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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而又浓郁的绝望


  “不……”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从她乌青的嘴唇中不吐:“不要……”

  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朱贝儿痛苦地想要尖叫,想要嘶吼,可喉咙却干涩极了,她捂住耳朵,疯狂的摇着脑袋,好像这样就能够屏蔽掉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话语,逃避掉这个残忍的,无情的事实!

  “不要?”路易斯抿了抿唇线,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带着些许残忍的弧度,他强硬的将朱贝儿捂着耳朵的手臂掰开,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吐出:“为什么不要?你那么爱他,可你看看,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恩?杀掉你的爹地,囚禁你的身体,在你千方百计从我身边逃走,回去后,把你送给沈庭,最后还设计让你的孩子流产,贝儿,承认吧,在他心里,你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他不爱你,他爱的是王纯雪,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

  “你不要再说了——”朱贝儿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双手大力将他狠狠推开,整个人蜷缩在暗色的沙发中,单薄的身影,被一股凄凉的气息笼罩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正在独自舔舐着血粼粼的伤口,她的头深深埋在膝盖中,将自己紧抱成一团,双肩不停地哆嗦着,泣血的呜咽,从她的喉管中断断续续的穿出。

  爹地……

  孩子……

  她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爹地的身影。

  “贝儿,爹地要去抓坏蛋咯。”朱有为一身笔挺的警服,带着镶嵌一颗璀璨五角星的警帽,强劲有力的胳膊将还年幼的她高高举起,在空中抛着。

  “贝儿,你是我的天使,保佑爹地这次一定能抓住那帮罪犯!”

  “贝儿,爹地很忙,这次的家长会让妈咪代我出席好不好?”

  “贝儿,妈咪离开了,爹地也很心痛,可我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放掉手里的工作不管,你懂吗?香港的治安,要由我亲手保护……”

  爹地——

  爹地——

  她痛苦地闭着眼,脑子里不断涌现出过去那些年,和爹地简短相处的画面。

  最后的记忆是爹地穿着警服,在她一遍又一遍的祈求中,利落转身推门离开的画面,那是她最后一次面对面的见到爹地。

  最后一次……

  海风呼啸着刮过,一处幽静的山巅上,郎空无星,四周是成林的树丛、草灌,下方是不停拍打着山石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此起彼伏。

  她看见,几辆黑色的轿车开着刺目的车头灯,从山脚一路疾驰而上,她看见一抹峻拔、冷冽的身影从车厢里走了下来,她看见,爹地双手被手铐铐着,被四五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退下车来,踉跄倒地。

  她看见,云飞扬缓缓举起枪,挂着一脸邪魅的笑容,黑漆漆的枪口,直对爹地的心脏。

  她看见,他的食指,极其缓慢的在扳机上压下。

  “不——”一声惨烈的惊呼从她的嘴中吐出。

  “贝儿?”路易斯紧张的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她。

  她昨天又一次情绪失控,陷入了昏迷,十多个小时,她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缓慢的呼吸,以及胸腔微弱的起伏,他甚至以为,她早就死掉了!

  朱贝儿惊恐地眸子下意识看向路易斯,黑眸失去了焦距,好似看着他,又好似看着别处,她的身体颤抖着,精妙绝伦的脸蛋儿上,爬满了一层层冷汗,汗珠将她身上的睡衣浸湿,欧式阳台外,阳光轻柔的折射进来,衬得她那张苍白的面容,近乎透明!那层层的汗渍,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浅的光晕,她赢弱得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刮走,楚楚可怜。

  是梦吗?朱贝儿怔忡的低下头,五指一紧一松,许久没有修建的指甲,在她的掌心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月牙痕迹。

  混沌的脑子很快恢复清明,她霍然抬头,郁黑的杏眼瞪着路易斯,“你说……爹地是被他……“她顿了顿,后面几个字怎样也吐出来了。

  路易斯脸上的紧张骤然间变做了冷漠,他一脸笃定:“是,你爹地是被云飞扬亲手杀死的。”

  如果是刚才朱贝儿还能告诉自己,她是在做梦,那么现在呢?在路易斯郑重的话语中,她还能自欺欺人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低不可闻的话语,带着浓郁的绝望,声线止不住的颤抖着,她垂下头,消弱的肩膀,像是承受了沉重的打击,无力的耸耷着。

  路易斯深邃的碧眸中,极快的掠过一道暗光,他重新坐下,峻拔的身躯让床单凹陷下去了一块,“这个消息道上的人都清楚,云飞扬和你爹地多年来结怨很深,他设计陷害你爹地,让朱有为锒铛入狱,让他一世英名,最后变成了与黑道勾结,收受贿赂,在你爹地即将被判刑前,把他带走,杀了他!”路易斯顿了顿,细细打量了朱贝儿几眼,见她垂头不语,他心想,在知道了这些事后,她会对云飞扬失望吧?

  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去爱一个杀了她爹地,杀了她的孩子的男人呢?

  从心尖荡开的冷意,漫过四肢百骸,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朱贝儿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贝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贝儿,忘记他吧。”路易斯的话语带着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力,他单手将朱贝儿搂在怀中,温柔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似安慰,似劝告,“他带给你的永远只有痛苦和绝望,忘了他吧。”

  忘了他?

  朱贝儿惨白的小脸上,爬上一抹近乎凄凉的笑,她要怎么忘掉?又怎么可能忘掉?

  她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孤单前进的孩子,拼命的想要找到出口,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那种绝望,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扯碎!

  路易斯爱怜的抚摸着她削弱的背脊,眸光深邃,深不可测,嘴角极缓的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的脸在朱贝儿齐肩的发丝中轻轻蹭着,带着说不出的暧昧与怜惜。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朱贝儿拼命压制着快要从血液中迸发出来的痛苦,一字一字艰难的说道。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冷静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血液里的冰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心脏一缩一缩的痛楚!

  人是不是绝望到一个地步,就会麻木呢?

  要不然,为什么她明明难过得想哭,可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路易斯仔细的端详着她的神色,只可惜,除了一片死灰,一片死寂,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心底微微一叹,他温柔的扶着朱贝儿躺下,冰凉的指尖拨开她额上的碎发,碧波荡漾的眸子里淌着一片温情:“好好休息吧。”

  他给她时间,因为他相信,再知道了这一切以后,朱贝儿绝无可能再去爱云飞扬!他冷漠的转身,深邃的脸廓上,挂着的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房门“吱嘎”一声合上,诺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身影,轻柔的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可朱贝儿却只觉得冷,无边无际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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