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慕庶姐者无数
耳边传来十分真切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劈开了混沌，头脑开始运转，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刺激得她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眨巴着眼看着她——
“小姐，现下觉得怎么样，可急死小荷了。”
小荷？
许岚夕想起这是她待字闺中时的侍女，可小荷早就死了，连自己也死去多年了。
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这张脸，确实是小荷没错。她起身，看着对面铜镜里映出的脸——一张很年轻的脸，白白嫩嫩，带了点婴儿肥，是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
一个诧异的想法涌入脑海——她重生了。
狂喜肆虐了头脑，她伸出手反反复复看着，手指因为长年练武的关系生了薄茧，手背和掌心都完好无损，没有征战留下的疤痕。
她前世所经历的那些，都还没有发生。
眼泪肆虐着流下，她呆呆傻傻地坐着，好像已经痴了。
“小姐，你怎么了？”
许岚夕一把拉住小荷的手，“小荷，还好，还好。”
小荷吓了一跳，不知道小姐为什么醒来后又哭又笑，想到小姐刚刚和安平侯府那位姑娘动手的事情，心下一惊，把手放在许岚夕额头上探了探。
意思很明显，小姐莫不是坏了脑子。
许岚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眼干净，只额头上有一道刚结痂的伤口，在白皙的脸上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和安平侯府小姐林柔打架时留下的，印象深刻。
她重回到了她的十五岁。
她下床环视着周围，前世熟悉的一切重新流动起来。打开窗子，阳光明亮，百鸟啼啾。青瓷瓶中半湾清水托起斜插的白月季，书桌上自己的狗爬字在洁白的宣纸上格外触目惊心。
许岚夕还沉浸在重生的惊喜和不可思议中，小荷已经出去禀告老爷和夫人了。不一会儿，一道急忙关切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岚夕，都昏了两天了，可急坏我们这一大家子了。”
母亲还是年轻时的容颜，父亲也还是，还有月姨娘，一切都很好。她捂着胸，心快要跳出来，前世失去的，现在都回来了，好像一下子脚从云端落了地。
还有——庶姐。
许清容静站一旁，水蓝色的绢纱长裙勾勒出少女的玲珑曲线，窄袖上银线勾勒的穿花蛱蝶栩栩如生，如云的墨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唇若点朱，面若桃李，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许岚夕，露出关切的神情。
真美，不愧是大齐第一美人。
许岚夕把视线从许清容身上移开，心情复杂。
她不清楚自己对许清容是爱还是恨。平心而论，庶姐对自己一直很不错，在出嫁前在府中对自己多有容让，嫁为太子妃后书信不断关照自己，甚至在临死前拜托李寒湘好好和自己过日子。
但那毕竟是李寒湘爱的人，丈夫的白月光，她没法不介意。
母亲嘘寒问暖了几句后，在许岚夕脑门上敲了敲，“瞧瞧你，争风吃醋，羞不羞。”
许岚夕前世此时和林柔斗得正起劲，两人都凑着往李寒湘身上贴，只是李寒湘谁也不爱搭理，剩了她们两人互相折腾。这次也是因李寒湘起的争端，许岚夕和林柔打闹着双双落水，作为一只旱鸭子，自己昏迷了两天才醒。
思及往事，许岚夕微微有些恍惚，当年那副做派和心智简直是十分幼稚，但自己竟然有几分怀念。
门外一个束发玄衣的男子进门来，看到许岚夕便一脸惊喜，“小妹，你醒了。”
这正是许岚夕的哥哥许明轩，和许岚夕同是镇国公夫人所生，府中就只月姨娘一个妾侍，也只许清容一个庶出女儿。
许明轩在门外正好听到母亲的话语，移步到许岚夕面前，也敲了敲她的脑壳，“我说，小妹这叫勇猛无匹，直把那些公子哥吓掉了下巴。那安平侯小姐平时文文静静，被小妹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掐打起来。”
许岚夕一乐，对哥哥做了个手势，“低头。”
摸着哥哥的脸，又在上面轻轻掐了一下，许岚夕吐了吐舌头，“好啊，我刚醒你就进来，原来不是来关心我的，倒是迫不及待取笑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咯咯打作一团，笑声连连，夫人张月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
镇国公许继平时古板持重，无奈府上出了这两个活宝，也只有许清容一女颇有名门风范，只可惜是庶出。
这两天来许岚夕昏迷不醒，许继多有担忧，但看到女儿无事后，再思及其恶劣行径，不由得心头火起。
许继和安平侯林宏在朝堂上本是政敌，经常争吵得面红耳赤。如今，女儿和安平侯府的小姐林柔又大打出手，世家里消息里消息流通得快，叫同僚们看饱了笑话，都说镇国侯和安平侯在朝上为陛下争风吃醋，连女儿也是一个样，倒把两个年过四十的汉子气得跳脚。
想到此处，许继便背起手到许岚夕面前，教训了一通：“岚夕，我镇国侯府女儿应当平稳持重，岂可为了一男子与人争论不休，甚至还动了手，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话头一起更是喋喋不休，直把许岚夕里里外外数落了个遍。
张月有些担心地看着女儿，许岚夕平日里对那安南王小世子追得紧，丈夫又对女儿的外放多有不满，提及此事，父女俩往往要大吵一番。
许岚夕却只点头示意知道了，接过小荷递过的药碗，刚喝完，门外便有婢女通报说崔侍郎家的公子求见，来看望二小姐，还说有礼物送上。
许岚夕有些奇怪，这崔侍郎的儿子崔钰是李寒湘的同游好友，平时两个人对自己简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如今怎么会亲自来看望自己。
思量间父母已出门摆茶迎接，嘱托自己换好衣服后出来会见客人。月姨关切两句后也出了房门，屋里只剩许清容和小荷。
小荷刚要扶许岚夕起来换衣服，许岚夕便轻声吩咐让她退下了。许清容见屋内无人，脸上有些尴尬，“妹妹，我来给你穿衣裳。”
许岚夕笑着招呼许清容过来，贴近她的耳朵，“姐姐，我遣开婢女并不是说要支使你做什么，只是有几句话要讲。”
许清容樱唇微张，有些诧异。平常这个妹妹和自己想处还算和平，只是少了些亲近，私下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寥寥可数，主动讲话的事情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许岚夕深吸了一口气，此时面前的许清容不仅是那个艳名动京城的姐姐，更是横在她心中的一道阴影，如果不跨过去，她永远也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这回的事情可把父亲惹恼啦，还请姐姐平日里在父亲面前多为我说几句话，父亲最是爱听姐姐的，我却总让他着恼。”
许清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件小事，七上八下的心却也落地了大半，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在面颊上绽放。“妹妹倒是多虑了，父亲哪次不是翘着胡子出去弯着嘴儿进来的，你生气了他倒还要求你理理他。”
三言两语间倒是把姐妹间的情谊增进了不少。许岚夕在侯府是最受宠的，和庶姐鲜少交流。此世，她倒想换个活法。
说完话，许清容便回了房，许岚夕磨蹭了好些时候才出门见客人。
在母亲身边坐下，许岚夕目光转向对面的一个男子。
斜眉入鬓，眸如点漆，面容俊秀非凡。着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散散挽了个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崔侍郎家的公子崔钰，此时正一脸兴味地打量自己。
哥哥许明轩向许岚夕招招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崔家公子，单名钰。”
许岚夕向崔钰微微颔首。其实根本不需要介绍认识，她日日跟在李寒湘身后，崔钰又和李寒湘多有交游，自己自然知道崔钰。同样，崔钰对自己这个跟屁虫也应该是知名知姓，只是从来没有说过话。
崔钰也冲许岚夕点了点头，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来，吩咐婢女拿给许岚夕。
“寒湘让我带来的。”
许岚夕淡淡应了声，把盒子拿到手中把玩。崔钰见她不着急打开，又命随身小厮提了个方盒送给小荷，原来尽是一些驱寒药材。
“寒湘让我买来的。”
许继和张月只道李寒湘关心女儿身体，特地让好友来送礼关心，脸上不禁乐开了花。
崔钰又给许继和张月送了几份礼物，躬身请求和许岚夕单独说一些事情，只说是李寒湘让自己转告。
许继和张月以为是什么儿女间的悄悄话，摆摆手便允了，吩咐婢女们撤了茶。
刚到外面，崔钰便转过身来，面对许岚夕，“许姑娘，我来是受到寒湘的一点嘱托。”
“他说这件事是因为他而起，感觉十分过意不去，又听闻姑娘身体不适，所以送上一点补药。”
“因为学堂课业繁忙，抽不开空，恨不能亲自来访，只拜托我向姑娘传达几句话。”
许岚夕嘴角抽动，这个崔钰还真会胡编乱造，前世这个时候李寒湘对自己是能躲则躲，哪来的“过意不去”“恨不能亲自拜访”，甚至应该是希望自己得了病就此死掉。
“说人话。”
崔钰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寒湘说可不可以请姑娘这些日子里不要再跟着他去学堂了，读书时候，无暇应对私事。”
许岚夕冷笑一声，“他应该是想直接叫我滚罢。”
崔钰笑了笑，没有反驳，手指指向许岚夕手中的锦盒。
许岚夕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锦帕，用端方秀丽的字体写了几个字，“不堪其扰，请自重。”
许岚夕却是来了兴趣，同崔钰走到一片树荫中，就着石凳坐下，以手支颌，抬眼看着崔钰。
“你说，他有没有也给林柔送这样一句话？”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筛碎，风吹树动，照在崔钰衣上的光斑如同跳动的金子，柔和的面容在光影中摇晃出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不知，只是负责传达一个意思而已。”
崔钰有点意外，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在李寒湘表示拒绝后，这位侯府小姐应该早就上蹿下跳了，哪里来的这副淡然模样。
“你来肯定还有旁的事情吧。”
崔钰一愣，就听着许岚夕接着说：“平日里躲我躲得远远的，今天主动上门，还给我爹娘那么多份礼。无功不受禄，说说吧，除了李寒湘的意思，你还有什么事。”
阳光下的少女清亮活泼，青绿色的薄纱下伸出一截戴着玉手镯的皓腕，乌溜溜的眼珠灵巧地闪烁着。微风吹起细碎鬓发，光洁额头上的一道痂格外醒目。
虽然算不上上乘姿色，但给人一种莫名舒服的感觉。
崔钰从袖中摸出一方锦帕，“这是我写的一点诗作，还想请许姑娘转送给清容小姐品鉴一番，只是不要显露名姓，只当是一个无名之辈送上就好。”
哟，又一个庶姐的裙下之臣。
许岚夕见那锦帕上的诗全是报效家国，抒发凌云壮志之类，不由得哂笑，“这可是错啦，你若对姐姐有意，便应当直抒胸臆，干什么拐弯抹角的。姐姐倾慕者能把镇国侯府的门都踩烂了，你还不先下手为强，搞这虚头巴脑的玩意。”
直抒胸臆。
崔钰听到这几个字时，脑海中已经是李寒湘面对这位剽悍的侯府小姐时冰冷的脸和甩袖而逃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但不知为何，许岚夕给人的感觉还不错，没有李寒湘口中那么讨人厌。
许岚夕已经将锦帕收起来，摇头晃脑着答应了崔钰的请求，却忽然听到崔钰一声“抱歉”。
“几日前许姑娘落水，我迟疑间不及相救，累得姑娘昏了这几天。”
(https://www.uuubqg.cc/37982_37982371/4280982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