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不再相信
再度沉默无语。寂静弥漫了整座林间,稀疏的雨滴一颗颗落下,打湿了一头仰望的青丝,打湿了一头低垂的面颊,两人之间除了剩下忧伤的浓郁,便只有冰冷的沉默。
良久,雪澜才终于再度抬起头,面上所挂的水珠应该是雨吧:“对不起,那次苏慕白的身上带了鸳鸯枝,那是烈性媚药。他原本是想利用我帮助他回到奕国,没想到弄巧成拙,当日正好是月圆之夜,他身上的媚毒引发了我的毒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现在还不想死……”
“够了”墨倾宸忽然阻断雪澜的话,脸上带了隐隐的怒气,大红衣袖下面,双拳紧紧的握起。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轻描淡写地讲述那天发生的事?她不知道吗?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刺入他的心窝,她的句句字字,已经变成了无数把尖利的刀,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一瞬间,就凌迟了他的心。
“已经都过去了。都结束了,早已经结束了。”或许,很早以前就该结束。
雪澜蓦地睁大眼:“怎么能结束?怎么可能结束?你是我的未婚夫君,如今,你却要去娶别的女子,这怎么可能结束得了?”结束,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终于放弃了吗?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对他的感情,他怎能就这样放弃?
“未婚夫君?”她是不是一定要将他的最后一缕尊严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绝美魅惑的容颜上染上了浓重的悲戚之色,就连眼角的紫色莲印也带上了抹不去的哀愁悲伤,“你什么时候承认过那个婚约?快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你当初答应接下皇太女一位时,可曾答应过这份婚约?因为那时候,你身旁心中有一个锋亦寒。三年前,你仍然不肯要我,不肯承认这婚事,只因为你千万里地要奔到楚府,去找公子楚羽。现在,你又来跟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君,风雪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不要怎么样!我后悔了,我终于明白了,可以吗?”凤眸中晶莹欲滴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是,三年多前,我有锋亦寒,两年之前我有楚羽,这些,都完全没错。可若是我那时候就违心地承认婚约,你觉得我是真正的尊重你吗?那对你来说,会公平吗?这一年多来,你一直不舍不弃地陪在我身边,如今我明白了,我想要承认这份婚约,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敢说你身旁现在就没有别人了吗?那轩辕世家的家主是什么?奕国的白王又是什么?”墨倾宸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邪魅的面庞上带着怒火,却仍不失天下第一美人的绝色。
雪澜倏地低垂了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好像……真的是,爱上你了。”呼,终于,终于说出来了,一个“爱”字,对她而言,是那么艰难的存在,可当她真的千回百结地说了出来,却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地难。
墨倾宸的眸中蓦地出现了一阵惊愕,痴痴望着雪澜忽然呆住了,可紧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雪澜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更加不敢让他看到她脸上的羞涩。可是,等待许久,头上都只有浅淡的呼吸声,当她正要抬起头的时候,低沉的声音传来,却带着无边的苦涩。
“风雪澜,我要大婚了,就这样伤害了你的傲气和自尊,只因为我要娶的人不是你,只因为不是你先开口说的结束,就让你觉得这么不自在,这么受打击,所以,你宁愿骗我说你爱我,也要挽回你的自尊和面子,是吗?风雪澜,你当真以为我是铜墙铁壁,不会受伤吗?”
话音落下,大红的身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翻飞的红色衣袂,在雨中渐渐朦胧起来。
雪澜呆呆站立在越下越大的雨中,任凭冷冷地雨水拍打在自己面上,身上,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红唇虚弱无力地开启。
“我……没有……”
可离去的人,已经听不到了,不是吗?
他不信,他不信……
呵呵,他不再相信她了。
那夜雨停之后,竟然下起雪来。
提前了一个月的大雪,纷纷扬扬在寒冷萧瑟的夜晚,偷偷覆盖了整座灵城。
一大早,灵国皇宫的金瓦琉璃尽数被白雪皑皑所覆盖,晨起的太监宫女们被雪白的美景吸引了,干活的间隙,不由得多了些驻足眺望。不少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到了最欢乐的时刻,经过宫人们换上厚厚的棉服,在雪地里欢腾跳跃,打起了雪仗。
雪澜难得醒得早,一睁眼,便被殿外的欢声笑语所感染了。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揽雪殿院中渺渺茫茫的一片银白,耳旁充斥着无数欢乐的笑语声,眸中的悲戚之色,渐渐被温柔所取代。
凭立窗前,有清寒的风吹入,白衣随着寒风翩翩起舞,黑发披在肩后,也跟着飞动起来。一些飞在窗台前的细小雪花被风吹入,粘在她柔滑的黑发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杏空杏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往日里欢乐清隽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愁思,一见到站在窗前吹着寒风的雪澜,二人的眉头齐齐皱了起来。
杏明连忙从橱子里拿出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轻轻披在雪澜肩上,杏空也往屋内的小火炉中添了些木炭,两人昨晚这些,就安静地站在雪澜身后,并不去打扰她。
昨日,他们离开杏子林,将空间留给主子和倾宸公子。原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和好的,人家都说了,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家主子又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两人该是比从前更加如胶似漆才对。可谁知道,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主子回来了,遍身都被雨水淋得湿透,就连面颊上,也不停滴落水珠,只是,谁也无法分清,那是眼泪还是雨水了。
总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主子。并非悲痛欲绝,但却是毫无生气的。仿佛经历了极大极痛的打击,又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悲恸无法回神,她那样的凄凉,似乎被一股悲伤裹住了,无从脱身。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胸有成竹,他们神人一样从不言败的主子,仿佛一个颓丧至极的人,倒在床上,双眸无神地望着绣床顶上的锦绣幔帐,任凭他们说些什么,她都眼神空空的,一语不发。
事情好似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主子不但没能跟倾宸公子消除误会和好如初,反而越发僵了。
一大早的,倾宸殿便开始里里外外打扫起来,个个宫人都热火朝天,喜气洋洋,殿外挂宫灯的位置上挂起了大红的灯笼,与地上的白雪交相辉映,显得分外热闹喜庆。
虽然他们没有见到倾宸公子,可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可是,这事,该不该告诉主子?
“怎么,是发生什么了吗?”雪澜没有转身,淡淡的声音却从窗口处飘了进来。
杏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杏明开了口:“主子,今晨一早,倾宸公子就把抒夕从偏殿接到了倾宸殿去了。”已经是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了,倾宸公子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真的要放弃主子了?
“哦,还有么?”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是来自邈远的天际一般,空灵,却没有任何内容和温度,就连人气都感受不到什么了。
杏空和杏明对望了一眼,决定一定要措辞委婉一些:“倾宸公子的婚事一经传出,大胤五国和轩辕世家纷纷来贺,眼下有,水国皇帝沉未央,轩辕世家之主轩辕殇,云国皇帝云赤城,雾国大皇子凤鸣微,奕国宰相魏南门,冥国七皇子锋亦寒。”这下可差不多都到齐了。
“还有么?”
仍然是这一句话,不冷不淡,不痛不痒,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一样,可若是真的不在乎,她遍身所不自觉流露出的悲伤,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还有就是……倾宸公子的倾宸殿已经开始布置了,听宫里人说,倾宸公子的大婚,仍在三日后进行,与原计划丝毫不变……”灵国宫中到处喜气洋洋,宫人们都以为倾宸公子要娶的人是皇太女封雪,天下人更以为如此。可是却没人知道,真正要成婚的,是那个阴险狡诈此刻已经变成一个丑八怪的抒夕。
雪澜依旧冷冷站在窗前,孤清的身上仿佛泛着一层白光,让人看了仿佛产生了一种,她,会逐渐变成透明人消失一般的错觉。
“婉袂那边怎么样了?”
杏空杏明不由得哀叹了一声,与窗外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婉袂已经大致摸清了魔教‘狼邪’的巢穴位置,只不过狼邪之主依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是,昨晚我们从皇宫中截获了一只飞出的信鸽,把上面的信拿出来之后,信鸽飞往了狼邪老巢的方向。”
很显然,皇宫里面有魔教的细作。
雪澜却似乎没有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却不在乎,凄冷的身影定定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寒风夹带着细小的雪花吹到自己身上。
于此同时,房门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吱呀一声开了,灵皇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三人面前,杏空杏明一见,忙欲施礼,却被灵皇阻住。
灵皇走到雪澜身后,看着她的一双慈爱眼睛带着淡淡的心疼:“雪儿……倾宸他”执意要同那个女子大婚。
雪澜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哀戚之色:“父皇,不用说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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