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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星辰


从观察室出来,就和老卢碰了正着。

        老卢随意瞥他一眼,回了办公室。想起刚才的对话,何弘深这会儿也不像往常那样调侃着赶上去,他转了个弯儿,回了办公位自个儿安安静静的待着。

        倒了一杯水,又开始自己有些无聊的“坐定”生活。

        组内不是不忙,各种事情都需要人去处理,可是他是刚进来的人,有事情也不放心让他去干。

        组员表面上对他和和气气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把他好吃好喝供着了。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他警校前副校长的儿子。

        让一帮实战经验丰富的老警,去信任一个看起来白白嫩嫩,说不准还是靠关系进来的新人,也需要时间。

        何弘深正喝着水,老卢开了门,站在办公室门口冲他示意。

        “校草,进来。”

        何弘深懵了一下,立马环视四周,发现他后面还有两个女警察。

        老卢这一句“校草”叫的他一口水上不来下不去,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咳的耳朵都红了。

        “发什么呆,快点儿。”老卢示意他。

        何弘深从位置上站起来,拽了张纸擦擦手,跟着老卢进去了。

        两个女警见办公室门关上了,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中一个是过来送资料的,有些好奇的问:“你们卢队怎么叫他校草”

        同事答:“……长的帅。”

        “……”

        同事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女警问:“什么?”

        “他是警校货真价实的校草。还蝉联的。”

        女警有些好奇,“这还能蝉联”

        同事答:“能啊,他毕业后,后面的几届都没他帅,所以就蝉联了。”

        有一种“哥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有哥的传说”的感觉。

        女警道:“不亏你们老卢都叫校草,平时看着是好看,可他那一笑,确实有点晃眼。”

        同事为自己组内的人骄傲了一把,说:“那可不。”

        “有女朋友没?”

        “可别这么问。那小伙子长的好看,却次次被逼着相亲。”

        “不能吧”

        “怎么不能他……嗯,怎么说呢?就是怪的很。”

        话音一落,两人都没忍住笑了。

        何弘深却不知道外面正有人这么编排自己,他站在老卢办公桌前,见他悠悠闲闲的喝了口茶。

        “在组里还习惯吗?”

        “习惯。”

        “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看法?”

        何弘深心里一警觉,铁定不能说真实的想法啊,会被退货。他这货还不想被退,于是道:“虽然我暂时在这个岗位上没什么贡献,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也能跟着组里的其他人一起完成任务。”

        老卢点点头,“觉悟不错嘛。”

        他看着面前的小伙子,问:“给你放几天假怎么样?”

        何弘深:“”

        他顿了会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卢队别拿我寻开心。”

        老卢拧开了保温杯盖子,慢慢悠悠的喝了口水。“不拿你寻开心,说认真的。放几天假,你去云市玩儿几天。”

        “云市?”何弘深彻底疑惑。

        老卢说:“你那闺蜜的妹妹……”

        何弘深抬眸,睁大眼睛。

        老卢反应过来,立马纠正:“妹妹的闺蜜,不是在云市吗?你去找她玩儿几天。”

        何弘深这下,彻底不知道老卢想做什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整个人都有些失落。跟被下了降头似的,“卢队,你不会又不想要我了吧?”

        “啧,胡说什么?”

        怕这小崽子想太多,老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

        “你去云市玩儿几天,顺道帮我办件事儿。”

        “什么”

        “到云市之后,你去长明市市警察局,找宋淮铭拿个东西。你去找他,他就给你了。”

        何弘深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也点头应下来。

        老卢又交代,“别让别人发现。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他之前到你们学校上过课,你是去拜访恩师的。”

        -

        难得的好眠,只是窗帘没拉上,早上大喇喇照进来的光有些刺眼。

        祁行臻边接着电话,起身拉上窗帘。光被隔绝了,屋内一下暗淡下来。

        “被取走了,什么意思?”

        那头的人支支吾吾几声,“你母亲到了我这里,项链就被取走了”

        原本有些懒散的人目光骤然变的凌厉,“她是怎么知道项链的”

        报告的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是他说漏嘴了。

        之前祁行臻找他定做一条项链,已经做好了,没等祁行臻来取,倒是等来了沈清。

        沈清一听说是祁行臻定做的,对项链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她说要拿走。

        想着人家两人是母子,一家人,负责人想都没多想,就让拿走了。可现在听着祁行臻冷冷的口气,负责人不禁有些发怵。

        “祁……祁少,那我再找你母亲拿回来”

        祁行臻沉默了一会儿,“算了。”

        一旦被沈清拿走,又怎么可能轻易要的回来?

        “项链里的东西,你没透露”

        那头立即道:“没没,再给几个胆子,也不敢透露。”

        祁行臻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另一只手机,沈清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不疾不徐,不冒一点儿热气的女声传来,“在做什么?”

        祁行臻:“……刚睡醒。”

        “你叔叔来云市了,”沈清说。

        祁行臻没说话,也没应声。

        “还是原来的地址,你过来一趟。”

        祁行臻还是没应声。

        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并不想去。

        沈清的声音有些漠然:“阿臻,你定做女人的项链做什么?”

        祁行臻顿了下,捏紧了手机,说:“下午过来。”

        沈清浅浅应了声,又交代:“私事,杨锐就别带了。”

        “嗯。”

        ……

        祁行臻开着车到了云市西郊,独栋别墅隐藏在葱葱郁郁的林色之中。

        大门关着,一个保安模样的人,见祁行臻的车进来,跑过来开门。又站在车边,等祁行臻下车。

        “祁少,”

        祁行臻伸手甩上了车门,他用了不小的力道,“嘭”的一声响动。可保安早已习惯了这个年轻人的坏脾气,他没什么反应。

        只是提醒,“夫人在二楼。”

        祁行臻点头,进了屋。

        他进去,沈清却不在二楼。她在客厅的窗户边,在祁行臻进门的同时,放下了刚才掀起的窗帘。

        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妆容精致,五官清秀又精巧。她看上去很年轻,更像是三十出头的优雅妇人。

        祁行臻眉眼长的很像沈清,除了俊美,更多的是好看。

        他进来,一手揣在兜里,站在门口就没有了别的动作,看着沈清姿态悠然,手里正拿着一条项链。

        银白色的锁链拴着一个水滴形状的白玉,上面镶嵌着碎钻。

        “现在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沈清开口,半是实话半是嘲讽。

        祁行臻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道:“项链是我的,你拿错了。”

        “哦?”

        沈清还准备再说什么,就有人进来通知,“祁少,先生在茶室等你。”

        沈清将没说的话收了回来,“去吧,你叔叔有事情交代。”

        来通知的人提醒,“先生说,夫人你也一起。”

        沈清愣了下,看看那人,又看看祁行臻。祁行臻没理会她的眼神,当然也没瞧见沈清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他转身出门,从院子的南侧拐进去,是后院。有一座日本和氏建筑,它和大理石外观的别墅有些格格不入。

        大小一致的青石板铺成的汀步,汀步入口处,一侧种着一株高大的山樱和红枫,一侧是一株紫藤,盘绕古撮的枝干上零星挂着几束还没有败掉的花。

        绕过石制的洗手钵,进到里面。

        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正煮着茶,手边还放着一本线装书。

        男子一派清隽形象,有些与世无争的意思。

        祁行臻站在门口,没再往里面走。沈清先进去了,到了那男人对面坐下,“汕云,阿臻来了。”

        祁汕云回头,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不远处身体欣长,一身痞意的年轻男子,“长高了,也越发帅气了。”

        祁行臻只是冷淡的看着,几乎是面无表情。

        半晌他开口,“叔叔也越发懂得养生了。”

        他这个人向来冷淡,总一副痞气又阴冷的模样。再加上,这房间里的味道,都让他反胃。

        祁汕云问:“这边一切都还好”

        祁行臻答:“顺利。”

        “货物怎么走的”

        “……原货在一家从花店走。”

        祁汕云点点头。

        他喝了口茶,抬眸看了眼面前的沈清,说:“既然都在云市,那就回来,多陪你妈几天。”

        沈清没说话。

        祁行臻拒绝:“陪不了,还有其它事情忙。”

        他声音冷冷的,说出的话总有些绝情。

        祁汕云看看沈清,母子之间的事,他并不想掺和。于是端起茶杯,悠悠闲闲的一下一下的吹着热茶。

        “不在这里待”沈清问。

        “不待。”

        “住外面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能。”

        沈清沉默了,那双美目盯着面前清隽年轻的人半晌,她忽的笑笑。

        伸手倒了一杯茶,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一下下的抚着杯子边缘,“也不清楚你本事怎样了?老规矩,等会儿去找霍四他们。”

        祁行臻怔愣了下,再看向面前所谓的母亲,他眼底都是嘲讽。却张口应下来,“好。听母亲的。”

        _

        杨锐被堵在了客厅,他坐那里,由着阿姨添了两次的茶。

        到底是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门,就往后院里走。被保镖拦住了。

        “杨先生,你别为难我们啊。”

        保镖的手触到了他的,杨锐后退了半步,伸手理了理被碰到的衬衫,“我找阿臻。”

        “我们知道你找祁少,可他这会儿正和先生谈事情。”

        杨锐有些不相信,确认道:“只是在谈事情?”

        两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斩钉截铁道:“……确实在谈事情,夫人跟着一块儿的。”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还有人几声闷哼。杨锐面色冷了几分,看着面前的保镖。

        两个保镖被盯的有些尴尬,“杨先生别这么看我们啊,夫人……她脾气你知道的,老规矩了。”

        杨锐没说话。

        知道,怎么不知道。

        如果不是个变态,哪里会让人下死手打自己亲儿子。

        茶室门口,沈清一身娉婷的走了出来,看到了杨锐,她略有些诧异。

        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见他盯着传出声音的方向,“阿臻叫你来的”

        杨锐坦然道:“不是,找你汇报工作。”

        谎言有些拙劣了,早不汇报晚不汇报,偏偏这个时候来。沈清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身边往公寓走,“……你得有两三年没主动找我汇报过工作了。进来说。”

        杨锐站着没动,那头房间里的声音没有停歇,也不知是谁打到了谁,棍棒拳头接触皮肉的声音格外明晰。

        声沈清也听到了声音,可她无动于衷。

        “沈姨,”

        杨锐用了亲近一点的称呼,他小时候刚被沈清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也这么叫她。后来慢慢长大了,才在人前改口叫她夫人。

        沈清回头看他,

        “他身上还有伤,这么打下去,会出事。”

        沈清看着他,原本有些冷淡的眸子中有了些许笑意,半是赌气半是狠厉道:“是么?要是这几个人他都招架不住,他以后还怎么保护自己”

        “……”

        “他刚刚自己说的,能确保自己安全。你操的哪门子的心?”

        杨锐没再说话。

        紧闭的密室里,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子的边缘站起来。一条腿刚才挨了一棍子,有些伸不直。肩膀的伤口裂开了,从纱布里漫出的血染透了短袖。

        额头都是汗水,原本白皙挺俊的脸,这会儿更加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神情中都是邪佞,他冷着眸色看着眼前的两人。

        “祁少,”

        霍四见状就要上前,可手还没碰到祁行臻,就被他甩开了。一拳用足了力气砸在了霍四的脸上,他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原本以为他不会再打,两人都放松的警惕。却骤然,被祁行臻掀翻,他一脚踩在了其中一人的手上。

        眼神冰冷,语气更冷。他甩了甩手,像是厌烦极了,问:“够了吗?”

        霍四没敢点头,被祁行臻踩着的人立刻求饶,“够了够了,祁少,够了。”

        祁行臻脚下一松,那人便立刻爬起来。

        他慌慌张张的退到一边,看着这个过分阴冷的青年,不敢再上前一步。

        嘴角一片腥甜与湿润,祁行臻抬手擦了下。看着手背上的血迹,他神色更冷。随意的抓了桌上的一块儿布,一下一下的擦着那血迹。

        他微低着头,边擦边一步步朝着霍四走过。

        “祁少,夫人还等着见你。”

        祁行臻痞意笑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耽误不了,打你的这点儿时间还是有的。”

        “你身上的伤也不轻,就此结束。”霍四开口,“你也别拿我们撒气了,夫人交代的,让和你……比试,我们也不得不从。”

        祁行臻停住了,没再上前。

        半晌,他转身出去。

        高大的背影,竟有那么几分孤寂和……还有或许和他孤傲挺直的背影不相符的可怜。

        回到了客厅里,沈清正端着一杯咖啡。

        杨锐坐在一旁,拿着一沓纸在看。

        听到脚步声,两人看向门口,杨锐看看沈清,一句没说出口的“阿臻”又吞了回去。

        祁行臻一步步走到了沈清面前,不知道他忍着多大的痛,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行走。

        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眼神漠然的,懒散的,同他走进这里的时候一样。

        “我的东西。”他说。

        沈清看着他,也看到了他肩膀处的痕迹,黑色的短袖在那里濡湿了一片。是血迹吗?

        她喉咙吞动,可是半晌也没说出什么。

        “项链。”祁行臻提醒。

        母子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是这会儿看着彼此的时候,中间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清伸手拉开抽屉,将那条白玉吊坠的项链拿出来。

        伸手递了过去,却在祁行臻接过的时候,突然开口一句:“这么多年了,你血液里的脏是洗不掉了吗?”

        祁行臻抬眸,

        他笑笑,纯粹到充满着少年气,“有一半的脏也是你的。”

        沈清顿了下,半晌她开口:“对啊,我是脏。自然比不过你那个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好父……”

        祁行臻伸手拿过了项链,转身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杨锐追出去,见祁行臻已经上了车。“你去哪里?”

        祁行臻没答他,车子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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