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当夜，顾熙回到宿舍后，正玩着游戏，却收到了宋哥发来的消息。

        “小顾，有单子，你接不接？”宋哥问。

        “接。”顾熙想着月考也结束了，后面时间比较多，就应下了。

        “我把你□□给那人推过去。”宋哥说着，发给顾熙一个截图，截图里是买家信息。

        顾熙加了那人，简单了解了一下对方的需求，就准备上号代打了。这时，□□的小助手推给顾熙一条消息，提醒顾熙今天有几位好友过生日。顾熙随手给那几人群发了生日祝福，然后登陆了游戏。

        坐在床上，顾熙一直打到了凌晨一点多。他盯着手机屏幕，觉得眼睛有点疼。

        正想休息一会眼睛，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薛有年发来一句“谢谢”。

        顾熙有点奇怪，然后他点开□□，发现刚才被他群发生日祝福的几个人里，正有薛有年。

        “你今儿生日？”顾熙问。

        “昨天，现在一点多了。”薛有年很快回。

        “哦。生日快乐。”

        “你刚发过生日快乐了。”

        “那个是群发的，”顾熙回复，又说，“现在这个是我自己敲的字。”

        “那谢谢熙哥了。”顾熙觉得薛有年应该在笑。

        他问薛有年，“你还不睡？”

        “刚写完题。”

        “这么晚啊？”顾熙心中感叹，自己是打游戏打到现在，人家是做题做到现在。

        “晚自习不是和你打游戏去了么，只能晚上回来写题了。”

        “好吧，我的锅。”顾熙有点罪恶感。

        “也没有，我基本每天都一点多睡。”那边薛有年说，接着，他又问，“你在打游戏？”

        “恩，刚接了个单子，给人代打上分的。”

        薛有年发了个膜拜大佬的表情。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什么的？”最后，顾熙问。

        “送过了，你今天不但给我免了票，还带我躺赢了。”薛有年回的很快，又问顾熙，“你几点睡？”

        “过一会吧。”顾熙打了个哈欠，侧了侧身子，靠着墙，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那我准备睡了。”薛有年发了个月亮。

        “恩。”顾熙回复完，继续打开了游戏界面。

        另一边，薛有年在家中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背了会单词。

        今天，这个房子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人。父亲今天住在市区南的另一个房子里。

        薛有年家在东安市有两套房。一套是早年，父亲原本就买了的房，一套是薛有年考上诚中后，父亲大手一挥在诚中旁的小区里买的这套房子。父亲让母亲住在学校旁边，以方便照顾薛有年。而父亲自己，因为工作单位的原因，则大多时候住在原来的那套房子里。

        薛有年有时会思考，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父亲算是个业界精英。在薛有年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那种成功男人的形象，他尊敬他，也想成为他那样的精英。而母亲是全职太太，温柔贤惠，打理着这个家的大后方。父亲有时会半开玩笑的说，如果薛有年以后娶妻，一定也要找母亲这样的人。

        “一个好的妻子很重要。你妈就是个很适合做妻子的人。”父亲说。

        “爸，我还没到那个年龄。”薛有年笑着把这句话推回给父亲。

        薛有年觉得，“好的妻子”、“适合做妻子”这种评判标准，似乎过于生硬，抹杀了某些夫妻间本该有的温情，仿佛是在用一种看待商品的目光来看待婚姻。

        也许是自己还有些年轻，经历不够，所以看法不同吧。薛有年想。但不管怎样，从世俗的角度来看，有这样的父母、家庭，算得上是很幸福了。

        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薛有年被自己的这样的想法惹的愣了一下。

        他突然有点想知道，在其他人眼中，拥有怎样的父母和家庭，可以称之为幸福。

        第二天上操时，薛有年看到了正和迟然走在一起的顾熙。不过那俩人并没有看到他，他于是便没有打招呼。

        这边顾熙正在调侃迟然。

        “你这黑眼圈，不知道的，以为你昨晚逛窑子去了。”

        “熙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迟然苦笑。

        “说说？”顾熙询问地看了一眼迟然。

        迟然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开口道，“顾熙，我真的很烦我家。我以前就想过，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一定要去个很远的地方生活，远离他们。”

        迟然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人，他们工作于同一工厂，一辈子接触着同样的人和圈子，遵守着社会的条条框框，固执而胆小，无知且保守。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男的，”迟然挠了挠脑袋，“后来，我初中的时候，知道了同性恋这个东西。然后我就和他们说了，我喜欢男的。”

        他的父母对此勃然大怒。

        “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以后怎么结婚，怎么传宗接代？”迟然踢了一脚足球场上的草，“你他妈敢想吗，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这样想。”

        “去厕所。”顾熙示意迟然。

        两人一起走向厕所。

        “我家能打人的东西，基本被他们用来打过我了。吃药，驱邪，什么奇奇怪怪的土方子都往我身上用。”迟然说，然后忽地又笑了一下，“还好我皮厚。”

        顾熙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从我高一时开始，就在捣鼓着再生个儿子，我他妈——”迟然直接气笑了。他别过头。

        顾熙只是看着他。

        “我奶奶是个特别好的人。”过了一会迟然声音低低的说。

        迟然的奶奶，是整个家中唯一站在迟然这边的人。她是他在这个家里最后的保护伞。

        一次，在迟然的父母打骂迟然过后，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气急败坏地拿着一根笤帚，对着迟然的父亲打了过去。

        “不管他喜欢男的女的，他首先是你儿子。你这么对待你儿子，你，你，造孽！”老太太力气不大，但声音响亮。

        后来，在老太太的极力反对下，父母对于迟然的打骂、强迫性的用药终于慢慢消停了。

        “我奶奶年纪那么大了，她去学着用手机，去查，去了解同性恋，带着老花镜在那里看资料，一边看，有时候还要翻字典。”迟然别过头，声音很低，“她和我说，不管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都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和我爸吵架，关于我的事。前几天住院了。”

        迟然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顾熙在他身旁，只是听着，也没有说话。

        “我他妈有时候真的好希望自己喜欢女的。”最后，迟然说。他的声音里有无奈，也有愤懑。

        顾熙使劲握了握他的肩膀。

        这个社会很奇怪。有人一辈子固步自封，有人始终愿意接纳不同的人与事物。有人是他人的心魔，有人却是他人的后盾和力量。有人幸运，有人无奈，有人荒唐，有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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