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诚中一直有“晚自习的教室里不坐老师，值班老师都待在办公室”的传统。
顾熙还记得高一时，他对于晚自习没有老师这种事情相当诧异和不信任，而开学之初的晚自习果如他不信任的那样，呈现出一派乱糟糟的景象。说话的，打游戏的，来回走动的。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周。一周后，班主任强制要求每位同学都要参加晚自习，并且晚自习被各位任课老师轮流接管，变成了各科的夜间“加课”。
班主任的决定一出，班里一时间怨声载道。而班主任居然奇迹般地顶住了家长和学生们向学校提出的种种不满，把这场“加课”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如果以后晚自习还是人声鼎沸毫无纪律，那就继续全班加课。”最后，班主任以这句话，终结了晚自习的混乱。
并非每个人一开始都愿意遵守纪律。但有人厌恶惩罚，有人担心旁人的谴责。所以纪律能够得以实施，并成为长久的习惯。
而慢慢的，顾熙也发现了这种约定俗成的晚自习传统，其实是对学生的一种默许和放任。除了一些和学习完全无关的事，你可以在晚自习上干任何事，比如看课外书，看学习视频。自习的本质应该是自觉地进行学习，而学习内容可以不局限于课本。顾熙有时觉得，诚中的晚自习，把“自习”的本质，在某种程度上发挥到了极致。
而老师集中在办公室，其实则是在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情况下，为在学习上有疑问的同学提供了一个集中的答疑场所。
所以，晚自习的时间，是顾熙一天中最喜欢的一段时间。
他像往常一样，写完了作业后，发觉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下晚自习，于是就把手机和耳机揣进兜，走出了教室。
坐在教室后门口的迟然，紧跟在顾熙身后，也悄悄走出了教室。
“你出来干嘛，作业写完没？”走上楼梯后，顾熙轻声问迟然。
“早写完了，”迟然摸了摸耳朵，“你今儿下午跑哪去了，我被老班喊去办公室，出来以后你就不在教室里，本来还想喊你去吃饭。”
“打球去了，”顾熙看着迟然，“迟然，你一撒谎就摸耳朵。”
“切，作业我回家自己写。”迟然连跨两级楼梯，然后小跑上楼。
“我信你个鬼。”顾熙跟在他身后。
“抄你的我是狗。”
两人在五楼走廊尽头的角落里坐下。
“你咋老喜欢窝到这儿啊。”迟然语气中带着嫌弃，但最后还是摸黑坐在了顾熙铺在地上的校报上。
“没人来啊，清静。”
“为啥没人来啊？”迟然摸出手机。
“出过事儿呗。”
“什么事，我咋不知道。”迟然一愣，扭头盯着顾熙。
“就刚上来那个教室，以前说是闹鬼，后来来了个看风水的，说这教室不能上课，要不然会出事。校领导一开始不信邪，后来真出事了。”顾熙也摸出了手机。
“真的假的？出啥事了？没听说过啊。”迟然瞪大了眼睛。
“假的。没出事。我编的。”
“熙哥，你知不知道有种绿油油的植物，叫做草。”迟然的声音幽幽。
顾熙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感谢然哥科普。”
“骗了我，你得补偿我。带我上分。”迟然笑着冲顾熙晃了晃游戏界面。
“恩。”顾熙瞄了一眼迟然的段位，然后切换了一个游戏账号。
“要不你别学习了，去搞电竞带我吃香喝辣吧。”迟然向顾熙凑了凑，被顾熙无情的推开。
顾熙游戏打得很好，高一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他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哥哥，那人姓宋，顾熙便称他为宋哥。顾熙得闲时常常带着宋哥上分。后来，他经由宋哥，开始接一些代打的单子，挣点零花钱。
“航站楼三楼有人，你先别出头。”顾熙和迟然坐在一起，偶尔交流一两句敌方点位。
打了两局后，顾熙揉了揉眼睛，“黑灯瞎火的，看手机真废眼睛啊，不打了。”
“别啊，还能再打一局呢。”迟然坐在地上蹬了一脚顾熙。
“不打了，你自己打。”顾熙伸了个懒腰，却忽然听见楼梯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他一把压灭了迟然的手机屏幕。
“你干——”
“好像有人上来了。”顾熙把迟然的嘴捂住，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嘛”字被迟然吞进了肚子。
迟然盯着五楼的楼梯口。他的视野里，一团黑色的东西缓缓出现在了楼梯口，然后那团黑色的东西向他和顾熙所在的方向缓缓移动。
他忽然想到了顾熙刚才编的闹鬼一事，于是有些紧张地抓住了顾熙的手。
这边顾熙正盯着来者仔细看，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正准备打开手机，却冷不丁被迟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你胆子能不能再小点啊。”顾熙开口，然后把迟然的手掰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了照来者。
“是你啊，有事？还是也来这窝着？”他看着眼前的女孩。
“那个，昨天，教室里，谢谢你，还有，你额头是不是，当时是不是破了。”女孩伸手挡了挡光，有些局促地说。
“谢什么，他砸到我了，我砸回去理所当然。额头你不说我都忘了，小口子而已，都长好了。”顾熙把光照向地面。
“什么额头小口子？”迟然有些懵地看了看顾熙。
“你看，他都没发现，不是什么大事，别多想。”顾熙尽可能让语气柔和一点。
“谢谢你。”女孩攥着校服的底边。
“我叫顾熙，高二12班的，有事可以去班里找我。”顾熙看着女孩，想了想，说。
“我叫白安安。”女孩说完话后，向顾熙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下了楼。
“啥情况啊，熙哥。”迟然怼了怼顾熙的胳膊。
“就之前在这碰到过她。”说罢，顾熙简单的讲了一下那天的书包事件。
“哎，顾熙，招惹那种人干嘛，多管那个闲事。”听完顾熙的讲述，迟然身子向后，随意地靠在墙上。
“那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管那些人怎么说你干嘛。”顾熙也往墙上一靠。
“我那不一样啊，”迟然停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口气，把胳膊架在顾熙肩上，“熙哥，打得漂亮。下次带上我。”
“得了吧，我可不想有下次。”
“也是，这种人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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