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今见我
李寒湘神思游荡间，背上却挨了许岚夕一拍，顿时清醒起来。
只见那两个仆人在石桌旁坐下，一人道：“我们还继续去找么？”
另一人道：“找什么啊，若是找到了，这差事，我们还能脱得了干系么？”
李寒湘心中一凛，这两个仆人方才便是在找自己，说是高锦绣有事来找自己商谈，此时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还有什么隐秘之事。
仆人接续着说道：“高大人那边给的奖赏固然是十分丰厚，可是我们一辈子也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可要是给高小姐知道了，那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另一人呵呵笑道：“富贵险中求，做一件事情便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这是谁都想干的买卖，只是还要看有没有那个命消受。”
二人均是摇摇头，“我看我二人便算了，一辈子在相府中谋一份寻常活计也算快活。”
二人叽叽喳喳间，花园边上一间偏房忽然亮起灯来，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东西的叮当碰撞声。
“这便是高大人府上新来的那一批歌女了，这后院又偏又远，住的不知是哪一位。”
仆人眼中眸光闪烁，“今日里高大人生辰，听说这歌女倒是献上了一曲歌舞，可惜府外的宾客都得一饱眼福，我们日日在府中，却是连面也未得见。”
“难道你便不想去见见么？今日趁着人多眼杂，下次再有机会，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这歌女是要献给皇上的，大人分外看重，你倒是想如何，可仔细你的性命！”
“我们便去看上一眼，便也无妨，她纵然出声喊叫，这黑咕隆咚的，又偏又远，我们立时便逃之夭夭，谁还知道我们是谁？”
另一仆人脸上露出垂涎之色，点了点头。
两人一拍即合，熄了灯火，向房屋亮灯处悄然行去。
许岚夕知晓二人心怀不轨，再想起前世高锦绣失踪，几日后寻得和李寒湘共处青楼一事，心中怀疑。待二人行出几步后，悄悄跟在后面。
李寒湘心中怀疑，便也跟了上去。
许岚夕藏身在院中一个大水缸后，眼见二仆走近房门，微微向后退。
她早知李寒夕便在身后，转身道：“你为何非跟着我不可？”
李寒湘冷声道：“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我可是跟着他们，可不是跟着你。”
“请世子另寻躲藏之处。”
李寒湘刚想反驳，便被一脚踢了出去，跌倒在地。
二仆早已趴在窗前，在窗纸上点开了一个口子，专心屋内情状，并未听到这边动静。
许岚夕见窗纸上身影晃动，珠宝首饰碰撞声不断，心想这应是歌女在收拾珠宝装饰。
过后水声哗哗，应是女子在洗漱。
许岚夕见那两个仆役仍然趴在窗前，心想此时女子多半在更衣准备就寝，心中厌恶之意陡生。
她正准备出手制止二位仆役之时，房门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正对门对面的窗户，不见那敲门的是谁，便收回动作，侧耳倾听。
房中女子动作稍停，随即问道：“请问是何人？”
未有声响。
女子道：“是小玉妹妹么？是来和我同寝的么？”
依然没有应答。
屋内发出布料摩挲的声音，应该是在穿衣服。
女子脚步声快，急忙去开门。门开后，却发出一声惊呼，“你你是谁？”
一声浑厚的男子声传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
女子的声音有些惶恐，“奴婢不知，但今天日晚，还请公子有事白日里再言。”说完便急欲关上门。
男子双手把住门，另一手把女子揽入怀中，随即关上房门。
女子吓得快要哭了出来，声音呜咽，但见男子华美衣袍，料想是个有身份的，不敢反抗，只轻轻阻挡，道：“还请公子不要坏了自己的身份”
“哼哼，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你要是知道了还敢反抗，那便是不想活了。”
“我刚刚听说你开口叫一个什么小玉妹妹，便是府里歌女中，最美的那位么？”
男子头靠近女子的肩颈，口中呼出热气，呼吸渐渐急促。
“你带我去找你的小玉妹妹。”
女子急忙道：“公子便是来找小玉的么？请问找小玉有什么事？”
男子不答，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打开来看，里面装的都是些金钗银饰。
“带我去找小玉，这些金银珠宝可便归你了。”
女子眼见珠宝，略感迟疑，忽然见得一个刻字的白色吊坠，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惊喜出声：“小玉说她在京城有一门富贵亲戚，难道便是公子你么？”
她同小玉都是朱鹤从南方寻来，出身贫苦，入相府的这段时日总是受人横眉竖眼，不认得什么贵人。此时这人专门来寻找小玉，又拿出了那吊坠
女子心中一思量，心中陡然生出一阵狂喜来。
这便该是小玉所说的在京城的亲戚。
男子心中困惑，但仍然顺着话头说道：“嗯，她常同你说起我么？那便是了。”
女子想起小玉说那人的年纪，比眼前这位应该是小了一些，犹疑道：“可是，毕竟太晚，小玉妹妹应该是睡下了，公子不妨明日再去找小玉妹妹问个明白。如果小玉妹妹寻得亲人，我们做姐妹的也是开心万分。”
“小玉原该宿在此处，怎的倒是你？”
“小玉妹妹感了风寒，此地太偏，这几日便与我换了宿处。”
男子连连点头，喜悦道：“那便是了。”
便松开了女子，道：“酒醉了，冒犯了姑娘。”
说完，男子便关上门，离开了。
许岚夕只在远处观望，不见那男子面容，但见二仆役转过身来对视一眼，皆是面色惨白，吓得连路也不会走了。
许岚夕不知那男子是谁，心中疑惑，想来他行为古怪，便绕了远路，意图跟上。
她见李寒湘仍是跟在自己身后，冷笑一声，道：“世子同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罢，戏也看够了，现下可否离开？”
李寒湘面色一沉，“你难道听不出那男子的声音是谁么？”
“是谁？”
李寒湘转身，良久才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这半点不关我事，你又何必向我询问。”
许岚夕见李寒湘欲言又止，阴晴不定，着实厌烦，便转身离开。
抬头一看，却不见了那男子身影，心中大感奇怪。
绕过几个院落，都应是歌女居住处，此时皆是洗漱声频频，并无异常。
此时夜色已深，但宴席未散，灯火辉煌，喝彩声欢呼声频出。
许岚夕左右一看，踱步寻思，忽然听得东边隐隐约约有打斗的动静，便急忙而去。
房中一灯闪烁，有女子的闷哼声和男子的低声吆喝声，桌椅不停被碰撞踢倒，乒乓作响。
许岚夕悄悄走到窗前，在窗纸上按了一个洞，向里看去。
只见一个少女衣裳凌乱，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按倒在地，嘴里塞了一团棉花，呜呜叫着发不出声音。
另一个女子被捆在椅子上，嘴被封住，只如疯了一般摇晃，直到把自己晃倒在地，头磕到一旁的妆台，被砸出鲜血来。
那女子，赫然便是晚宴中弹琴的姑娘！
许岚夕记得，高相给人介绍过，这女子名叫惠娘。
惠娘倒在地上，仍然艰难地向男子抬起头来，拼命地想要靠近。
男子抬脚便往她肚子上重重踢了一脚，冷声道：“既然你要跟过来，那便也让你好好享享福！先别着急，等我解决完了小玉，再来解决你。”
许岚夕瞥见那男子容颜，心中忍不住叹息。
怪不得那两个仆人脸色惨白，直如大祸降临一般。
原来这男子便是高相独子高文俊！
如若仆役被发现知晓相府公子半夜里行此不轨之事，多半会被灭口，因此心中自然万分惊恐。
高文俊刷刷地撕开地上少女的衣裳，欺身而上，肚子上却被她反踢了一脚，心中恼怒，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床边，提起往上一扔。
“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岚夕想两位弱女子分外可怜，但若自己贸然进去，无异于知晓高文俊的秘密，日后高文俊定会千方百计与自己为难。
便晃悠到一条小道上，见一队仆役抬着食盒鱼贯走过，跟到最后，往队尾的仆人后颈一劈，他一声未发，便晕乎乎地倒在了许岚夕身上。
许岚夕到暗处，扒下他的衣服自己换上，扯下袖口一块布遮了面孔，把自己的衣服在假山中的石洞里藏好。
她悄然回到方才所来，房中高文俊嘴中骂骂咧咧，正在床上与少女纠缠。
还未等许岚夕反应，惠娘忽然挣脱绳子，操起妆台上的一个大花瓶，便往高文俊头上砸去。
高温俊被花瓶砸到，后脑登时流出两道鲜血来，躺倒在床，一动不动，不出声响。
惠娘见高文俊如此形状，以为惹出了大祸，面色苍白，颤抖着身子向床上看去。
忽然，一把冷光闪闪的尖刀斜刺而来，惠娘慌忙躲避，“哗啦”一声，衣服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高文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手扼住了惠娘的脖颈，另一手抓住惠娘衣领不住摇晃。
“好啊，竟敢谋害我，贱人！”
高文俊手抬起来，正想往惠娘脸上甩一个巴掌，门却吱呀一响，手忽然被一只手握住。
他抬头一看，只见来人身量苗条，身穿本府仆役衣着，只是脸上青布遮面，不清楚面容。
这人自然便是许岚夕了。
高文俊手上奋力一甩，想挣脱手上束缚，却动弹不得。
“公子倒是好兴致，深更半夜欺侮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觉厚颜无耻么？”
高文俊面色幽深，道：“你倒是哪个院里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正是因为知道你是谁，那才劝你趁早收手。这批歌女都是高大人要送到皇上跟前的，你若冲撞了，可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文俊想起父亲平日里所作所为，不免心中害怕。他今日行事可谓是心中一热，色胆包天，想起父亲种种手段，便是亲儿子也恐怕不能幸免。
他手上力气卸去，任凭许岚夕拿捏，温声道：“今日你来看见了，便是我们有缘，见者有份，改日把你调到我院内，那是时时能够照看你一番的”
他说话慢言慢语，却又眼神闪烁，到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一柄寒光凛凛的小短剑刺向许岚夕的小肚。
原来高文俊虽然手上已经被制，鞋底上暗藏机关，留了一把短剑以作防身之用。
许岚夕微微闪身，便躲过短剑，未等起身，一根银针便朝面门刺来，她向后弯腰，滚向一旁。
“原来公子衣着华贵，身份显赫，却只会使些下三滥的阴招。”
高文俊挣脱束缚，翻身上床，将刀刃架到小玉脖子上，对着她耳朵冷声道：“这便是你在外面的老姘头，今日里改装易容，到来找我的麻烦罢！”
又对惠娘说道：“给我捆了这小玉狐媚子的姘头，否则我刀立马刺下，哼哼，到那时，管你们什么姐妹，统统到阴间相见！”
小玉衣服凌乱，头发已被抓乱，簪子步摇尽皆歪斜，此时抬起头来，对着许岚夕不住摇头。
许岚的看见小玉的面容，却是一怔。
这是一位故人。
或者说，是李寒湘的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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