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骨
林荞也不知自己往下滑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她那衣衫的绣花都快把她磨破皮了,后背一片火辣辣。
她抽着气扶着墙站起来,身后看。那是一条并不算拥挤的甬道,自己方才应当就是从那儿滑下来的。
四周一片漆黑,她只能勉强看见眼前的东西,再往远的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担心又碰到一个新的机关,林荞不敢贸然行动,于是伸出脚试探地轻轻踩了踩,发现脚下的地方不同于方才粗糙的沙砾地,更像是什么硬实的地。
林荞这么站着看不分明,小心地蹲下身子,拂开脚下堆积的沙砾,果真看到了一块石砖。
砖上花纹繁复,根本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的,再结合方才这“别致”的下来方式,她大致也能猜出,这儿应当是什么贵族的宫殿,只是被埋在了沙下。
想到这,林荞更不敢放松了。
那些贵族们总是一个心有好几处心眼,这里估摸着还有其他的机关,说不准就能找到那个出去的路。
林荞身子往旁边靠,手轻触墙壁一点一点往前挪,用手指感受墙上的每一块砖,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小块突起。
她摸着摸着,手下突然空了一块,带着花纹的砖在这里没有了。
林荞猛然抬起头来看过去,发现那处是一个形似灯盏的东西,她赶紧在衣服的兜里摸了起来。
她出门时为了保险带了火折子来!
林荞翻找了半天,终于在兜里找到了火折子,可惜因为方才在甬道里跟着她翻来滚去,上边已经沾了不少沙尘。
不过现在也管不着其他了,她用袖子随手擦了擦,把尘擦掉了些就凑到嘴边鼓足了气儿用力吹起来。
过了好一会,火折子的火光才慢慢跳了起来,闪着微弱的光。
林荞连汗都来不及擦,就踮着脚伸长了胳膊拿它靠近那个灯盏。
“还差一点。”林荞咬着牙拼命往上伸,“再来一点——”
她运气好,虽看不见灯上的火线,但阴差阳错还是碰到了,灯盏渡了火光来,马上就亮了起来。
她看着那闪着光的灯盏,刚想坐下来歇一会,一片漆黑的周围却突然亮了起来。它不是乍然而亮,而是一盏接着一盏,一点一点亮起来。
林荞还保持着踮着脚拿火折子的动作,一转头就看到这亮堂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知道有一种灯是连着同一根线的,只是一般那最关键的一盏都被混杂在其中,她竟然可以一次就选中,这运气也委实太好了些。
眼前亮了起来,林荞也能更好找到出去的路,她来了精神,加快了动作,凝神一路谨慎地摸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不远处漏出一线光,若不是她仔细看着,定会混在烛火光中察觉不了。
她能出去了!林荞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才发现上边都是从脸上蹭下来的泥,不用猜都知道她现在肯定是灰扑扑的,难看得很。
她出去定要找个温泉好好洗一番,然后再讹许澍一笔。林荞边走边恨恨地想。
前边是一处岔道,那光便是从右边的路漏出来的,她拐了个弯往那儿去,可脚步刚动,突的有一黑影飞了过来。
她踉跄地往后退,可那黑影却直冲她而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眼,带着她往墙上倒。
她本以为这一下子定要摔得个人仰马翻,可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接住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干燥又带着阳光暖意的荒草味儿,林荞惊喜地抬起头来想喊人,就被那人一个指头抵着她额头把她狠狠按了回去。
“疼!”有了依靠,林荞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下来,大小姐脾气占了上风,气鼓鼓地喊了一声。
许澍皱着眉正准备教训林荞,可怀里的少女倒先声夺人,他一时间被气笑了,干脆松开抱着她的手,抱臂整暇以待她的话。
“你怎么在这儿?”林荞捂着被按得有点疼的额头问。
林荞看见许澍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趣。
“你觉得呢?”
林荞张着嘴愣了半天,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
不过许澍不打算放过她,风轻云淡地问:“你呢?”
“小荞怎么好端端地从刘家大院变到这儿来了?”
许澍声音本就低沉,刻意拉长了尾音显得威慑感十足,林荞心里抖了一下,不过气势上却不能输,于是转过头对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来找你啊。”
“林家姑爷莫名其妙没了踪影,我这个一家之主总要来找找的。”林荞说,“刚在我这儿得了孝端恭敏圣武大将军的谥号,人就没了,我得仔细当心着是不是被骗了。”
“花言巧语。”许澍没辙,只能轻斥责一声,拉着人的手正要往前走。
许澍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处,她本想着藏一藏,可还是没忍住,疼得抽气。
“怎么回事!”许澍听到她的动静面色凝重地蹲下身来,小心地解开她的袖扣,把袖子往上,露出伤口来。
“在哪伤到的?”许澍问,然后咬着他的袖口扯下一块干净些的布条,取出一个小巧的药囊往她伤口上撒。
“嘶——”那药瞧着不起眼,可倒在裂开的伤口上却好似火烧过一般,林荞疼得想甩开,许澍早有准备,抓着她的手哪由着她乱动。
躲不了,只能皱着眉硬生生忍下来,疼得她冷汗直下。
“知道疼了?”许澍抬头看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荞不敢反驳,免得再招他报复,乖乖地点了点头。
“知道疼了就好。”许澍用布条把林荞的伤口缠好,站起身来,说,“长点记性。”
有了许澍引路,林荞便能不像方才那般谨慎,只管跟着人晃荡,也终于空出了精力来看看四周。
墙上的石砖花纹精致,有一块砖上画的东西都不一样,有宴饮高歌,有舞女翩翩,画的各有特色。
“阿澍,这儿是哪?”林荞把许澍的手轻轻拽了一下问。
“楼兰王宫。”许澍答。
“可这里不是楼兰的城郊吗?”林荞记得求羿和她说,现在他们走到的地方只是城郊的一下块地儿,王宫还有些远。
林荞看着许澍的脑后的乌发,等着他回答。
“是别宫。”
王宫有正宫自然也有别宫,这别宫应当就类似于上京的西行宫。
林荞忘了这回事,脑子一热就问出口了,听起来实在有些蠢了,她嘟嘟囔囔地回了一句:“哦。”
“你先在这边等着。”许澍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来和她交代,“我去前面看看。”
林荞乖巧地点头,许澍交代好她,往前边有光的地方快走过去。
前路不知如何,是否会有新的机关,会不会许澍碰到了,她和许澍又再次分开了。
林荞有些担心,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我就在这里等你。”
宫殿是密闭的,林荞不用花多少力气,声音就能很轻易地传到许澍的耳边。
闻声许澍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
林荞看着他的脸,方才紧绷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点,弯着笑眼道:“你小心一点。”
“好。”
许澍笑起来很好看,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干净:“小荞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许澍这么一说,她好像真的不害怕了,也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许澍加快步子往前走。
林荞走了一路已经累极了,但又不敢随便坐下,只能撑着膝盖弯下腰来缓缓气儿,她刚低下头来,就发现自己踩在了一块凸起来的地方,怪不得总觉得有些硌脚。
这脚一挪开,她就被自己脚下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破砖的缺口处露出一块蒙了灰的白色,上边还有两个窟窿,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应该……应该是一个头骨。
林荞看着自己赤着的双脚,又看了一眼刚才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头骨,一瞬间不知作何感想。
可这踩了也还是踩了,她只能蹲下身来对着那头骨默念:“罪过罪过,小女眼拙没看到您,实在罪过。”
说完,她小心地捧着那副头骨,万分虔诚地把它老人家给挪了个地儿,免得再被不小心踏足的后人给踩了一脚。
林荞走到墙边找了个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准备把头骨安安稳稳地放上去,手刚刚准备落下,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一声灰尘乍起,林荞没留神被呛得直咳嗽。
她以为是自己放头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睁开眼要去看,才发现是原来只是微不可察的光已经完全透了进来。
林荞把头骨放好了站起身来,朝那亮光看过去,那是一堵被砸开的墙,上面还有不断落下了的石头,而砸开它的始作俑者正负手站在那儿,没有说话。
“找到出去的路了吗?”林荞眼睛一亮,就朝许澍跑过去,刚想扑到身上抱住他,走到近处看到面前的一切,脚步慢了下来。
她不是没有见到过死亡,从前在南疆战场上捡到许澍的时候,她见过尸横遍野,和满目疮痍。
可却从没有见过像现在眼前所见……这般令她无法言说。
墙后面不是出去的路,也不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水。
而是遍野枯骨,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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