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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比可耻更甚


整个被淹没的路段四周,因为这一声暗哑低沉的低呼,变得沸腾起来!

        巨大的石块骇人地压着那只微弱动弹的满是污泥和血迹的手,看得人心里一阵尖酸的痛,围在旁边的人也迅速赶过来,以手力扳开巨石要将那个垂死挣扎的人解救出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在生命与死神的拼死挣扎间过得惊心动魄!

        三名运货员,一死两伤。

        在急救队呼啸而来的声音中,巨大的悲喜惊骇笼罩着这一片令人窒息的区域,将最后一个人从污泥里拖出来的时候,慕晏辰清晰听到骨骼被彻底冻僵的咯吱声,雨水冲刷过后的俊脸煞白,险些使不上力,旁边的Richel已经冻得脸色发僵,蹙眉看着慕晏辰叫着他的名字,想让他停下一会,否则深冬这种寒冷温度的冻雨,会将寒气彻底冻入骨髓里,人的身体极限是根本无法承受的。

        呼啸而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得格外清晰。

        橙黄色警服的急救队员在身边跑过,噼里啪啦的雨下得更加凶猛狂妄,慕晏辰猩红的眸子扫了一眼地面上那具不幸丧生的尸体,在漫天混乱喧嚣的背景里,转身往外走。

        雨水冲刷净了他身上的淤泥,只剩下刀削般英挺的俊脸,散发着铺天盖地的肃杀气息!

        Richel一边在大雨中大喊着跟急救队员解释情况,一边朝着这边看,惊慌中阻断谈话朝着这边跑来:“辰!你要走了是不是?这里交给我就好了,这种事本来不该让你跟着解决,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钥匙。”慕晏辰眸色冷峻,俯身打开车门,朝他伸出手。

        Richel反应过来,将钥匙掏出递给他。

        “借你的车用一下。”他冷声说,收紧钥匙钻进车里。

        他已经让她等得够久了。必须马上赶回去。

        已经被冻得骨节泛白的五指舒展了一下,发出可怕的咔嚓声响,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攥紧方向盘发动车子,朝着山区下去的路近乎疯狂地驶去。后视镜里Richel还在担忧地朝他喊着什么,他却一句都没有听见。

        黯沉的天色,伴随着即将来临的黑暗,沉沉地压了下来。

        慕晏辰摸到了刚刚丢在车上的手机,打开,紧踩着油门朝着前面行驶,在终于开始有微弱信号的地方开始拨打她的电话,而长长的静默之后听到的,竟然是那一句迟缓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提示。

        慕晏辰脸色冷得发青,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换了号码拨打出去。

        长长的嘟声之后,电话接通。

        “她人呢?”他冷声问道,冰冷的水滴顺着额前的碎发往下掉。

        “慕先生……慕小姐已经跟着您的母亲一道回国了。”男人迟疑了一下,恭敬答道。

        一记尖锐的刺痛划破心脏,慕晏辰紧盯着前面的路,唇角恣意地冷笑了一声!

        心脏像是瞬间就被人挖空了,虚妄地疼。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保护她,谁都不可以把她带走……我要你们来做什么?”他攥紧的手背上,一道刚刚被巨石划破的伤口在回暖下淌出血来,猩红可怕地爬满了手背。

        男人语塞!

        脸色极端尴尬,他愧疚地解释:“抱歉慕先生,可是是慕小姐主动要跟夫人走的,况且那是您的母亲……”

        “砰!”的一声巨响,电话信号急促地“嘟嘟嘟……”切断了。

        手机以狠戾的力道被猛然砸在了车里!瞬间碎裂开来,外壳都迸溅出碎屑来,肃杀得可怕……

        一丝冷冽如冰的笑在唇边绽开,他靠在座椅上,能够想象到莫如卿都会对澜溪说些什么。他明明知道的,那是自己的母亲,他不该把她想的那么坏,不该敌对,不该把她看成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厌恶的模样。

        可只不过,只不过她想碰的,是他心头所爱。

        所以不行。

        不要说是亲生母亲……任何人,都不行。

        冬雨彻骨的寒气沁入到骨子里,冻得骨头深处都一阵阵发疼,慕晏辰敛下眸子里猩红的杀气与心痛,冷笑散去,沾着血的手攥紧了方向盘,朝着酒店迅速驶去!

        机场的雨却是蒙蒙的,落在身上宛若潮湿的水雾,并不影响起飞的进程。

        澜溪静静坐在位置上,水眸抬起,怔怔看着走廊对面坐着的一对情侣,互相帮对方扫着身上的雨水,手指缠绵紧握着,笑容甜美而璀璨。

        莫如卿轻轻翻过一页书,美眸无意地抬起,扫她一眼。

        勾起唇角,她浅笑:“澜溪恋爱了?”

        澜溪一颤,水眸闪过一丝光,看她,紧抿的唇瓣微微泛白。

        “别瞒莫姨。”莫如卿句子轻柔,笑容清浅温暖,“你们到底是这个年纪,想谈谈恋爱是正常的。有点心思倒没什么,只是至少……恋爱观不要扭曲。”

        翻着书页的手指一停,莫如卿看向她:“喜欢不可耻,只是不要觉得用爱做理由,就什么超乎底线的事都做得出来,尤其女孩子,自尊自爱一点,多好?”

        她说着就笑起来,鄙夷又无奈:“莫姨有个朋友是医院工作的,每天都看到那些未成年的女孩子过来做流产,做第一次还好,做得多了,连可耻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多荒唐?澜溪……你妈妈不在了,莫姨不敢以她的名义在你面前自居,可如果你妈妈还在,她在你这个年纪一定会跟我说一模一样的话给你听,虽然难听,但是你该知道,莫姨是为你好。”

        澜溪浑身僵硬,苍白的小脸不知道被什么刺痛,泛着一丝丝不正常的红。

        如果妈妈在,她也一定会说一模一样的话。

        提醒着她要自尊自爱,不要做可耻的事。

        手在膝盖上放着,攥紧,在呼吸都快要消失的极限里,指甲快要将掌心的皮都刺破。

        莫如卿静静看她,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挑挑眉,像是一件心事已经放下,继续安心地翻看着书,半晌之后,却听见旁边的人叫了她一声,“莫姨”。

        莫如卿眉眼一跳!回眸看她。

        澜溪静静坐在座位上,眸子清澈得发亮,脸虽然苍白可透出一丝坚定,她撑着座位,开口问:“莫姨,那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虽然觉得可耻,或者比可耻更甚,可你还是想要去喜欢,那该怎么办?”

        莫如卿浑身一震!

        她握着书页的手都颤了颤,险些被这小女孩的一句话噎得呼吸都开始不顺!

        澜溪眼睛里透出一股巨大的哀伤,眼泪慢慢充盈起来,带着一丝哽咽道:“我不是任性,不是不懂事……只是有时候,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连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的时候,那她该怎么办?

        一滴滚烫的眼泪掉落下来,顺着脸颊擦出一道晶亮的水痕,澜溪收回目光,肩膀剧烈地颤抖,停都停不下来。

        她曾经以为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事,逃到洛杉矶来就没事了,就不用面对了,可她忘记最终还是要回来的,连梦都做不了太久,就要醒了。

        莫如卿心里顿时大乱!

        手颤抖着,脸色泛着冷意慌乱地合上书,没想到竟逼这小丫头说出这种话来!

        揉揉眉心,她闭着眼,突然笑了起来。

        “好了……”莫如卿浅笑着看向她,“好了别哭了,你看你,莫姨不过跟你说着玩玩你哭什么?莫姨又没真的怪你在家里不懂事……”

        拍拍她的背,莫如卿笑着摇头,兀自说着:“怪不得晏辰跟我说你在身边会有点烦,女孩子啊,多愁善感起来真是难哄,更何况晏辰本身就对人没什么耐心的……也怪不得他主动打电话给我,要我提前把你带回去了。”

        一滴凝重的眼泪再次掉下来,澜溪浑身一颤,被泪水浸湿的眸子看向她,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会对莫如卿说……他觉得她很烦?

        莫如卿一愣,像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搂住她的肩,笑着道:“也不是,晏辰就是说……哦,也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他的性子冷惯了就是这样。你放心他也不是烦你,以后在家里还是会疼你的,毕竟是哥哥,是不是?”

        澜溪定定看她,心里的那根刺却像是扎了进去,怎么拔都拔不掉。

        飞机开始起飞了,嗡嗡的轰鸣声在耳边响着,空姐过来催了几次才让她从怔忪中回神,眼角还挂着湿润的泪痕将安全带系上,可是脑子依旧跟着飞机的轰鸣声,在嗡嗡作响。

        在莫如卿身边听到的,关于慕晏辰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凉薄刺耳。

        她不信。

        她一句都不信。

        垂眸看着窗外,美丽繁华的洛杉矶正在机舱之外一点点变小,远离,在洛杉矶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可是梦醒之后,却是比之前还要心惊胆战的恐惧与后怕。

        她突然想起昨晚在酒店高雅的灯光下,他那张冰冷的有些挣扎的脸,突然就打了一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伴随着飞机的起飞,一切的温暖即将从她心里埋得最深的地方撤离了……

        心脏渐冷,冷得最终泛起尖锐的痛来。

        偌大的慕宅,恍如隔世。

        看着福叔把行李替她搬行李放到客厅,大喇喇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澜溪心里一刺,走过去轻轻握住行李箱的把手:“福叔,你能给我放到楼上去吗?”

        福叔一怔,笑道:“好咧,不过小姐,这好像是少爷的那个行李箱,是放到他房间还是放到你房间去?”

        两个人走的时候为了节省空间只带了一个大的行李箱,当初莫如卿脸色还微微难看,只怕这样会弄得这两个人更加不清不楚的——哪怕是兄妹,可谁见过哪家的兄妹亲密到这等程度?

        澜溪脸色一白,半晌轻声吐字:“……放我房间。”

        临走时她留了慕晏辰的一些衣物和必须品放在床头,里面现在还有一件她曾经穿过的他的衬衫,洗完澡后兴起套上的,她没有舍得留给他,带了回来。

        莫如卿陪着慕铭升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听说你生病了?”慕铭升看到女儿,苍老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担忧的关心,走过去触摸她的额,“现在怎么样?还病着?”

        久违的父爱袭来,那粗糙掌心里的温暖让澜溪一怔,脸色霎时微红。

        “……我好多了。”她垂下睫毛,轻声说。

        慕铭升冷哼一声,收回手掌:“我早说什么来着?你去了只会给晏辰添乱,还要他烦到不行,亲自打电话给你莫姨把你带回来,你这是折腾什么?”

        澜溪咬唇,垂眸不做声,只是心里刺痛,有个声音在心里不停地小声反抗着。

        不是的。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她,可她心里清楚,不是慕晏辰不要她的。

        “我先上去了。”她轻轻舒一口气说,很累,心里也很不舒服。

        “哦对了,纪家那边给你来了好几个电话,澜溪,你有空回一下。”莫如卿补充道。

        “我知道了。”

        等到了楼上,澜溪已经等不及,把关掉的手机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充上电,开机等着信息,果然不一会收到了一堆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慕晏辰”。

        已经疲惫至极的精神恍惚了一下,她苍白的小脸瞬间回暖,笑起来,眼角都渗出温热的泪水来。

        忍着疲惫,她没有顾忌时差,直接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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