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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干净


就在江燕如看见萧恕的时候,萧恕也看见了她。

        他刚朝后抬起一手,想示意身后宣云卫抓人。

        那边犹如一头莽撞的小鹿,江燕如已经挣脱身边的人,朝他加速冲来。

        不等萧恕反应过来,她就一头就撞在了他胸口上,实打实地撞,疼得萧恕都皱起眉。

        “哥哥!”江燕如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脑子里的水都撞出来了,眼泪争先恐后得挤出来,一小会就沾湿了脸。

        萧恕抬手掐住她的后颈,就当拎猫一样,把埋进自己胸口的小人扯远了些。

        萧恕做了许许多多设想,要怎么抓住这只逃跑的猫儿,他思考了很多法子,围追堵截,必要时也可以打断她的腿,势必要让江燕如知道逃跑的下场不是她能承受的。

        ……却唯独没想到,她会自己钻进笼子来。

        她这是做什么?

        萧恕眯起眼,眼底满是探究。

        江燕如激动地拉住他的衣襟,哭着道:“呜呜呜,哥哥去哪里了,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萧府里,我害怕。”

        “你害怕?”萧恕实在不能从她这张哭花了的小脸上看出害怕。

        江燕如用力点头,眼泪就晃了出来,溅到萧恕的衣襟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印记。

        “他们还要把我抓走,呜呜呜,差一点我就见不到哥哥了。”

        随着江燕如的控诉,韩府两奴齐齐瞪大眼睛,哆嗦着腿后退。

        窈娘则妖娆地抬起手捂嘴,吃惊地道:“这小姑娘是萧指挥使的妹妹?”

        萧恕没回应她,只是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落到她们后边。

        “趁我没生气,滚!”

        萧恕现在的确看起来没有那么暴戾。

        韩府的奴仆还是被吓坏了,连滚带爬灰溜溜滚了,因为他们知道此时不滚,头留下。

        窈娘目光来回在江燕如和萧恕身上扫了七、八个来回,才收起惊讶,十分柔顺地给萧恕福了个礼。

        江燕如趁着抹眼泪的时候扫了一眼萧恕的身后,马上就为自己刚刚选择自投罗网而感到庆幸。

        萧恕带了十几名宣云卫。

        江燕如对宣云卫的能力深信不疑,他们就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只要想找什么人、办什么事,弄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他们也会去办到。

        韩府的两个奴自然不必说,而这逍遥馆的当然也不足与和只手遮天的权臣对抗,面对这三方,抉择其实没有什么悬念。

        江燕如必须得有以肉餧虎的决心才能让自己减轻罪责。

        好在这一招似乎用得还不错。

        萧恕没有当场掐死她或者让人把她抓起来。

        她低头抹了抹眼泪,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窈娘带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

        萧恕的嗓音就在她身前不咸不淡地响起:“真怕了?”

        江燕如湿润的睫毛微微垂下,撇出两抹无辜的视线,发红的鼻尖像是磨得光滑发亮的珊瑚珠,带着莹润的光泽,让人想起被珍藏在玉椟之中的宝物。

        她乖巧点了点头,又仰起脸,毫不吝啬称赞:“多亏哥哥及时出现赶跑了坏人,有哥哥在果就没有难事了!”

        她一脸依赖、敬佩和赞扬

        萧恕扯了扯嘴角,走近半步。

        江燕如瞳孔都震了一下,显然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对萧恕的害怕更是发自内心。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再近就超过江燕如能接受的安全距离。

        她可以自己选择扑过去,但是不能接受被对方逼过来,主动与被动,势必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

        她在萧恕低头靠过来的那瞬,感觉到了寒芒在背。

        “那你告诉哥哥,你是怎么出来的吗?”他的嗓音轻飘飘落下,却足以在江燕如心里掀起巨浪。

        江燕如手心渗出冷汗,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敢呆在没有,没有哥哥的地方害怕……”

        她把手在身上偷偷擦了擦,又咽了下口水。

        萧恕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就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语变得更流畅一样,“可是哥哥不是让你待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吗?你这样不听话,是不是要我打断你的腿或者拿个锁链把你锁起来。”

        江燕如屏住了呼吸。

        小时候她爹也会用打断腿的话来威胁她,但是江燕如从来不怕,因为她知道爹就是过过嘴瘾,哪舍得真得伤她一分一毫。

        可是从萧恕口里说出来就那么的真,江燕如相信他干得出来。

        她连连摇头,不再胡乱辩解:“我、我再也不敢了!”

        跑了就是跑了。

        蒙骗是骗不过老奸巨猾,江燕如是真情还是假意,在萧恕眼前是一览无遗。

        不过他也不在乎真的假的。

        他只是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提起她。

        两人的身高在分别的这几年差距被拉得更大。

        江燕如个子小巧,仿佛一株慵懒的花苗,只肯把所有的美丽倾注在花骨朵上,枝梗够不够高不重要,因为自有人会把她放在时宜成长的地方,等待她开花。

        萧恕则不同,他就像生长深渊里的藤,拼命往上攀爬,他想要沐浴在阳光下,却只能靠自己。

        江燕如脚趔趄跟了两步,萧恕忽然停了下来。

        江燕如奇怪,顺着他忽然紧绷起的视线看去,发出一声惊讶。

        这一声把萧恕的目光转瞬就引了过来。

        “你还记得他?”

        江燕如不知道为什么萧恕的目光变得凶狠,她识趣的回道:“不记得……”

        “那你叫什么?”

        “……就是在奴隶场,见过那位公子一面。”江燕如老老实实,她仰起脸问:“他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你不记得他?”萧恕又重新问了一遍。

        江燕如从萧恕的语气中听出蹊跷,莫非她和那位公子还有渊源?

        她瞪大眼睛努力盯了一会,果然在那张温雅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但是一时又无法和记忆里有名有姓的人联系在一块。

        “他是白望舒,现任锦衣卫同知,和你父亲当年担的职一样。”萧恕冷声解释,脸上还带着不屑。

        “啊!”江燕如想起了这个人。

        他就是以前住在隔壁,那个腼腆害羞的少年郎。

        “他这么年轻就当了同知,好厉害啊!”江燕如惊叹,亮晶晶的眼里是毫不掩饰地欣赏。

        萧恕一转眸就看见江燕如发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老话说得不错,小白脸就是招人喜欢。

        无论是七八岁的丫头还是十几岁的姑娘,都会被白望舒那张纯善温和的脸吸引。

        他就像书里走出来教养得到的世家子,含蓄内秀、温文尔雅,待人接物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以前也有人打趣问过年幼的江燕如,白望舒到底哪点好?

        江燕如给出的回答是——干净。

        他很干净,笑容干净,穿着干净。

        就连练剑时挽起的剑花都带着干净利落的劲。

        想起以前不太快乐的回忆,萧恕握紧手,江燕如受不住疼,唉哟叫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地评价道:“不过也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江燕如不知道萧恕为什么用上了一个‘也’字,但她暗暗觉得萧恕未免太不可理喻了,在白望舒这个年纪能担任从三品的同知,那可是前途无量!

        他把江燕如拉走。

        “欸!”江燕如只来及回头最后看一眼,见白望舒也担忧地朝她看来一眼。

        他开始在奴隶场就认出她了吗?

        所以才会一直关注她,甚至可能在找她。

        江燕如对这个邻家小哥哥有着不错的印象,他真的是个好人。

        倘若一开始就能被他带走,江燕如这会可能已经坐上回家的马车了。

        而不是被萧恕重新带回西厢房。

        甚至萧恕还命人给她送来了枕头,新的。

        只是看见这个枕头,江燕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

        萧恕知道她翻墙的把戏,所以在威胁她。

        再次被关起来,江燕如坐在床边很惆怅。

        更让她惆怅的是,她发现自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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