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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装给谁看


  人本来就是靠记忆活着的,她的目光扫过谢宇刚刚提起的花瓶、地毯、沙发布……半晌,重新定位在谢宇脸上,所以不记得的事情就等于没发生过。你跟我提起的所有一切,东西也好,离婚也罢,在我心中的感觉,就像这个棒棒糖之于你的感觉。所以我问你,这种感觉好受吗?

  何琪曾经瞒着何蔓给谢宇打过电话,讲的每句话都像天方夜谭。

  “谢宇,何蔓现在出院了,一切都很好……只是,她暂时忘记了过去五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次车祸是你们蜜月骑摩托车出的那次车祸呢,之后的所有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要是,我是说,万一她来找你的话,你要帮姐姐多多照顾她,别刺激她的情绪。我知道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但是拜托了。”

  失忆,以及武侠片里面女孩儿长得和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完全无视父亲的基因这种设定,并列为谢宇心中最扯淡的两大不解之谜。

  谢宇对何琪还是很有好感的,温柔大方,做事情很理智得体,是个容易令人敬重和亲近的姐姐。她们夫妇对谢宇和何蔓这对小夫妻一直非常照顾,因而这话从何琪嘴里说出来,谢宇虽然心中气得哭笑不得,但还是礼貌地客套了几句,没有当面吐槽。

  失忆?搞什么?她当自己玩儿游戏玩儿丢档了吗?五年存一次档,重启之后就可以从五年前蜜月的那次存档重新玩儿起?

  还是偶像剧看多了?她不是最反感偶像剧吗?她不是觉得偶像剧全都是瞎编的吗?失忆,失你个大头鬼啊!

  要说失忆,Danny也常失忆啊,他还从来不记得朝自己借过钱呢!

  谢宇客气礼貌地挂断电话,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然而现在何蔓站在他面前,抱着他,说,我失忆了。

  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谢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有没有别人在?是不是她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玩儿输了,被逼过来讲这话的?

  耍我呢吧?

  谢宇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怪谢宇想得太多。

  离婚之后,有一次谢宇和一群朋友一起打牌,大家说好了这次不按老规矩,不赢钱,输的人必须玩儿一个冒险游戏。

  Danny从网上找来一个流行的玩儿法,叫作“和前任说三句‘我爱你’”。

  规则很简单。用手机给前任男\/女友发短信,每隔一分钟发一条,不管对方回复与否、回复什么内容,都要按照这个时间间隔将短信发完。

  于是当天爆出了很多猛料。Danny的前任回了他三句话“逗我玩儿”“我不信”和“去死吧”;阿K的前任则在第一条就回复了“我也是”,搞得他骑虎难下;老张的前女友则一致回复他“哈哈哈”……那天谢宇打牌打得很认真,生怕自己会输。大家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合伙围堵他,终于还是让他输了一次。

  谢宇破罐子破摔,心想,游戏而已嘛,事后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他先发,“我爱你”。

  第一次何蔓没有回复。

  大家静等了一分钟,他又发,“我爱你”。

  何蔓回复了一句,“我很忙,请不要再骚扰我了”。

  气氛已经足够尴尬。其他几个哥们儿不是没有过前女友,也不是没有过感情纠葛。

  可是大家都知道,谢宇和何蔓的这段婚姻,不一样。

  Danny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这个游戏太无聊了,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谢宇摇摇头,不讲话。他还非要玩儿到底了。

  谢宇又发了最后一次,“我爱你”。

  何蔓这次回复得很快。

  “我不爱你。”

  谢宇不想再扮演旧情难忘的那一个,本来就被伤得够深了,他还要脸面呢。

  “你又要干吗?”他轻轻推开正在抽泣的何蔓,“没有人会相信的,你当你自己演电影啊?”

  旁边绝对有人在看着,这绝对是个阴谋,傻乎乎地上套了才麻烦呢,肯定又要被摆一道。

  “谢宇……”何蔓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泪水模糊的眼睛在路灯下像两汪倒映着暖阳的泉水,谢宇觉得自己的心在迅速融化。

  他赶紧扭过脸。

  “真失忆了?”

  何蔓用力点头。

  “蜜月以后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何蔓接着点头。

  “那你现在岂不是还很爱我?”

  问完这句话,谢宇都觉得自己很恶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逗她。

  可是,何蔓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她继续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

  尴尬。

  谢宇一边在厨房的作业台上洗菜,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正蜷缩在沙发上呆愣愣地看电视的何蔓。

  装得还挺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问完何蔓那三个问题,得到了三个一次比一次坚定的点头回答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她爱他,然后呢?然后他怎么办?

  不论真假,何蔓回到了五年前,他可没有。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因为连何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来找他,所以谢宇只能把她带进屋子里了。

  谢宇觉得气氛有点儿沉闷,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音响。刚好里面有一张他们都很喜爱的蓝调CD,音乐响起时,谢宇觉得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何蔓也转过头,对着谢宇会心一笑:“你的音响效果真不错。”

  谢宇愣了愣,指着电视旁的音响,轻声问:“这套音响是你升职时买给我的礼物啊,记得吗?效果的确超级赞的。”他试图把语气提高一点儿,显得气氛活跃一些。

  没想到,何蔓回应他的是一脸茫然。

  谢宇无奈一笑:“那……我先去洗个澡,你自己待一会儿吧。

  这么晚了,也不方便送你回家,要不你今天先住这儿好了……”

  “当然,这儿就是我家啊!”

  谢宇话没说完,何蔓特别顺口地接了一句,惊得他差点儿咬舌头。

  这儿不是你家了。我们离婚了。你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还有你平时不这么讲话的,虽然你以前这么讲话,可是后来我们没那么熟了,你别给我来这套……谢宇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可是看着何蔓身穿以前的旧衣服,久违地、温顺而亲热地出现在这个家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索性转身逃开跑去洗澡。

  当他擦着头发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何蔓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找什么?”

  “杯子呢?不是都放在这个抽屉里吗?我怎么找不着了?”

  何蔓低头把抽屉一个个拉开,语气熟稔,随意又亲切,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一样。

  “杯子在你背后的柜子里面,上面。”

  何蔓愣了一下,直起身,转过头打开柜门,看到了一大排杯子。

  “你怎么放这儿了啊?拿起来多不方便。以前不放这儿的呀……”

  何蔓还在碎碎念,似乎很迷惑的样子,谢宇终于忍不住了。

  “你没发现这家里到处都不一样了吗?早就都变了。”

  这句话像十二点的钟声,惊醒了舞会里的灰姑娘。

  “喏,这个花瓶,记得吗?咱俩结婚纪念日去马德里的时候买的。我说不让你买你非要买,害得我背个大花瓶回国,走到哪儿都生怕别人碰我一下,鬼鬼祟祟跟藏了毒似的,差点儿被海关就地正法……”

  “喏,还有这地毯,你非说茶几会把木地板磨坏,一平米好多钱,非要我去弄来安哥拉地毯铺上,保护木地板。我上哪儿给你弄安哥拉地毯去啊,我就直接在网上买了,糊弄你说是海外代购的,你还真信了,看样子你也啥都不懂……”

  “还有这个沙发布……”

  “还有这个洗手台,每次水都会溅出来,后来找Danny认识的朋友给我们重新改装过了……”

  谢宇一边介绍,一边开始怀疑何蔓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她吧?他注意到,何蔓懵懂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左看右看,自始至终一脸困惑和无措。

  谢宇怅然若失,他停顿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再拿哪件摆设来举例子。何蔓主动指着一对放在电视旁酒柜中的耳环问道:

  “那……这耳环是我的吗?”

  耳环上缀满碧绿色的水钻,亮晶晶的,做成孔雀翎的样式。

  怎么会是你的,要说五年前你的品位还差不多,现在你哪儿会戴这么复杂又招摇的东西。

  谢宇腹诽,可自己也忘了这耳环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不……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的。”

  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何琪是否已经告诉何蔓了。他说完,就把Lily的耳环拿过来放进了抽屉。

  谢宇合上抽屉,再次不死心地问:“你真不记得了?”

  何蔓闻言愣了一下,谢宇敏锐地捕捉到了,心里有了一点儿谱。

  装,接着装,我看你怎么装下去。

  何蔓忽然低头笑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圆盘状的棒棒糖,伸手递给了谢宇。

  谢宇举着棒棒糖端详,就是街边小卖部一两块钱就能买到的杂牌儿棒棒糖,用透明塑料糖纸包着,没什么特别。

  “你给我这个干吗?”

  “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礼物啊。我很珍惜的。”何蔓低头柔柔地笑了,谢宇见状心里有一丝异样。

  “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这个礼物?”

  “你不记得了吗?”何蔓惊讶地睁大眼,“就存在我平时放重要物品的小铁罐里,我在自己租的房子里整理东西时找到的。我还记得那是咱们结婚之前,有次我加班到半夜,被当时的顶头上司——就是那个虎姑婆,被她骂得特别惨,我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哭。你看到路边的小摊儿上卖棒棒糖,想起我很喜欢吃甜的,就跑过去买给我,说总有一天会让我过得不这么苦,跟着你每天都像吃了蜜一样甜。”何蔓说着说着,像沉浸在往事中一样,一脸伤感,“可是,我们后来为什么……”

  她说到最后终于无法继续。谢宇恍惚中也被带入了情景,拼命地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样一根棒棒糖。

  竟然有过这样的承诺。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慌张。

  “你竟然想不起来了?”何蔓抬头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泪光。谢宇大骇,不由得开始心虚。

  两个人对视着,很久,谢宇终于败下阵来,万分愧疚地开口:

  “我我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下一个字。

  何蔓却扑哧笑出声来。

  谢宇有些懵懂地看过去,何蔓眼睛里哪儿还有一丝泪光,她倚着沙发扶手笑弯了腰,那种嬉笑声让谢宇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好像冷清许久的房子里注入了一丝活气儿。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轻易动摇,所以语气故意强硬了些。

  “你觉得呢?”何蔓笑着抬起头,慢慢将上扬的嘴角沉下来,“忽然听到这么一个细节很令人信服的事情,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好像又确实发生过,这种感觉好受吗?”

  谢宇沉默了。

  “刚才来的路上有个街边试吃的小店开张,棒棒糖是店主发给路过的人的。故事呢,也是我随口编出来骗你玩儿的。”

  何蔓轻轻巧巧地将棒棒糖从谢宇的手中拿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人本来就是靠记忆活着的,”她的目光扫过谢宇刚刚提起的花瓶、地毯、沙发布……半晌,重新定位在谢宇脸上,“所以不记得的事情就等于没发生过。你跟我提起的所有一切,东西也好,离婚也罢,在我心中的感觉,就像这个棒棒糖之于你的感觉。所以我问你,这种感觉好受吗?明明像是没发生,却非要你承认,要你承担后果。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失忆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够荒谬的了,所以我也编了个故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感觉和你一样荒谬。”

  谢宇沉默了。

  仔细想想也是,何蔓没时间也没心思来玩儿一场失忆的游戏耍弄他。她当初走得那么决绝,怎么可能这样无厘头地耍回马枪。

  其实是他自己希望,何蔓,半年前那个拉着箱子头也不回的何蔓,回心转意、大动干戈、大费周折地用失忆来伪装一句“我爱你”。

  也不是为了什么,不是想复合,更不是放不下。谢宇告诉自己,只是想要出一口气,解开一个心结。

  仅此而已。

  他正想说点儿什么安慰她,没想到,何蔓退后了一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

  “但现在我算是彻底接受了,”她抬眼有点儿羞涩地一笑,“你……你在门口把我推开的时候,我就发现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

  何蔓这次是真的流下了眼泪。

  她抬起手,一边抹眼泪一边努力地笑着说,“都怪我,我还觉得咱俩是刚从海边度蜜月回来呢,有点儿唐突了。我……我会注意的。”

  眼泪越抹越多。何蔓终于还是蹲下去,笑着哭出来。

  谢宇临睡前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充电器还在卧室里。

  他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轻手轻脚地上楼,轻轻拧开卧室的门。

  何蔓没有拉窗帘,月光穿过窗子照进来,一室冷清。

  谢宇从床头柜上方的插座上拔下iPhone充电器,“咔嗒”一声。何蔓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了,翻了个身面向谢宇这边,一张睡颜沐浴在月光下,伴随着轻轻的鼾声。

  鼾声。谢宇忽然像被什么摄了魂魄,定在了原地。

  就在前几天,他喜欢的一部美剧演到了大结局。老太太终于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孤独的老头子面对邻居们和子女们的关心,笑得豁达而坚强。

  “我很好,别担心。只是可惜听不见她打呼的声音了,有点儿睡不着,我不得不从旁边的农场借了一头小猪放在卧室里。”

  周围人大笑,谢宇在笑声中湿了眼眶。

  相恋多年,结婚五年,一旦分离,令人抓心挠肺的反倒不是感情——感情早就无可挽回地转淡、破裂,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

  最难过的是习惯,是想让Lily帮忙递杯水时无意中喊出的一声“蔓”;是没有鼾声的、太过安静的夜晚;是洗手台上面残留又被扔掉的那几件她懒得带走的化妆品……离婚的时候,何蔓搬家搬得很快,也不告诉谢宇她到底搬去了哪里。

  他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何蔓利索地指挥工人:“这些,这些,都打包,其他的不用。”

  何蔓的神情依然是平时工作时能见到的,严谨、理性,甚至有点儿刻薄,看不出任何一丝她是离婚搬家的样子。

  他曾经以为虽然办手续很快,可她搬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个人毕竟在这套房子里生活了太久,没经验的人总以为搬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和电视上演的一样,几个纸箱子就能装走一切——然而生活痕迹哪是那么容易清除的。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文件、书,她的咖啡壶,她的几十双鞋子……零零碎碎收拾了大半天。谢宇一直绷着脸,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们的进度,可是眼看着客厅渐渐被箱子和袋子堆满,他心里到底还是难受了。

  客厅里的那些东西,大大小小,都是何蔓的存在感。

  它们走了,她就不存在了。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从外环搬进中环的那一次?”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和她讲话。

  何蔓没答话。她懒得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转过脸,用目光来藐视他的没头没脑。

  谢宇不再讲下去。何蔓继续弯下腰去清点东西。

  也就是结婚前一两年,他们决定在中环附近租一套房子。外环毕竟太远,每次加班到很晚的时候,地铁都停运了,回家变得格外不方便。那时候两个人条件好些了,可还没有像现在一样。搬家前,自己花了好几天时间细细打包,要赶在旧房子租约到期前搬走;何蔓则在网络上比较几家搬家公司的价格,最后咬牙选了最便宜的,条件是需要他们自己先把东西搬到楼下,人家只负责跟车运货,到地方之后,还得他们自己再把东西搬进新家。

  为了省钱,没办法。大夏天,两个人都热得汗如雨下,上一层楼歇一次,相互看一眼,笑一笑,再接着搬。

  “以后再也不搬家了,半条命都折进去了。”

  何蔓那时候的气话,言犹在耳。

  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在工作之余,让秘书帮忙定一家服务最周到的搬家公司,不必考虑价格,帮她把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安置妥当,连一根头发都不会落下。

  打包完毕,何蔓指挥着搬家工人出门。

  谢宇并没有送她,他站在那里,何蔓一眼都没看过他。

  “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了。”

  这就是她在这个家里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谢宇都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回应,可能说了一句“好”,也可能只是点了点头。

  何蔓睡相安恬。谢宇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脸庞拂过,手指却没有触碰她。

  她只记得他们蜜月时发生的那些甜蜜的事,记得共苦,记得同甘,却不记得后来所有的对立、争执、恶言相向和渐行渐远。

  谢宇还记得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像今晚一样面对面谈话,是车祸前,在公司的会议室里。

  虽然两人已经离婚,但在同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谢宇是业务总监,何蔓是创意总监,那么多公司会议,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他们上班常常刻意搭不同的电梯,下班一个往左另一个就往右,为的就是尽量不要碰见彼此。

  那次会议的主题,是要帮一个老化的相机品牌做“品牌再生”,老板和下属坐满了整间会议室。他俩当着下属的面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谢宇一把将方案朝桌子的中央一推,沉声说:“这绝对不是客户要的东西。”

  何蔓“嘁”的一声笑了,轻声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拿着方案问过客户了?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用拉客户了,直接把业务部当客户伺候?”

  就是这样,“嘁”的一声,然后笑,眼睛看着别处,语气轻柔却字字诛心。随口一个反问,就能将别人气得哑口无言。

  在两人最甜蜜的时光里,何蔓是那么开朗又爽气的姑娘,只会对最厌恶的人摆出这种轻蔑的态度。谢宇是知道的,每次她用这种表情和语气把别人气得无语,谢宇都会笑她的促狭和小小刻薄。

  后来,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轻声嗤笑。

  他气血上涌,克制着让自己表现得淡定:“根本不用谈。”

  何蔓提高了音量:“那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的方案?什么叫根本不用谈?公司请你来就是要你去接洽客人,把我们的理念推销给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创意部需要把理念直接卖给你们业务部了?”

  “我的职责就是要明白客人的要求和方向,如果我拿这个点子去跟人家谈,只会是自杀式行为,他们根本不会接受。”谢宇觉得何蔓完全不可理喻。

  何蔓再次冷笑:“你不会谈是你的工作能力有问题,关我的点子什么事?这样吧,你谈不来的话,我亲自去谈,OK?就怕谈好了之后,业务部就没什么存在价值了。”

  把话讲到这个地步,等于直接撕破了脸,会议室瞬间安静无声。

  何蔓直视谢宇,丝毫不肯退让。

  谢宇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何蔓面前,从名片夹里拿出客户的名片放在何蔓面前,用嘲讽的语气说:“加油。”

  说完那句话后,谢宇转身离开会议室,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公司见到何蔓。

  “现在”的何蔓。

  此时,眼前卧室的床上,五年前的何蔓依旧沉睡在月光里,安然如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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