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清和
“你明天几点的车？”陆澄子一边开门一边问。
宋清和嘿嘿笑道：“七点半，十一点半差不多就到了，记得做好饭菜迎接我。”
“我怕你吃了当场过清明节，”陆澄子说，“到时候出去吃吧。”
“也行，那明天再看呗。”宋清和没意见，“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我可以帮你捎过去。”
“你人过来就行，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行，我先收拾东西去了，明天记得去车站接我！”
挂了电话，陆澄子把书包放好，第一件事就是练琴。她买的弱音器还在路上，只能抢在别人休息以外的时间练习，把对别人的打扰降到最低。
林星野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他六点回到家就听见楼上在练琴，一直到现在才停止，这一周几乎都是如此。
学霸都这么自律的吗？
手机不停地震动，郭宇他们在群里疯狂蹦跶。
—明天你们都什么安排啊
—约球吗兄弟们，好不容易放晴了，打完球咱一块儿吃烤肉去
—学校放假不开门吧
—开，高三有些学生假期要去学校复习，不行咱就去社区球场
—约
—约
—林星野，哥，约吗？
林星野把柜子里的画收拾完才爬楼看消息，点开输入框打字。
—明天有事儿，不约
—卧槽，林星野同志你好好反省一下这个月跟我们打了几次球！
—讲道理，这个月球场有几天不是湿的？
—那更应该来啊，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大晴天！
—再看吧
……
陆澄子收了琴，这才开始找东西吃，随便泡了一桶方便面，吃完休息一会儿就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
连同一起的，还有从林星野那里借来的《月亮和六便士》。
这家伙放学的时候还是把书给她了，没提抄作业的事。
陆澄子不由失笑，把书放到一边，打算过后再看。她得在今晚把三中布置的作业全部写完，然后把假期空出来陪宋清和玩，也不枉她大老远跑过来。
清明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阆城很小，所有地方都离得很近，陆澄子提前半小时去的火车站，等了十五分钟，宋清和才进站。
陆澄子在出站口外面的广场等她，手里拿着一瓶温热的矿泉水，身边的路标牌特别显眼，宋清和出来后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她。
“茜茜！”宋清和一边喊一边跑过来，身上背着的包还有手里的两袋东西，愣是没有拖累她的速度，惹得旁人纷纷注目。
幸亏她瘦，模样也好看，才没显得像一只大熊。
陆澄子东倒西歪地笑了一阵，忙朝她奔过去，上演深情相拥的戏码：“小和！”
宋清和一把把她搂住，手上的东西砸到她后背，陆澄子疼得龇牙咧嘴：“这些东西要不是给我的，我反手就糊你脸上。”
“服了你了，”宋清和大叫：“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开玩笑呢，”陆澄子笑着接过一个袋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都说了是给你的，”宋清和说，晃了晃背在身上的包，“我的东西只有这么点儿，几件衣服而已，糙得很，没你那么精致。”
“你给我带了什么？”
“全是吃的，”宋清和拿过她手里的水灌了几口，“不光有我给你带的，还有贺岚让我捎给你的。”
陆澄子听到吃的就两眼放光，感动得差点给她敬军礼：“姐妹你辛苦了。”
“不客气姐妹，这两天好好招待我就行。”宋清和搂着她的肩膀，“你作业都写完了吧？”
“必须的，”陆澄子说，“我昨晚奋战了一夜呢。”
“一夜就写完了？三中的作业那么少吗？”
“不少，主要是题目没什么难度，写的就很快。”
“别拉仇恨行不行？”
陆澄子哈哈大笑，叫了一辆车直接回花半里。宋清和有点累，但难掩兴奋，不停地和陆澄子聊天，抱怨上次月考，吐槽新换的数学老师。
“就是文科一班的那胖大叔，去年文艺晚会上唱《好汉歌》轰动全场的那个，记得吗？他常年带文科班，可能是受了文科生的文艺熏陶吧，每节课都给我们灌心灵鸡汤，还讲得头头是道，我打盹迷糊的时候经常被他的毒鸡汤吓得满地爬，还以为我爸来了，现在的中老年人都那么喜欢鸡汤的吗？”
“文一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是高二所有文科班里最好的，他习惯按照带文科的思路给我们讲题，大题太难的直接跳过去，说文科不会考，我直接黑人问号脸，数学课代表得随时做好把他拉回来的准备。”
“谢总评价他的课富有激情，我一看还真是，那姿态跟演讲似的，我都怕他有时候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
陆澄子在一旁含笑听着，一直到宋清和说累了靠在她身上时，才恍然发觉，那些紧张忙碌的生活已经逐渐离她远去了，有些怅然。
以前她过得也没多波澜壮阔——上上课，做做作业，隔天贺岚就过来辅导功课，周六去上个补习班，去上个小提琴课，周天去上个物理强化训练班，练习老师布置的曲目，有空再弹弹琴，紧凑得跟连发炮似的。
搬到这里以后，她的生活只剩下上上课写写作业了，闲得让人发慌。
哦，外加做做家务遛遛狗。
宋清和靠在她身上安静如鸡，眼睛看着外面的街景，满眼都是低矮颓败的小楼房。
“这儿怎么那么破啊……”宋清和咕哝一句，声音不大，但是车里安静，连司机都听得很清楚。
大叔哈哈一笑，转着方向盘拐弯：“这边是老城区，可不就是破嘛，新城区那边会好点儿。”
宋清和没想到他会听见，有些尴尬，旋即问：“这么小的城市，还分新老城区？”
“人多了，城区就跟着扩大了，可不就得分，不过也就那样吧。小姑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哦，我来看望同学，顺便旅游。”宋清和说。
“旅游？”大叔恍然大悟的样子，热心地介绍起来，“阆城就一个庙和一座山，逛街的话只有一个步行街，在市中心那块儿，就这三个地儿，其他没啥好看的了。”
“没有公园之类的吗？”宋清和有些惊奇。
“有啊，不过环境乌糟糟的，不好逛，我们本地人都不爱去公园。”
“……好吧。”宋清和叹了一口气，她早该猜到了。
花半里地段还不错，小区环境也好，这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因为是十几年前建的，楼房外表明显见老，但只要房子里装修给力，不妨碍它成为一个温馨的家。
“花半里的房地产商跟我爸的朋友有点交情，我爸托关系租的这里。”陆澄子说。
“想来也是。”宋清和点点头，把东西放下来，伸了一个懒腰，“累死我了——这种高质量的拎包入住的房子，没点关系也租不到这么好的价格。”
汉堡见了宋清和，兴奋地扑上来，宋清和怪想这傻狗的，抱着它一通揉。
陆澄子把厨房里用热水泡着保温的奶茶拿出来，晃了晃：“喝吗？”
宋清和腾地坐起来：“你不早说有奶茶，我刚刚喝了半瓶矿泉水。”
“又没让你一口气喝完，”陆澄子拿吸管戳开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杯，“奶茶需要慢慢品。”
宋清和吸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环顾了一圈，戳了戳陆澄子的胳膊：“你在这儿住得习惯吗？”
“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不习惯也得习惯，”陆澄子说，“我觉得我适应能力挺强的。”
“我觉得你脸皮挺厚的。”宋清和一本正经地说。
陆澄子就笑：“十二点多了，你想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休息还是现在就出去？”
“先随便吃点吧，坐了四个多小时的硬座，哪儿哪儿都酸。”宋清和伸了一个懒腰，“我今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上学都没起那么早。”
陆澄子把手机拿出来：“那我叫外卖了？”
“咱俩这交情难道不值得你亲手做一顿给我吃？”
“你的意思是想吃泡面？”
“泡面也可以，”宋清和满眼真诚地看着她，“只要是你亲手泡的我都没问题。”
“你快得了，”陆澄子啧道，“想奴役我就直说。”
宋清和嘎嘎乐得不行。
陆澄子去烧热水，然后打开两桶方便面泡上，动作非常利索，配套的叉子稳稳地卡着盖子和杯沿，根本不需要再拿东西在上面压着。
“你是不是天天吃泡面啊，”宋清和坐在餐桌旁托着腮，啧啧道，“这泡方便面的手法，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差不多。”陆澄子说，“不是泡面就是外卖，自己做的东西简直没眼看。”
宋清和表示无法理解：“你这么个超级学霸，不是应该看看菜谱就可以了吗？”
“你逗我呢？”陆澄子看着她，“菜谱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宋清和：“…………”
泡面这种食物偶尔吃才会香，像陆澄子这种三天两头吃泡面的选手，吃一半就不想再吃了，把宋清和带来的点心和小吃拿出来啃。
“这牛肉干是西华路那家的吗？”
“那肯定啊，”宋清和说，“我会给你买别家的牛肉干？”
“还是这家的好吃，”陆澄子笑着说，“谢了姐妹。”
“你要是想吃随时跟我说，我去买了寄给你。”宋清和说，“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吃货，食物要没点水平还吸引不了你。”
陆澄子啃着牛肉干，笑而不语。
宋清和这家伙虽然神经大条，有时候心思真是细腻得不行，就算是事实也会隐藏在各种吐槽里，不仔细品是不会发现的。
她知道自己是个闷葫芦，很难真正跟别人融到一块，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大都是泛泛之交，知根知底的只有宋清和一个人。
不过也足够了。
拖拖拉拉把东西吃完，宋清和就霸占她的床补了一觉，下午出门直奔三中，那架势像极了去闺女学校视察环境的老妈子。
学校周围有几条巷子，放眼全是落败和喧嚣的景象，为小偷小摸校外斗殴拦路抢劫提供了非常好的环境，宋清和显然很不满意。
三中意外地开着门，校门口的保安对进出的人不怎么管，宋清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拉着陆澄子进去，一边慢悠悠地晃荡一边看。
三中建校已经有六十多年了，教学楼都有些旧，这几年在扩大面积，往里有新建的教学楼和体育馆，外表很高大上，总算在宋清和这里挽回了几分形象。
敏行楼的位置挨着学校的小花园，教室都上了锁，宋清和扒着窗户往里看了看，惊奇道：“这年头竟然还用这种木桌子？”
“别瞧不起木桌子好不好，”陆澄子说，“建国的时候多少科学家是用这种木桌子学的知识？”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的好嫌弃啊，”宋清和皱眉，“你能上好课吗？”
“能啊，”陆澄子说，“这又不取决于桌子。”
“……行吧。”宋清和继续扒着窗户，“你坐哪儿？”
“最后一排，最里面那组。”
“看到了，”宋清和说，“你的桌面还是那么整齐，习惯真可怕。”
“是强迫症。”陆澄子说。
“你刚来，新同学都好相处吗？”宋清和问。
“挺好的。”陆澄子说。
宋清和半天也等不到她展开论述，忍不住叹息，陆澄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闷，回答问题只说关键，若非必要，不会补充别的解释说明，这一点陆澄子跟她爸她妈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她心情好的时候会跟她多说几句。
估计这会儿她心情不怎么样，并不想多说，陆澄子刚转来的时候遇到的破事儿她都有耳闻，如今再看着这些破旧的教学楼，总算有一种直接的观感，以及扑面而来的窒息。
“茜茜……”宋清和欲言又止。
“嗯？”陆澄子咬着牛奶吸管，抬眼看着她。
“要不你还是转回去吧，”宋清和直来直去，说话也非常直接，“这里哪儿哪儿比不上燕城，我怕你在这儿待上一年，最后跟仲永似的沦为普通人。”
陆澄子失笑：“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啊。”
“你是不是对普通人有什么误解？”宋清和说，“你爸明知道这边的资源不好，还给你转到这里来，你妈一股恨不得把你培养成宇宙第一人才的劲儿，她也不拦着？”
陆澄子松开了吸管：“她现在已经不管我了。”
宋清和顿时没话说来。她在电话里听过陆澄子父母吵架，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修罗场的可怕，作为陆澄子最好的朋友，一面心疼，一面又无能为力。但这里的环境实在糟心，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那条巷子太长太蜿蜒了，她是真怕陆澄子埋没在这里。
“没事儿，”宋清和说，“你可以住我家，反正我妈也喜欢你，恨不得你才是她女儿，她估计很乐意，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你操这些心干什么，”陆澄子说，“我刚走还不到一个月就回附中，那些人怕是要笑死了。”
“管那些傻逼干嘛。”宋清和想起他们对陆澄子的无脑攻击，愤愤不平道，“他们就是嫉妒你聪明又漂亮，一群垃圾玩意儿。你要是不想回附中，去二中也可以啊，二中连续两年出了状元，你成绩那么好，他们肯定欢迎，总比在这个小破中好吧？在这儿你去个图书馆方便吗？补习班资源有燕城好吗？撇开这些不谈，就你爸对你放养式的态度，什么都不管，每一件事都能影响你，真的姐妹，你跟我回去吧。”
“来都来了，”陆澄子说，“我不想回燕城，死也不回。”
“为什么？”
陆澄子也不知道这“死也不”的根源是什么，或许是附中那场年度最恶毒的人身攻击，或许是白莹的强势控制让她终日痛苦，又或许是家里常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燕城总会让她想起这些不好的事，她着实不想回去了。
“我爸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陆澄子搪塞道。
宋清和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跟你爸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起码像个家吧。”陆澄子说。
这是她被白莹无情地推给陆青云以后，对“家”这个定义最起码的要求了。
“……”宋清和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说了。
足球场是两年前才铺设好的，草地和跑道颜色都很新，和篮球场之间只隔了一排树，有人正在打球。
“这球打得挺好的，一看就知道有配合有战术。”宋清和倚在树下看着，“不像咱们学校，毫无章法。”
“别一棍子打死，”陆澄子说，“附中篮球队打的还是挺好的。”
“也就只有篮球队了，咱们班的男生……不提也罢。”宋清和摆摆手，眼看又进了一个，忍不住拢着手放到嘴边喊了一声，“好球！”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吸引过来，几个男生吹了口哨以做回应。
郭宇吃惊地发现陆澄子站在树荫下，旁边还有一个阳光开朗的女生。
哦嚯，女神和她的同款朋友。
“哈喽——”他冲她们打了个招呼。
陆澄子抬手挥了挥表示回应。
“你跟他们认识？”宋清和转头问。
“同班的，”陆澄子的目光在球场上逡巡一圈，意外地没看见林星野，“我前桌。”
宋清和点点头，和她在树下又看了一会儿。
“我觉得吧，一个男生就算长得不够帅，只要打球厉害，他仍然是最靓的仔。”宋清和说，“但如果在场上遇到另一个又帅打球又厉害的男生，他的吸引力还是有点弱。”
陆澄子笑了笑：“是吗？”
“那当然了，人都是感官动物，习惯追逐那些更为出彩的事物。”宋清和指了指球场上的人，“你看着他们，目光在哪个男生身上停留最久？是不是穿了一件白t的那个？”
“并不是。”陆澄子找到穿白t的男生，他身材高瘦，运球灵活，但直觉告诉她跟林星野相比还是差了一截，“我觉得如果场上有熟人，肯定会关注他最多，无论帅还是不帅。”
宋清和挑眉：“别人说不定，你这十级颜狗，不可能吧？”
“如果你的熟人又帅打球又好，那就另当别论了。”陆澄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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