还不来的话，一万个破晓都救不回来了。
【会聊】手指微蓝：真是急死人了，就算路上堵车，这个点也应该到了吧！
小乔去翻好友面板，却发现破晓的头像是暗着的，“天呐，大神，我所有的宝都押在你身上了，连离离都没叫，你给我玩失踪？”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死死地盯着好友栏，然而，不论是叶辰猪还是破晓大神，两个人仿佛约好了一起私奔一样，七点四十了还不见人影。
【会聊】别哭奶妈喂你：我快哭了，真的。
【会聊】公子小白：我已经哭了，两天没玩游戏，一回来就遇到这破事！
【会聊】上官小乔：5555555555小白我对不起你……
【会聊】狐仙大人：大姐你就别对不起了，破晓晚点来没关系，阿叶再不来我们就真的玩完了，我现在只想把姓叶的碎尸万段！
【会聊】美女的绣花鞋：我日了，轩辕世家的会长刚刚密我，说我们公会他们要定了。
【会聊】上官小乔：……他要吞我们公会？
【会聊】美女的绣花鞋：你个傻女不会真的以为白露为霜谋反是因为你吧？
【会聊】yy水月：我早就说白露为霜蓄谋已久，借机生事，说到底她从头到尾都是轩辕的人，她老公在轩辕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
【会聊】剑剑剑：哭死，我们公会的仓库刚刚扩张过……
【会聊】别哭奶妈喂你：麻痹，我在想，重新弄个公会要花多少钱，这个谋反系统太恶心了，老子想去骂GM。
【会聊】公子小白：七点五十了。
七点五十了，不能再等了。
小乔登录QQ查找她和叶辰的聊天记录，第一百五十页，叶辰说他出差上不了游戏，要她代领系统每天发放的“会长福利”，他把账号密码给了她。
双开游戏，她迅速输入叶辰的账号密码。
七点五十八分，惜缘公会的会员看到叶辰的头像亮了起来。
【会聊】公子小白：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神马！传说中的灵魂附体！
【会聊】手指微蓝：老大，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会聊】叶辰：
【会聊】yy水月：我还以为你穿越了呢！
【会聊】叶辰：对不起各位，帝都一天到晚都堵车，今天特别严重……
【会聊】狐仙大人：集合集合！京城杂货铺，点兵啦，来了的有肉吃！
【会聊】美女的绣花鞋：没买药的赶紧买药，没修装备的赶紧修装备，四人一组我们是完美的4P小分队！
【会聊】绝世美受：晕了，我们队怎么是四个奶妈，来个壮士啊喂……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没有人在意叶辰为什么晚到，今天晚上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只要惜缘还没有解散，天大的事，也等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八点三十，上官小乔的好友栏里，依旧显示破晓离线。
小乔安慰自己，或许九点他就来了，然后，她切换到叶辰的号上，继续和公会的人聊天。这个时候，洛回风正在和素有“万碎爷”之称的铁匠大叔做殊死搏斗。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1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2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3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4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强化【仙器-战皇枪】失败，等级降为12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3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强化【仙器-战皇枪】失败，等级降为12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强化【仙器-战皇枪】失败，等级降为11级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2级
……
一遍一遍地上电视，一遍一遍地失败，但因为使用了价格不菲的“幸运符”，大大地降低了武器碎掉的概率，战皇枪依旧坚挺地在11~14之间徘徊。
“万碎爷，要给力啊，碎碎平安，拜托你让它碎了吧……”小乔在心里默默祈祷。
【系统】玩家【游龙惊鸿】成功地将【仙器-战皇枪】强化至15级，已达到目前可强化的最高等级
“神啊，瞎了你的狗眼！”她的脸摔到了键盘上。
九点整，皇天狂兵团及其四个分会共计六百八十人，蝗虫一般地涌向魔界，在外勘察地形的狐仙大人不幸和他们撞了个正着，壮烈牺牲。
【会聊】狐仙大人：我回复活点了，皇天的人太疯狂了，出来就是死。
【会聊】叶辰：怎么办？我总要出去一个小时的，不然算谋反成功。
【会聊】手指微蓝：等吧，等他们杀够了再说。
【会聊】绝世美受：其实我们可以去人间，昆仑山怎么样？
【会聊】别哭奶妈喂你：别，我刚从公共地图回来，仙族的其他公会在守传送点呢，过去一个挂一个。
【会聊】公子小白：烦死了，咱们是不是和皇天八字犯冲啊，挑这个时候发疯……
疯狂的狩猎一直持续到了十点，魔族的玩家把游龙惊鸿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皇天的普通玩家才陆续下线休息。
然而，以游龙为首的精英团，也就是皇天的主会，仍然在魔界的各个角落扫荡。
“没办法了，被杀也得出去，只要不死在那五个人手上，复活了换个地方呆就是。”
“来幽冥岛吧，他们刚杀完这边……”
“TMD，明天我就钻到仙界去，见一个偷袭一个，气死我了！”
“老大，快飞我，晚了时间来不及。”
再也不指望破晓会从天而降，小乔心灰意冷地把上官小乔丢在京城，开了叶辰的号飞去幽冥岛。
叶辰的队里有两个药师，一个盾战士，她刚飞到，药师就给她把状态重新补了一遍，狐仙大人不忘在一旁提醒：“两个奶妈随时注意阿叶的血条，引到怪了盾战要负责拉仇恨，法师和弓箭手辛苦点，使劲按技能不要停，万一白露为霜他们来了，地图没显示，还可以用这个办法打掉不少血……”
“我的妈呀，太背了，轩辕世家！”
“反贼就在附近，老大快回城！”
“阿叶，我在莲华沼泽，飞我！”
“莲花沼泽集合！”
可是，在莲花沼泽站了还不到十分钟，叶辰的身边就显示有红点。小乔迅速按下回城技能，却还是晚了一步。
有人使用强制PK道具。
回城失败。
红点显示出来，正是五个谋反者当中的一员，客官你真帅。
小乔冷笑：“他们果然买了天眼符。”
客官你真帅是个诅咒师，单体攻击所有职业最高，但却是血薄的近战法师，他轰掉叶辰一半血之后，被惜缘的战士们一拥而上干掉了。
这时，不远处白露为霜的“束缚之箭”飞了过来，被束缚的玩家五秒钟不能移动。
轩辕世家的打手们赶到了。
“老大快撤！”
美女的绣花鞋带着近战职业往上压，侥幸躲过束缚之箭的小乔一边给叶辰喂血，一边往药师身边退。
补够了血，她吃了一个加速卷轴，朝莲花沼泽深处奔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潜能被完全激发，往日里打个小怪都失误频频的小乔，操作着叶辰的号，竟然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避开了后方的“追踪箭”，从沼泽的一头跳到了另一头，然后——然后她就玛丽隔壁了。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到皇天精英团！！！！！！！！！！！
玛丽在隔壁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可是，前边那个浑身金光闪闪的混蛋，不是游龙惊鸿是谁？！
前狼后虎，这情形，别说是小乔，就算叶辰本人在，他都会郁闷哭的。
她含泪按F1寻求队友支援……
再吃加速卷轴，再往回跑。
+15战皇枪她拼不过，白露为霜的一箭穿心她输不起，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到怪堆里去，引怪杀敌，如果走位够风骚，说不定能开出一条血路。
为了堵住两边的追杀，惜缘公会的近战职业都挂得差不多了。尸体躺了一地，小乔却没有时间回头去看。
她背负着整个公会的存亡，身后，是一群因为走位太烂而引到的小怪……
马拉松一般的赛跑不知持续了多久，再向前跑一段，就可以抵达京城。
奇迹般地从沼泽里活着跑出来，叶辰的号只剩一丝血皮，小乔想要再接再厉，却发现加速卷轴用完了。
皇天的仙箭扔了一个束缚之箭，她双击方向键+Sift，悲催的是，时机没有掌握好，“飞空闪避”，这个技能她没能搓出来。
完了……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个念头，包括追了她一路的洛回风。
小乔闭上眼，不想再看。
耳机里，魔族独有的战斗音乐悠然奏起，法师低沉的唱咒声由远至近，宛如有风刮过，熟悉的感觉传达四肢百骸……
召唤师，是召唤师的声音。
“召唤冰火风雷，掌控自然元素，御敌千里之外，杀人谈笑之间……”小乔的脑海里浮现出召唤师的宣传视频，再睁眼时，四周一片地狱火海。
破晓，是破晓来了。
在她中了红泪的“附骨之毒”之后，他出现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公会的药师已经死绝，破晓大神不会治愈。
毒药在身上扩散开来，血一点一点地少下去，补血的速度赶不下掉血的速度，小乔绝望地看着叶辰的血慢慢地被抽干。
破晓说：“对不起，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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