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哄
“他们并不爱你。”
“我知道。”他说。
他没有不被理解的难过和悲伤，有的，只是失望。
他失望于仇恨如此被轻易淡忘，失望于历史的重演。
林荞又想起了方才听到的话，流言的飞矢，比刺入肺腑的利剑还要尖锐。
她偏过头去，避开男人的高挺的鼻子，和唇只离薄薄的空气。
然后她张开唇，轻声说：“不过，我会爱你。”
即使他们并不爱你，我也会爱你。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都没有发出声响来，只是淡淡的气音。
但是她知道，许澍听到了。
“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许澍说。
林荞点了点头。
我不仅听到了，还瞪了他们一眼，被当成抓人的鬼魅了。林荞心里腹诽。
许澍沉静的眼神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下边的暗流涌动。
“我会爱你。”林荞很开心能够看到许澍眼底的变化，脚尖跳起，猛然扑进他的怀里，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又重复了一遍。
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许澍再武艺高强，也不是三头六臂，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脸上留下了细细的伤口，不过却并没有毁了他俊朗的脸，反倒添了狂放的气质，贴着他的脸，林荞有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
许澍一言不发，林荞有些不大高兴，抿着唇瞪着人：“发什么呆？”
“不感动吗？”
闻言，静默良久的许澍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祖宗特意来哄他，他可得给个反应。
他低下头来，加深了方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碾过怀中少女如花瓣轻软的微张的唇。他的唇有些干燥，磨过会有些发疼。
但他还是刻意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少女的唇珠、唇角，听着少女细细的叮咛声和微微的喘息，突然觉得这几日见不着人那种抓心挠肺的难受都值了。
林荞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松了下力，赶紧离开来，撑着许澍的肩膀喘气，免得成了将军唇下死的女鬼了。
她才刚离开这个吻低下头来，就听到头顶几不可闻的叹息。
叹……叹什么气？
林荞警觉地抬起头来，解释说：“我有点喘不过气。”
不是不喜欢你。
她毫不知觉地顶着那张带着绯红的脸，一脸正色。
过了一会，许澍突然低下头来，扶着她的肩膀，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地笑了起来，微微的颤抖从肩上传来，止不住似的一直笑。
林荞皱着眉愈发莫名其妙起来，莫非自己这是把人气傻了？
“你笑什么？”林荞问。
许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扭过头来，头轻轻蹭着她的颈窝，声音低哑。
“我也爱你。”
许澍从前也说过这句话，可是这次林荞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飘忽了一阵，然后软下身子倒在许澍身上。
“哦。”
林荞的声音好像是含了一口气一样飘飘的，昭示着主人娇嗔的劲儿。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许澍放在林荞腰上的手突然用力，把细腰捞在手里，干脆利落地拦腰抱起。
林荞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不得已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眨巴的眼睛盛满了疑惑。
“还有账没算。”许澍目光直视前方，步履不见不满，“小荞不会忘了吧？”
听到这话，林荞立马蔫了。
确实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可是，可是她也有脚走路呀，这么抱着她从军队里头走过去，实在有些臊人。
而且，这副阵势……实在有些让林荞不安。
“打个商量。”林荞在被抱着走下城墙的那一刻喊了停。
许澍颔首淡淡地看着她，示意可以发言。
“能先嘴上算账吗？其他事儿回去再说。”林荞认真地盯着许澍。
至于还有什么肢体上的账，等回了后方再说。
许澍垂眸，一副思索的模样，良久才道：“可以考虑。”
林荞心里的石头放下去了，闭了嘴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免得让人看着自己的模样。
林荞自以为此行大概无碍，却忘了问清楚。
这个可以考虑，到底考虑的是她说的话，还是考虑回去还能用别的法子算账。
前线战场的帐子搭得隐蔽，因为怕暴露，所以把主将的帐子搭在了后山脚下，除了来往巡逻的士兵，基本不会有旁人再来。
林荞一路被这么抱着，然后上了马车，等再被许澍抱下来的时候，眼前就是这么一片山林。
她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四下无人，荒郊野岭的，实在适合发生点什么。
杀人抛尸，或是……天为被地为床。
林荞被自己的想法愣住了，咧着嘴看向前面走着的许澍，喉头上下滚动。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许澍转过头来，看着她一白一红的脸，有些莫名。
“将军帐在前面。”许澍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脚上说，“方才爬城墙把脚伤到了吗？”
也怪不得许澍这么想，林荞在他眼里确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走两步累了脚不愿意走的事儿也确实做得出来。
林荞犹记当年许澍还是个被她捡回来的小士兵时，有一日桃花节，江南的好些小姐们都一块去赏花了，也不晓得是赏的哪门子的花，居然都说要带着竹马出门。
林荞从小性子冷，哪来的什么竹马青梅，可这面子却不能落下，于是她就求着许澍陪她出门，求了好久，许澍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桃花节那天，林荞爬了小半个时辰的山，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怕许澍不乐意再留在这儿，就找了个理由回家。
用的就是脚走疼了这个借口。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许澍当年的表情，剑眉蹙起，满脸怀疑甚至还藏着些不屑。
“你是水做的吗？”
林荞被这话噎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许澍就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背你回去。”
她看着许澍乌黑的发顶一时间手足无措，再听到许澍不耐烦的啧声后，赶紧手脚并用趴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目无旁人地下山了。
如今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的模样，高大坚韧。
“祖宗，你当真是水做的？”许澍有些无奈地说，边说边走向林荞，作势要蹲下。
林荞赶紧按住人的肩膀，拾起一个甜甜的笑，摇了摇头：“不用。”
“那便走吧。”许澍手往前稳稳地把林荞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往林深处的将军帐走去。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林荞觉得自己该找点话题，于是轻轻唤了一声：“阿澍。”
“恩。”许澍应了一声。
“你还记得，就是，从前你也说过什么类似的话吗？”林荞仰着头问。
“哪句话？”许澍似乎也被她的话勾起了些兴趣，转过头来说。
“就是……”林荞还将要说话，就被许澍截了话头。
“你像水做的？”许澍颔首，接着说，“我确实说过。”
“对了，你从前还说我是你的竹马。我记得你那个表哥晓得了，还专门来找我说了一通，说我就是林大小姐捡回来玩的，压根算不上竹马青梅。”
林荞没想到自己那个表哥从前还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听来确实有些小孩子的惊世骇俗。
“然后呢？”林荞问了一句。
“然后？”许澍说，“我打了他一顿。”
许澍说得风轻云淡，唇角还翘了起来，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林荞：……
所以他才这么快就离开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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