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解毒的资格
“既然你知道,还回来做什么?”她双眸空灵的望出去,里面丝毫没有他墨青色的影子。
那时,他曾经那么正色地说,他会为她解一辈子的毒。她便真的相信了他,对他真诚以待,甚至,倾心爱上他。然而,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丢下她走了,不顾她的生死,不顾她的安危。若不是她遇上好心的楚羽,恐怕这世界上,早就没有风雪澜了。
后来,她痛定而思,才发现,自己竟然又犯了一个糊涂的错。饶是她聪明绝顶,却还是逃不了女人的多情与痴傻。她蓦然想起,他腕上的青色莲记,从未开放,那些含苞待放的花瓣,缩在一团,仿佛一把刺。而自己,竟然会傻到一厢情愿的相信他,和他所说的,“一辈子”。
意料中的疏远和冷漠,仍旧让锋亦寒的心抽痛不已,错了,当初,他真的错了。可他现在想要弥补,宁愿握住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
如鹰隼般冰沉的眸子,带着一丝焦虑望了一眼将行至中天的月亮:“子时将至了,让我帮你解毒。”
说着,布满粗茧的大手朝风雪澜抓去,谁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却比他动作更快,挡住了他。
那眼角妖娆盛放的紫色莲花,刺痛了他的双眼。
伸手一拦:“不劳烦冥国皇子大驾,我未婚妻的毒,由我来帮她解。”
面对墨倾宸,锋亦寒的脸色立刻变得极冷:“未婚妻?呵,当年那纸婚约,可只是灵国皇帝的一厢情愿而已,澜儿根本未曾承认。”
墨倾宸淡淡一笑,而那种妩媚至极的妖娆,却使得四周都亮了起来:“你自己也知道那是当年。虽然说是三年前一厢情愿订下的婚约,可你锋大皇子已经离开两年了。这两年来,难道你以为澜儿不接受我,谁能帮她解毒?是远在天涯的你?澜儿若是等着你,恐怕早成了枯骨一具!还是近在咫尺的楚羽?呵呵,你知道,解毒不能用碰过别的女人的人。”
呵,是啊,若是等他……澜儿早就死了。当初,是他自己离开了她,抛下了她,现在,又怎么能怪她?
墨倾宸一句句,声音并不大,却一下下如同尖锥,狠狠刺在锋亦寒心间。
他冰冷的眸中布满了伤痛,双手再度渐握成拳,那拳锋之上,盈满了内力。
杀气。凌厉的杀气,似乎随时要伴随着他悔恨难过的心,猛然爆发出来。可,却在看到那笼罩在火红衣衫之下,无聊把玩着妖孽发丝的风雪澜的一瞬,突然泄劲。
锋亦寒松开拳,心中的痛苦一丝丝蕴化,终于,如同那燎燃的荒原,蔓延扩大。
真的,是他错了。
他错了,错不该离她而去。
他走了两年,可这两年之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她像是一味最使他上瘾的药,深入他的骨髓中,刻入他的脑海,如影随形,让他饱尝相思之苦。直到离开她以后,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她早已不是他合作的主上,她早已不是他报仇的梯子,更不是有恩于他的恩人,她,就像是附骨的蛊药,扩散融入,直到他的心思和灵魂,再也难以根除。可惜,这些,是他在离开她之后,才明白的事情。
得知她嫁入楚府那天,远在天边的他,大笑大哭,大醉了三日,大病了三日。她不用再受苦,不用再担心毒发而死,但却要每月承欢别的男人身下。
她的夫君纳妾,消息传来,他心中居然有一种奇怪的窃喜,仿佛一只小小的蝼蚁般蹿进心田里,带起一波不道德的欢愉。可,那蝼蚁却又将思念的缺口咬开,让他不停地担心她。担心她会伤心,担心她会难过,甚至,想要将伤到她的人撕碎。
一年之后的现在,她身边站的人,变成了三年前,他曾经无比鄙视的妖孽皇子墨倾宸。而如今,那个妖孽皇子,用同样鄙视的目光,轻蔑地看着他。
明明,她明明就站在咫尺间的距离,可他却觉,她离他好远好远……似乎,比他身在冥国,她人在云国,中间隔了一条汹涌宽阔的傲江,还要远。
此刻,她就这么偎在别人怀里,绝美的目光,飘飘悠悠,袅袅淡淡,不经意地看着他,眸中却再也没有了他伟岸的身影。她看着他,就仿佛在看一朵寒云,一片冷雾,一缕摸不着边的冷月光辉。或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他怎能允许这样……
可偏偏,他无力改变。
风雪澜嘟了嘟嘴,她当然明白锋亦寒炽热而又悲恸的目光是何含义,可是,她却并不想去在意这些。她扯扯墨倾宸华丽的袖子:“倾宸,我有些不舒服了。”
唉,人生如梦又如戏,谁没爱过一傻b。
墨倾宸回过神来,连忙将风雪澜一把抱起,魅惑无伦的目光中闪过一缕焦虑之色:“抱歉,冥国前太子,我和我夫人要休息了,你请便。”
话音一落,他妖魅般的身形立刻消失在屋子里,门也顺势关上了,只留下门扉之外,伤痛伫立的男子。
墨色衣袖之下,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捏出血来,一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锋亦寒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身清寒孤零零怔怔站在门口,房中隐约传出的声音,听在耳里,心中像是被刀绞开裂了一般,痛得似乎要渗出血来。
错了,错了,原来他错得离谱的,不是别的,是错在他毫不了解自己。他错在,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在乎她……这么该死的在乎她。什么皇位,什么仇恨,统统,他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她,只要她。
然而……
此时,她却偎依在那个妖孽一般的男人身下,让那人看见她的妩媚,她的娇羞,她的美好,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原来,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犯错,有的事,一旦犯错,便会后悔一辈子。痛彻一辈子。
杏空杏明守在别院门口,看着满身清冷寥落的锋亦寒,有一丝诧异。但他们可不会同情他,两人很快转过脸去,就像不认识他一般。
当初,他们尊称他一声“恨寒公子”,那是因为他是主子在意的人,可自从那次以后,他们亲眼见到他是如何丢下主子,害得她受尽苦楚,之后,锋亦寒在他们眼里,就变得不如一坨粪,狗屁的恨寒公子。
杏空懒懒靠在跨院篱墙之上,双手环胸,看着兀自站在门口发呆的锋亦寒,一脸嗤笑:“啧啧,想不到,公子恨寒竟然喜欢偷听别人的房事,真没看出来。”
杏明学着自己哥哥的模样,俊秀的脸上一副伪装的天真:“哥,难道这就是主子常说的那种变态?”
“不知道。”杏空装模作样老老实实摇摇头,“不过我猜啊,八成是了。”说完,两兄弟捂着嘴,跟偷到腥儿的猫似的,一阵偷笑。
“我说,公子恨寒,你现在还不走,难道一会儿进入大战鼎盛之时,你还要在门前擂鼓助阵吗?”杏空语言虽然毒辣,却是见锋亦寒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看不过眼了,想让他早些离去。
紧握的双拳握得更紧,鲜血一滴滴仿如檐雨落下,很快,猩红渗入青石板间的泥缝里,消失无踪。
很久,锋亦寒缓缓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走掉。失神的双眸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心,很痛很痛。
他不由得伸出右手去,捂住心口火辣辣的痛处。于是,竟连右手也开始剧痛起来。
刚才的当空明月消失不见,乌黑的云朵,连星子也遮住。
一片黑漆迷蒙的夜色下,一朵青色的莲花,伴着顺向手腕倒流的鲜血,在血花之中,妖冶绽放。
琼仙楼,云国帝都昙城中最大的酒楼,内中菜色杂陈,品式新颖,无论山珍海味,珍禽走兽,但凡能见到能食用的佳品,无一不囊进其中。
而这座年代悠久的食府,内中又分三五九等,其中以顶楼上临水背风的雅间最为昂贵。内中铺设豪华,装潢优雅精美,又被昙城中的贵胄巨贾们,称作只有到皇家才能享用的“玉膳阁”。
今天,琼仙楼整个顶层七间最昂贵的“玉膳阁”,竟不知被哪位豪阔至极的人物,出大手笔全包了下来,任由楼下数层人流熙攘,拥堵不堪,这雍容华贵的顶层上,却是寂寥安静,空无一人。
顶层一间雅阁内,窗绣上映着波光浩渺的清江,台上一个玉净瓷瓶修长秀美,内中插满一束束新鲜采摘下来的荼靡花,朵朵馨香扑鼻,雪白如玉。
公子楚羽一身洁净的素衣,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并无一缕黑丝垂下,本来俊逸的面容上一丝不苟,透露出平素没有的紧张和期待。
“少爷,‘风行商行’的公子孔方来了。”
探风的绿衣匆匆忙忙奔回,楚羽一听,连忙正了正衣襟,从锦榻上站起,朝门口迎了出去。
雅阁门口,江风阵阵。
一个年青人信步而入,面色不算白皙,眉目间却甚是清秀,一身大金色的锦绣长袍,镶金裹翠,看上去比龙袍还要华贵优美。那男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身后跟了红、蓝、绿三个高挑美丽的丫鬟。
要不是事先知道了公子孔方的身份,任谁看到这么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身材敦实,长着一张略带羞涩娃娃脸的男子,都不会将他和威震大胤六国,连各大皇室都要礼敬三分的“风行商行”大当家公子孔方联系在一起。
楚羽满脸笑容,迎上前去,躬身道:“驿道一别,小弟甚是想念,公子孔方别来无恙?”
他自称小弟,实是谦称,其实他的年龄看上去比孔方要大上好几岁。
“嗯,楚羽公子别来无恙。”公子孔方微微颔首,淡淡一笑,看上去平和随意,其实眼中那份傲慢,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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