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大一点
周忆晨看到在机场还时尚摩登的人现在穿得像个高中生一样,坐在并不算干净的桌子上吃得满嘴油光。他的眉心跳了两下,给自己斟了杯水,拿起来也没喝就重重地丢到了桌子上。
“琴行干不下去了?”
他的口气不善,屋内剩下的二人都在他背后,站在两排桌子中间过道的老板傅怀转了身冲他呲牙笑了起来,“教琴不如做饭。都是考级的,没意思。至少吃饭是真爱吃。”
傅怀的话周忆晨并不买账,眉头依旧锁着飞速环了下四周问:“开在这里,有顾客?”
店里总共六张桌子,在他进来前只坐了邵泠晚一个客人,这上座率,还不如门口卖棉花糖的客人多。
“酒香不怕巷子深。”
所答皆是自己所想,周忆晨轻哼一声,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没看出来。”
“现在大家都订外卖,你懂什么。”傅怀笑嘻嘻着,没显得什么难为情,反揶揄起周忆晨来。走到收银台后,在一台机子的触屏上点了点,扬声器里很快传出一声,【您有新的美团外卖订单。】
“听见了吗?就知道你不懂。”傅怀继续嘲着周忆晨,又把目光投到了低头的邵泠晚身上,“我这是看小晚来了,就提前歇业了,不然你进门还要排队呢。”
“给我来点吃的吧。刚下飞机,没吃饭。”
周忆晨没再逼问什么,解开衣扣,将身上的大衣放到了一旁的空凳子上。
埋头扒拉着碗里食物的邵泠晚嘟着一张嘴巴迟迟没有放下,耳朵里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她也不知道周忆晨有什么好生气,凡是越过他没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就会生气。好像人家就他一个朋友一般,凡事都要靠他才行。
他这么个不好交往的主,人家谁想麻烦他。
筷子重重戳了戳碗里的面条,她翘起的上唇要碰到了鼻尖。按理说,周忆晨这个人缺点能列出来一箩筐,优点怕就是长得帅智商高了。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可是上学时候的小女孩要么喜欢学霸,要么喜欢校霸。周忆晨的话,算长得很好看的学霸。当年d大校花评选,他一个人艳压全校女生独领风骚!更关键的是,票数没有注水,全校男女生都觉得实至名归。
这事当年还在j市大学生论坛上搞得沸沸扬扬。一堆人参观大熊猫一样,等着来看周忆晨的颜值。
邵泠晚那时觉得自己认识他是件贼骄傲的事情,让他做男朋友,更是想都不敢想。
而后来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邵泠晚不想自讨没趣了,剩下的美食看在眼里也没了胃口。她站起身来,擦擦嘴巴整理好自己的仪表准备离开。傅怀这会儿正好从厨房出来,拦住她递过来一个碗,“豆皮、鸡蛋都没吃呢,走什么?”
“我不吃了,我先走了。”
她摆摆手,没有接过那个碗,眼睛瞟了下背对着他们的人,满是无奈。
傅怀仍是扬着笑颜,顺着她的目光撇了眼周忆晨,又转回视线来把碗放到了桌上对她道:“吃吧吃吧,特意给你做的。”
“我打包带走。”
他俩正说着,周忆晨冷淡的声音响起。这一句搞得邵泠晚觉得更加尴尬,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傅怀摇摇头对她做了个“吃吧”的口型,冲那个冷漠无的背影撇了撇嘴,示意她不要和那个人计较。
他略过周忆晨的桌子,连吃的都没让周忆晨看一眼是什么,就拿到收银台后鼓捣着说:“知道你不挑食,就随便对付了点。反正也没毒,我给你打包。”
傅怀好像帮自己出气一样说着周忆晨,可邵泠晚心里也没觉得爽利。
因为周忆晨的冷淡与不在乎,已经说明了一切。谴责、揶揄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她低头迈着步子踱到收银台前,蹭到了同时站到这里的人的衣摆。她抬起眼来瞥了周忆晨一下,就自觉地往另一侧挪了挪,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
结了账就要离开,收银台后的傅怀突然噗嗤笑了一声,“现在大家都扫码付,你咋还拿现金。”
邵泠晚的余光扫了眼,看到台面上周忆晨放的现金,心头琢磨了几秒,又回身主动再次扫了下付款码说:“他不会,我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以为你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差。”邵泠晚倏地一下抬头,没有再躲避周忆晨,像是把从飞机上,到现在的不满,顷刻发泄了出来。
她一直被周忆晨的态度压制,他可以冷淡平静,而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慌又乱。可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她怕什么?
宽大的羽绒服掩盖着起起伏伏的胸口,邵泠晚就这样昂着头盯住周忆晨的眼睛。看他扶了下自己的眼镜,道出一句:“我以为你二十二岁了,会长大一点。”
“你现在又认识我了?!”
邵泠晚夹杂着怒火和愤懑的声音掷下,牙关气得发抖。她运着气,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理会这故意笑话自己的人。
前任见面分外眼红的戏份,在小店里上演着。生怕这俩人一个谈不拢,把店点了,傅怀赶忙做了和事老,把邵泠晚的钱退了回去,收下周忆晨的现金找给他零钱。
然后紧忙把这两尊大佛送走……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邵泠晚心头的恼火冒上了眉间,周忆晨今晚的态度恶劣得像是幼稚的小孩闹脾气,到底谁没长大?
她气冲冲地走在前面,脚一踏出门槛,就觉得脸颊上落下了片片冰凉,浇灭了些她的火气
这是,下雪了……
怪不得,今晚这么冷。
她走到路中央,仰起头来向上看着暗夜中飘下的纷纷雪白,不自然地呼了一口热气。
当初每到下雪天,朋友圈的文案都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现在想想都是骗人的
他们从这里出去淋了雪,也不会白头到老啊。
她又在想什么……
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己跑进了脑子里,让邵泠晚的嘴角垂了下来。她悻悻地把双手插进口袋,向前迈步时,一柄伞撑到了她的头顶。
握着伞柄的手指,筋骨分明地巧夺天工,肤色更是和这暗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忆晨这个人,哪里都好看,好看地让女孩子都有些嫉妒。
只是这样好看的人,倒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邵泠晚在心里自嘲了一句,看,他连共白头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是那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之前他们身边的人都说,自己能做过他几个月的女朋友,都是七七四十九世修来的福气吧。
“你不是在家?”
往事的追忆让人有点心情不佳,周忆晨突然的发问,让邵泠晚带着些刚才剩余的小脾气就将心头的话吐了出来,“你管我在哪儿?”
就这样从陌生人过渡到了认识的人,周忆晨可真行。
她就是不服周忆晨时隔多年还能这般冷静的态度,加快了步频,但又走不过他,仍旧被伞盖住头顶。
“怎么走?”
周忆晨冷得像今晚天气的三个字问出,她草草甩了句,“打车”就把嘴闭上。
二人没再说话走到了可以打车的大路口。今晚的雪越下越大,而且下的很急,许多年了j市都没有过这样的大雪。雪花一片片地落在路上,薄薄的白雪已经覆上了柏油马路。
这个时候打车的人非常多,排号要等很久。邵泠晚有些心急了,主要是周忆晨还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也不离开。
大半夜的,送“认识”的女生上了出租车再离开,应该是基本的礼貌吧,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应该没有要死灰复燃,或者为当年的分手诉说些什么意思吧。
迟迟未动的人,和屏幕上一动不动的数字一样,让邵泠晚心急又心慌。
她也有最快的解决办法,只是不愿意……
时间又过了五分钟,情况没有任何好转。不管是生理的寒冷还是心理的焦急,邵泠晚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她终于还是在通话记录中找到爸爸的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居然是……无人接听……
老爸搞什么鬼,真的要断绝父女关系吗?
一个破相亲的事情,搞得父女俩反目成仇,也不知道是谁给爸爸出的馊主意。
邵泠晚的嘴角绷直,面色严肃着给爸爸的秘书打了电话,结果也是无人接听……
得,这俩人一定是串通好的嘛!至于吗?不同意相亲,就这样让她大冬天的在外面淋雪???
老爸何时有过这么狠的心肠!
邵泠晚握着手机的手指颤抖,咬住下唇压抑着自己委屈的情绪。
“怎么回事?”
身边周忆晨突然的开口让她意外地“啊”了一声,咬住的嘴唇松开后还来不及合上,周忆晨就语速很快地问:“你爸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嗯?眼神这么好?是不是应该贴个防偷窥膜了??
“怎么回事?”
周忆晨又问了一遍,邵泠晚被追问的没法子摆脱。快速锁了手机屏幕放到口袋里,踢踢脚下的雪,垂着头口气轻松地无所谓道:“哦,他逼我相亲,我不同意,他就生气了。”
“嗯?”
接下来从周忆晨口中发出的,是一个疑问词。
“啊,我”
话出口,邵泠晚就后悔了。也是醉了,自己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好似告诉他,分手后自己找不到对象,需要相亲来解决人生大事似的。
她懊恼着要寻个法子避开周忆晨时,自己的袖子突然被抓住。周忆晨站到她身侧离得很近的位置,抓住她袖子的手往他那边带了一下说:“走吧,我送你。”
“你,你送我?你怎么送我?你……”
鼻腔因紧张吸进的大口冷气,让邵泠晚炙热的心开始不规律地跳跃。她频频眨着眼睛,被捏住袖子的那只手臂张开了五指停留在周忆晨胸下的位置,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就赶紧攥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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