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星辰
洗完手，许苑让小云朵在客厅玩儿。
小云朵平时很活泼，但是胆子小，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连话都很少说。所以她很乖，也很自觉的从兔子小书包里拿出画册，就开始爬在沙发边的小桌子上画画。
祁行臻坐在沙发的那一头，打量她，小云朵也不理他，只是大大的眼睛却悄摸摸的偶尔抬头看一眼。一大一小的目光不其然撞上，小云朵就又迅速低下头。
祁行臻没什么反应，他对小孩没多大的兴趣，也不喜欢孩子。
他的目光集中在厨房里的人身上，她正在洗菜，动作算不上多熟练。他坐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客厅沙发里，有些懒散的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景象。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里，很少在这种属于家的地方，看到一个与自己密切相关的女人在厨房忙碌。
小云朵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陌生的叔叔老是看自己的姑姑，她挠挠头发，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画画了，起身噔噔跑回了卧室。
许苑出来拿东西，没见到小云朵。
她看向祁行臻，祁行臻指了指卧室。
许苑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卧室里却出来一个通身雪白的萨摩耶。狗看着陌生的人，下一刻立即狂吠起来呲着牙，白色的毛都炸起来，危险的半伏着身体，冲着祁行臻狂叫。
许苑闻声出来，也有些惊讶。逗逗她养了快五年了，性子从来都很温顺。小云朵小时候，许苑都能放心让大狗和她在一起玩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它这么凶。
祁行臻被狗吠的有些不快了，他微皱着眉，仅仅是一个抬手威胁的动作，雪白的大狗就吓了往后退了几步。
许苑套住了项圈，将逗逗带回卧室，怕它再出来，关上了门。
许苑出来，拿了放在把放在客厅小桌子上的画册和画笔。
祁行臻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懒散道：“你的狗挺凶。”
“它不认得你，就会叫，不咬人的。”
祁行臻嘴角有了些笑意，半是顺着她的话，半是认真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多来，熟悉熟悉？”
许苑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闻言愣了一下。几乎是没做任何思考的就说：“你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怎么小孩和狗都怕你。”
她声音低低的，没了以往的那种分寸感。却突然将距离拉近了。
突然就沉默下来，许苑反应过来有些尴尬，打开冰箱拿东西，转身问他：“瘦肉粥可以吗？”
祁行臻原本在地铁上让许苑请他吃饭也就是随口一说逗逗她，可现在人都来到她家里了，吃什么倒没所谓。何况，他也不挑食。
“可以。”
许苑：“你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
“羊肉。”
许苑看他，祁行臻说：“过敏。”
过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情况较轻的可能就是皮肤红疹、瘙痒，可要是严重的，误食之后可能会要命。不过羊肉过敏这种情况好像还挺难见到的。
许苑说：“我这里也没羊肉。”
两人正说着，小云朵又蹬蹬跑出来，许苑往把铅笔拿给她了，她拿了笔又跑进了卧室。
动作很快，全程都没敢往祁行臻身上瞟一眼。
明明见过两次面了，小云朵见到祁行臻还跟陌生人似的。
许苑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她怕生。”
祁行臻不置可否，“看出来了。”
他看了眼许苑，有些放松的往沙发里躺，问：“你也怕生？”
许苑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
祁行臻没说话。
水开了，噗通噗通的冒着泡，许苑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将肉绞碎，米洗好，她有些专注的站在厨房里，不紧不慢的忙碌着。
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撒进来，客厅里都是被光照的暖黄一片。
“那你有什么怕的吗？”
许苑正将肉沫和米放进锅里，拿着勺子搅拌。一回头，见祁行臻靠在门边。这人走路怎么总没声儿？
盖好盖子，许苑说：“有啊······怕的很多。”
她头发没扎好，有几缕散了下来。手上有肉沫，是脏的，一时之间腾不出手来扎好。
祁行臻靠在门边，清黑的眼睛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两手触到了她的肩膀，将人微转了身。他低头，神色有些专注的解下了堪堪快落的发圈。
许苑没动，有些微凉的指尖触到了后颈，她瑟缩了下。
他替她动作并不利落的重新扎好了头发。
“怕的很多？”低低的声音再一次确认。却因为靠的太近，有些灼热的气息全部撒在许苑的耳廓。
他的手没有立即拿开，有些刻意的停顿在她细白的脖颈处。
很奇怪，明明两人有过肌肤相亲，有过抵死缠绵。也有过呼吸交错，激情交合，欲念疯狂的更密切的接触。可明明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却觉得悸动、暧昧、细微的颤抖。
许苑“嗯”了句。
他微低着头看许苑，问：“比如？”
比如？许苑转过身，手撑着后面的桌子，远离了一些，仰头看着他，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太多了，例举不完。”
她怕的很多，甚至是已经达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她怕陌生人的靠近，她怕复杂的人际关系。甚至连平时出门，陌生人的打量都会让她惶恐。
她对她的生活，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
“那你怕我吗？”他突然问。
许苑有些疑惑道：“嗯？”
许苑伸手指了指他露出来的半截劲瘦有力的胳膊，冷白的肤色上青色的蛇形纹身格外显眼。许苑“我挺怕你这个的。”
祁行臻低头看看，唇角勾了勾。
他这人不笑的时候冷冷冰冰，笑起来却是另外一番面貌，面目白皙，鼻梁高挺，梨涡深深。
他的笑容很迷惑人。
许苑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
“怎么，你担心别人怕你？”
祁行臻往门边靠了靠，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往常有些懒散和痞意，淡淡道：“……不。我挺喜欢别人怕我。”
许苑：“？”
这是什么奇怪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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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很简单。
热腾腾的瘦肉粥，还有许苑临时下楼买的面包等，她打算买包子的，可是已经没有了。
小云多端着她的小碗，坐在许苑的旁边，估计是忙着吃饭，她也不怕生了。
祁行臻就在许苑的对面，看着许苑替小云朵戴好围裙，盛好粥，等粥凉了才递给她。
饭吃到一半，祁行臻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家里还从来没有别人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小云朵觉得新奇，一直看着阳台。
只是一会儿，祁行臻就回来了，他坐下，喝完了面前桌上的那半碗粥。
“还要吗？”许苑问。
祁行臻抬头看她一眼，“不用。”
他吃的不多，只喝了不大不小的一碗粥，许苑买的其它东西并没有动。
吃完就坐在一旁等。
等小云朵和许苑都吃完了东西，他才起身。只一句简单的“我走了。”
许苑点点头。
客厅的门打开又被关上，不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许苑和小云朵两个人。就算祁行臻不爱说话，可那么一个大活人存在感也很强。
所以半晌，餐桌上都安静下来。
许苑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有些出神。
小云朵仰着脖子，半晌糯糯的开口：“这个叔叔还会来吃饭吗？”
许苑说：“应该不会再来了。”
小云朵有些淡淡的失望，小孩子总喜欢热闹一点儿，就算是这位大哥哥不爱说话，也不像她何叔叔那么会哄她抱她，可是······家里只要多个人，她就会觉得开心。
小云朵问：“那他不来吃饭了，他妈妈还不给他做饭怎么办，他饿了怎么办？”
许苑拿了纸，擦掉小云朵的嘴角米粒。
“没办法了。他在这里也吃不了饭，我们过几天就去另一个地方了。”许苑说。
“那他会饿肚子，好可怜。”
许苑：“不可怜，小孩子没饭吃会可怜，成年人会自己找吃的。”
·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
祁行臻出了门，没去电梯，却直接去了楼梯口。
六层楼的楼梯，一阶阶走下去的。进入暮春，白天的时候已经有些热了，可是入夜之后还是有些凉。
走到门口，杨锐的信息来了，问他到了哪里。
祁行臻边走，回了句：“一会儿到。”
他低头发信息，与一个提着袋子的女孩错身而过。
打扮时尚的女孩回头看着迈着步子离开的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沉着一张脸，又觉得难堪尴尬至极。
女孩正是下午的时候与许苑一部电梯的，她当时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长相出众的男生。人事纷纷的，遇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不容易。女孩在电梯里是一见钟情了。
刚开始还以为是许苑的男朋友，可一听许苑说两人不认识，没关系。这姑娘心里一喜，就立马行动。
帅哥可遇不可求，祁行臻淡漠痞帅的模样又正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面对幸福姑娘也丝毫不含糊。她眼看着祁行臻下了电梯，就叫住了他。
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什么一见倾心，一眼看到的，还是皮囊。
都说也爱有趣的灵魂的，可就那么一眼，可能得开了天眼才能透过皮囊看到灵魂。那女孩挺好看的，打扮时尚，长相靓丽，她对自己有点儿信心。
她问完后，有些紧张的站在那里。
听到她的声音，迈出电梯的人停住了。
女孩紧张的心脏狂跳。
男生回头了，他打量了她一眼，极淡漠的模样。
然后，他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是什么都没说，不但联系方式没给，是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女孩彻底傻了，反应过来又觉得难堪。
她狠狠的想，太没风度了。
长的好看又怎么样，太没风度了，还是讨人厌烦。
可这次，祁行臻从她的旁边错过去，女孩又一次被彻底无视。
·
祁行臻出了小区，杨锐已经开了车等在路边。
祁行臻拉开车门坐进去，问：“怎么样了？”
杨锐发动车子，语气不缓不急道：“人还迷糊着呢，我看他是吸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瘦的都没人样儿了。”
祁行臻没作声，眉宇之间却都是厌恶和凌厉。
“怎么处理？”杨锐问。
祁行臻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问：“人现在在哪里？”
杨锐说：“星河房间关着，瘾犯了，跟疯狗一样。”
“先看看再说。”
杨锐开车，朝着星河酒店的方向。
“没什么可看的，你也知道，那玩意儿一旦沾了，基本没救。人算是废了，留着也是个麻烦。”
祁行臻没再说什么，他有些累了，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杨锐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星河酒店十二楼的房间。
祁行臻推门进去。
灯是开着的，偌大的房间却是一片凌乱，抱枕被丢在地上，花瓶杯子也摔在地毯上。
遥控器估计也被摔在墙上了，已经是分崩离析。
祁行臻站在门口，他看了一会儿，踢开滚落在地上的杯子走进去。沙发那里佝偻着一个微微发着抖的身影。
是个男人，身上还穿着件面料很好的青色衬衫，可是现在却并不体面，衬衫被扯的乱七八糟。
“祁东，”杨锐皱着眉叫了声。
沙发里的人猛然回过头，颤颤巍巍的，“杨哥，再给一点儿吧，就一点。”
可是看到的却是更为年轻的一张脸，英俊的、冷漠的。
叫“祁东”的人又跌回了沙发里。
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祁······祁少。”
祁行臻俯下身，他打量着他。
明明还是那样清隽的长相，可是眼神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温度，都是冰冷。
“你要什么？”他问。
祁东抖的更厉害了，
他浑身都是汗水，脖子里，露出来的胳膊上都是难忍的时候被自己抓出来的痕迹，清白交错着，新抓的伤口还有血痕。
他眼里都是渴望，还有恐惧。
不敢对祁行臻说出那两个字，可是太渴了。他太渴望了。
忍耐了一会儿，坚持了一会儿。手揪着自己的揉，指甲都嵌进了皮肉里。
祁东面色都扭曲了，他张着嘴巴，看着面前淡漠的年轻人。没敢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
祁行臻打量着他，慢慢的，眼底的厌恶更甚，却是不急不缓的开口询问，声音低低的，“你想要什么？”
冒着冷汗，浑身痉挛抽动的人，咬着后牙槽坚持。
可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
他滑下沙发，整个人都爬在了祁行臻面前。
没有任何尊严的爬在地上，抱住了祁行臻的脚踝。极度的渴望已经让他原本体面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生理性的眼泪都控制不住了，他红着眼睛，拽着祁行臻，扭曲又热切的开口：“祁少······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给我注射一点儿就够了。”
祁行臻站了起来，他低头打量着不断央求着他的人。
杨锐走了过来，他的嫌弃更胜，碰都不碰倒在地上的人。
没有任何情绪的开口：“怎么办？”
祁行臻低头看了眼，说：“没用了。”
沾了毒·品的人，没救了，也彻底没用了。
祁行臻抬脚踹开了不断央求着自己的人。
杨锐打量了祁东一眼，问：“处理吗？”
祁行臻没说话，径直走到了门边，算是默许了。他伸手已经触到了门把，可又停下了。
看着蜷缩在地板上的人，这房间里的气味都叫人作呕。他神情冷淡，可是下午喝的那碗粥太热了，他现在胃里都是温热的，那温暖几乎是从胃部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动容。
回头交代杨锐：“······送他回那边吧。”
杨锐愣了一下，不处理掉吗？他疑惑之余，还是点头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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