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破庙
高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盈盈眸光看向常岁。
常岁也来不及欣赏美人垂泪，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趁这伙匪徒还没反应过来，若是等他们山穷水尽了，八成会拿高小姐她们这一帮人做人质。
“小姐，趁着他们没空管我们，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高小姐点点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她就找根绳吊死自己，也好过在那人身下受辱强。
三人一起迅速穿过后门，跑向竹林，庆幸的是，路上遇见的几个婆子女使即便看见她们了，也没空管她们，只顾得背着细软，各自逃生。
没跑了一会的功夫，高春晚就倚在一颗竹子上，气喘吁吁地朝常岁道：“兰香，你慢点，我跑不动了，让我歇歇。”
她身边的女使也是气息紊乱，但还不忘帮一旁的高春晚顺气。
“小姐，这里不安全，只有出了这片竹林，沿溪而下才安全，你想万一他们那些人不敌官兵逃到这里怎么办，我们不是等死吗？”
高春晚忍住脚踝处钻心的疼痛，扶着身边女使的手站了起来，刚走没两步就跌倒在地。
“兰香，我扭到脚踝了。”
常岁停下脚步，此刻内心里有些烦躁，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呢？
把人放在这她自己逃命吧！她良心上那道坎又过不去，带着她吧！她自己又可能被连累到。
常岁有时候真恨自己这股子莫名其妙的矛盾感，她上辈子挺自私的，没想到重活一世，也学会悲天悯人了。
她走到高春晚身边蹲下，对着愣在原地的高春晚道：“快上来呀。”
“你这是？”
常岁叹了口气，“我背你啊！不过小姐咱可说好了，等平安回到高府，你可得给我涨月钱。”
高春晚破涕为笑，她伸出双臂轻轻搂住常岁的脖颈，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常岁猛地把她托起。
“只要能平安回家，别说月钱，你就算要1万两我也给你。”
常岁没再答话，她这么说本就是为了激起高春晚的求生欲。
背上背着一个人，常岁的脚步慢了下来，等赶到后山小溪边时，已经过了大约两刻钟。
常岁的手臂有些抽筋，她忍住钻心的疼，硬是背着高春晚沿着溪流绕到后山腰上。
四下无人，只隐隐可听见前山头的厮杀声，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把高春晚放下后，常岁就累得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兰香，你没事吧！”
“无事，就是太累了，你容我歇歇，再走。”
这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乎不可闻的说话声。
常岁连忙爬起来，她朝身边两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猫着身子来到高春晚身后的巨石旁。
顺着山腰望去，果然瞧见一队人朝这边赶来，为首的人瞧不清面容，只隐约瞧见一队十来人都着一身青衣，可那青衣分明是寨里男子的日常装束。
看到这常岁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她回过神靠在石背上，心脏碰碰直跳。
且不说她们三人根本跑不过这群匪徒，更何况高春晚的脚还扭伤了。
常岁飞速环顾四周，终把目光放在脚下厚厚的落叶上。
“是寨子里的人逃到这边来了。”
高春晚惊恐地睁大双眼，瘫坐在地上，难道她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别怕，我用落叶把你们盖住，你们在天没黑之前，千万不要出来，天黑后，你们再顺着溪流下山，找山下的村民求助，看今日这阵仗，山下附近村庄必然有官兵的埋伏，这群人不敢下山。”
高春晚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随即又担心地看向常岁，“那你呢，你怎么办？”
“没事，我跑得快，有你们跟着反而会拖累我！快，没时间了。”常岁催促道。
高春晚蠕动了下嘴唇，没再说什么，她想活下去，若是兰香死了，她就把她家人当成自己家人照顾。
把二人用落叶盖好后，常岁又整理下痕迹，声音越来越近，那伙人已经朝这边的斜坡赶来了。
常岁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落叶下的两人后，朝山腰上坡跑去。
脚步声惊动随后而来的众人。
“什么人？”
一行人的目光被常岁吸引过去，常岁来不及查看身后的情况，只顾着逃命似的朝山上跑去。
“岁儿，站住，别跑！”
年轻男子的愤怒吼声响彻山间。
常岁闻声不由地后背发毛，双腿跑的更快了。
赵瑾气愤不已，溃败时，他寻遍整个寨子也没找到常岁的身影，绝望之际，醒来的秀芝告诉他，是常岁把她打晕了，一众女使婆子也说看见常岁朝后山跑去了。
他不顾兄长的反对把她留下，他赵瑾自认为这些天对常岁掏心掏肺，甚至连母亲留下的金簪都给了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赵瑾朝着常岁的方向追去，身边的赵钰拉了一把赵瑾没拉住，便带着众人紧跟着两人追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常岁的心脏砰砰直跳，双腿犹如灌铅。
前面突然出现一处开阔的空地，常岁此刻已经没有精力想其它的，只是朝着那处地方奔去。
视野突然开阔了，可常岁也傻眼了，因为前方是一处悬崖，悬崖下烟雾缭绕，深不见底。
“岁儿，跟我回去，前事我既往不咎。”
赵瑾朝常岁伸出右手，双脚慢慢朝常岁靠近。
“站住你别再过来了。”
常岁双腿不由地朝后退去，这群人杀人不眨眼，就算赵瑾对她有两分喜欢，可她今日若是跟着赵瑾走了，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我还有双亲幼弟要养，我不能跟着你四处奔波。”
赵瑾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岁儿，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我往后余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我会禀明哥哥，今后不再做这种营生，以后就只有咱们两人，我会找个安安稳稳的活计养活你。”
“岁儿，你好好想想，这几日我可曾真的强迫过你，乖，岁儿，快回来。”
看了眼身后的悬崖，常岁两股颤颤，心头发慌，她跟本没有勇气跳崖，她也不想死，要不就跟赵瑾回去？
就在她朝赵瑾伸出双手时，一只利箭贯穿了她的肩头，她被这股力道带着朝身后的悬崖倒去。
“岁儿！”
赵瑾目眦欲裂，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利箭的方向。
赵钰正一脸冷漠的垂下手中的弓箭，这个女人变数太大，他不能让她动摇赵瑾的心念。
“大哥，你为什么！”
赵瑾双拳贯地，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啊！他还没来得及带她看上京的繁华，还没来得及带她见一眼自己的母亲。
“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乱了自己的心念，你忘记怎么答应母亲的了。”
赵瑾跪坐在地，望着常岁掉落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艹你八辈仙人。”
这是常岁重生以来骂的第一句脏话，她忍住肩膀处钻心的疼痛坐起身。
要不是悬崖上长出的几颗老松，延缓了她下坠的重力，现在她可能就是一摊烂泥了。
她此刻的感觉就是浑身上下犹如大石锤过，无一处不疼，就连脑袋也晕乎乎的，好一阵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天杀的赵钰，那一箭真的要置她于死地，要不是她反应快，侧了下身，她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想起那一幕，常岁就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化身厉鬼朝赵钰索命。
天色已经黑了，借着朦胧的月色，常岁忍着巨痛脱下外衣，然后把利箭折断，剩下的箭头她不敢贸然拔出，她怕再血溅三尺，把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命给拔没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去村镇的路，找个大夫把肩膀上的箭给□□。
深夜的深山并不安静，虫鸣声不断，偶尔还有几声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
常岁慢慢摸索前进，一路上心惊胆战，心中已经恐惧到极点，也委屈到极点。
上一世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辈子她算是倒霉透顶，什么悲催的事都能被她遇着，不久前还差点被人夺了小命，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越想越委屈，常岁忍不住小声抽泣了一下。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吼叫声，那声音似狼非狼，又有几分狐狸的声音。
常岁瞬间闭上了嘴，心中纵有万分委屈，此刻也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真神阿拉，……，诸位神佛，保佑保佑，千万保佑信女这条小命啊！
常岁颤抖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朝林子外围走去，在恐惧的加持下，就连肩膀上的伤痛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常岁突然隐约瞧见一抹光亮，常岁加紧脚步朝那抹光亮走去。
离近了才发现那抹光亮的来源处竟然是一座破庙。
这深山老林，哪里来的破庙啊？
常岁脑海中此刻不由浮现出兰若寺，女鬼聂小倩，吸血的僵尸各种鬼怪。
进还是不进，不进的话，她一个人很可能被什么凶猛动物盯上，到时候说不定连骨架都不剩，进去的话也有可能遇到其它危险的东西，但也好过成为猛兽的宵夜。
常岁颤抖着手扣响了庙门上的门环。
过了一瞬，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是谁啊！”
“老伯好，我是这附近的村民，受山匪牵连，故来借住一宿，明早便会离开，还望老伯行行好。”
门内一时没了声音，常岁只听见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正当常岁以为求助无望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来人看着是一位年过6旬的老者，一身粗布短打，表情亲和，看着不像是歹人。
看清常岁的模样，老者放下心来，随后又注意到常岁肩膀上的断箭。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老者吃惊道。
“被山上的匪徒所伤。”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他和自家公子原是准备从前山过去尚水城进京赴试的，没想到今日里碰上官兵攻打山匪，这才以防意外，这才绕道后山，没想到这神女峰一脉山深路远，眼见着天黑了下来，黑夜赶路恐冲撞了什么，他和公子这才在这一出破庙歇脚。
“姑娘你快随我来吧！我那有几贴备用的金疮药，原是日常备着的，你伤势太严重，还是赶紧上药吧！”
随老者进入门内，常岁这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寺庙的正殿，正对着庙门的方向，摆放着三尊佛像，常岁对佛教文化没什么研究，认不出这是什么佛，只觉着这正中的佛像通身漆黑，怒目而视，瞧着令人浑身难受。
老者待常岁进门，突然转身又把寺门插好。
常岁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像是看出眼前姑娘的心思，老者主动解释道。
“姑娘莫怕！在下并非是歹人，只是这晚间多山虫、野兽，若不把门关紧，恐会有不测。”
常岁点点头，表示理解。
老者随后带着她绕过帐缦，来到正殿偏处。
“良伯，这位是？”
正殿偏处的一堆篝火旁还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穿文人长衫，瞧着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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