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归
许澍紧闭着双眼,靠在那儿没有声响,他的脸比刚才更白了,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林荞顾不上手上的东西,就要过去。
“阿澍。”林荞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摇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喊着。
可这次,她却没能把许澍叫醒,许澍依旧闭着眼睛,垂下头。
对了!肯定是脑后的伤口方才没有上好药!林荞一激灵赶紧去看许澍头上的伤。
脑后的伤口果然还在冒血,林荞把药重新拿出来准备再敷一层,可她定睛一看,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她的手指在上边悬着,最后落在了旁边。
那汨汨冒血的伤口上边,还有好几处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
林荞从前不小心被人撞了头都要歇息好一阵才能缓过来,许澍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见了血,开了口子的,想必是疼到骨子里头了。
伤口还很新,应当就是失踪的时候弄伤的,脑袋本就是要紧的地方,牵一发动全身,更何况是伤了这么多处。
她攥紧了衣袖,颤抖着手靠近许澍的额头,徒劳地一点一点擦拭着流下的冷汗。
许澍一定是疼极了,身上那么多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就算再是骁勇善战,人间阎罗,长在身上的也是真真切切的骨肉。
他只是比旁人更会忍而已……
林荞擦拭着许澍额角的汗,可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尽一样。
许澍早就很累了,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一直拿出精力来装出平静无碍的模样,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忍着疼找出去的路……
林荞狠狠擦了擦眼角,让自己精神了一些,然后贴在他的耳边道:“阿澍,我去找那石砖的机关。”
“你一定会没事的。”林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咬了咬牙说,“我已经快找到了,你再等等我。”
林荞身边总是有人陪着,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一件事,稍一不谨慎就是埋骨于此,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来害怕了。
她蹲在墙边看着石砖上的画儿,努力分辨着画中人的动作。
珠歌翠舞、凉州曲……苔墙斗艳、破败墙垣。
林荞看着这画儿总觉得其中顺序不大对,轻轻地碰了一下,也不知是刚巧碰到了机巧处还是如何,那石砖竟然动了。
她心里一激灵,赶忙把那块砖往空缺处推过去,再一点一点地挪动其他石砖,折腾了好久的功夫,终于是按着心里的意思摆好了。
杂乱的壁画一摆正,她心里的疑问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从珠歌翠舞到破败墙垣,这分明就是楼兰旧城的覆灭的过程,为何从前的地宫壁画能画出了几年后的灭亡。
为何失踪的军队偏偏就死在了这地宫之中?
除非,一切都是早已预谋的。
林荞想到这里身上顿时一阵冷寒,手脚冰冷。
楼兰就是想拿整个城池来拉开国大将军和征北军下水,让他们从此覆灭不再。
“咚——”
一声巨响打断了林荞的思绪,她骤然抬头,看到了方才坍塌的头顶此时竟然缓缓透出一线光来,她定睛一看,发觉并非火烛的光,而是那似有似无的星光。
眼前的一小块缺口还在不断地扩大,带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出口在头顶!林荞心里一喜,慌忙擦了擦快要落入眼睛的汗,就马上到许澍身边来,拉扯着他到自己背上来。
可这哪和想想的一样简单,常年习武之人本就高大,再加上林荞自己又受了伤,一悲一喜交织着伤了神,压根找不到力气来使,这一番动作还把包着布的上给拉开了,疼得她咧着嘴抽气。
她不可能背着许澍出去,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只能自己上去了再找人来帮忙。
林荞把碍人的袖子往上撸,光着脚踩在碎石上,也不理会脚底的疼痛,一步一步踩着往上去,之前那险些砸到她的大石头这回倒是有了用处,有了这个踮脚,上去简单了不少。
她手扒着那洞的边缘,狠狠咬着嘴唇,恨不得连出生那啼哭的劲儿都搬出来,终于蹬着脚晃荡着爬了上去。
“呼——呼。”林荞趴在地上喘着气儿,身上早已被汗给渗透了,被外头的夜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下哆嗦。
她一刻也不敢停,就拿出许澍给她的那个骨哨,对准唇用力一吹。
尖利的长啸响起,好像可以穿透这寥落无人的夜空。
这一吹似乎把她浑身的气力都抽去了,她脱力地躺下来。
外面的风很冷,四处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和树影婆娑,荒漠的夜晚总是潜伏着危机,可只要看见许澍,她似乎就不再害怕了。
林荞趴在洞口,看着下面的许澍,轻轻地笑着。
“咱们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此情此景总是那么熟悉。她紧紧攥着手里的骨哨一边吹着,一边想。
从前自己救许澍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她拖着许澍在无人的南疆战场走着,等不到人帮忙,她就走一会,歇一会,坐在路边和昏睡的许澍说说话,等有力气了又接着走。
“果然是命数啊。”林荞半眯着眼睛说。
也不知是这回忆太悠远,还是太累了,她的眼睛再也撑不住了,连嘴上叼着的骨哨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楼兰旧城的风依旧吹着,拂动少女的长发,掠过那忽闪着长睫。
月光旖旎,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和这漫漫夜晚一样无边,寂静……
“哒哒哒……”
春分过了,晨起便没那么寒了。北疆的天儿还总是带着大风,可江南却不同了。
烟花三月下江南,说的便是此时。
薄薄的云气漾起一片雾霭,在日头初升的城里打着圈绕着,把这江南小城化作了人间仙境。
马车檐上挂着铜铃,马车一走,这铃铛就跟着荡起来,清澈的脆声在安静的早晨响起,显得格外静谧。
马车慢慢地行着,最后车轮轱辘停在了一扇朱门前。
看门的人见着马车马上就走到石阶下边,刚要开口,见着马夫拿着的令牌马上就闭了嘴,往旁边退开来去,胳膊肘杵了一下旁边的小厮,使着眼色让他赶紧进去传人。
小厮得了令一溜烟跑进那朱门,往深宅大院里头去了。
那马夫虽穿着粗使衣裳,可通神气派和那冷冰冰的脸,让人瞧着就犯怵。看门的总觉得他不简单,心里盘算着自家公子今儿是请了何方贵客来,眼珠子滴流着转,想着抬头去看看马夫,不过却马上被那眼神一睨,吓得打了个哆嗦。
“车上的贵人……”看门的说完顿了一下,看向马车,“要唤醒了吗?还是奴才去……”
马夫回:“她身子不爽利。”
“好嘞!奴才这就去开旁的门。”看门的应道,转身引着人去开门。
西门一开,马夫一声不响地牵着马车就从西门进去了。
穿过庭院深深,最终停在了一方小湖旁。湖边是不少怪瘦奇特的太湖石,湖中有一小亭,翘脚飞檐,雅致非常。亭子旁栽着好些柳树,微风吹过,柳絮随风飘起来倒像是塞外的飞雪。
飞雪围着亭子绕,飘落在亭中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白袍从阶上走下来,举止矜贵。
“小姐可到了?”
男人声音清淡,和风吹着的柳絮一般,出口就要消散了。
马夫抱拳行礼回:“殿下,小姐还在歇着。”
闻言,男人微微皱了眉:“那药效还没过去?”
“地宫封闭,那药又是散在空中经年不散,故而影响更大。”马夫回复。
“你先下去吧。”男人拂袖,然后缓步走向马车,蹬足而上掀开了帘子。
少女躺在绒被之中闭着眼睛,长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看起来就像是羽蝶相依,温婉柔和。
“荞荞。”男人站在那儿没有靠近,只是轻声唤了一下,见没有应答无奈地笑了一声,俯身把人抱起来。
“你和小姐住在西苑。”
候在马车旁的侍女闻声,福礼回:“是,殿下。”
男人抱着怀里的少女就要往屋里头走,突然步子一顿,稍偏了头说:“除了每日来把脉的大夫,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是。”侍女低着头回。
说完,男人就拢着满袖清风离开了。
没了那无声的威慑,侍女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看向那背影。
她虽不大晓得内情,却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殿下的传闻。
殿下流落在外数十年,终重回宫宇。掌权仅一月就大刀阔斧裁了不少异议者,传闻那东市的石阶都被血染了好几里。这殿下可真是瞧着风光霁月,内里却是手段狠辣。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侍女站直了身子,思绪一转又想到了方才的情景。
殿下的衣衫宽大刻意遮住了怀里的人,故而她并没有看清楚。
也不知殿下抱着的姑娘到底是何人,居然能比得上太后最最宠爱的祁安公主。
看来东苑的公主今后又少不了一顿闹了……
侍女一想到这儿就头疼,只能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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