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误会
安平没做啥亏心事,说话自然理直气壮。
可姚凤英已经误会了,还以为昨晚儿子和张会粉是睡在了一起。所以安平的话说得越理直气壮,她就越听着不顺耳,扬手就要打安平。
安平武力值就算再高,母亲打他,也不敢躲,更不敢还手,挨打得立正,吓得脖子不由缩了缩,急问道:“娘,你为啥要打我?”
一旁正坐着生闷气的张会粉,见安平此时露出的委屈又乖巧的样子,和昨晚的悍勇果断大相径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禁哑然失笑,胸中闷气一扫而空,两眼精光闪闪的望着那边母子俩,看得津津有味。
姚凤英扬了扬巴掌,却没真舍得打下来,语气严厉的教训安平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就算是做错了,也要有勇气承担责任,你看看你现在是咋做的,能当得起一个男子汉吗?”
“我做错啥了?”安平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姚凤英见安平还不“警醒”,气得脸色涨红,又舍不得真把儿子打了,便偷眼去看张会粉,只见其也正在望着这边,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倒是很有些灵气,不像是个糊涂女孩儿。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样一个看上去并不呆傻的姑娘,咋就稀里糊涂和安平做下了这样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种事情虽然的确令人难以启齿,但事关儿子的成长之路,姚凤英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当面挑明来说了,收回目光,再次眼神严肃的盯着儿子:“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那我问你,昨晚你和张会粉是咋回事?”
“没咋回事啊,”安平解释道,“昨晚我遇见她被人追,她又没地方去,当时事情紧急,我就先把她带咱家来了,就是这样,没别的事。”
听了儿子的解释,姚凤英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别避重就轻,说,她晚上睡的哪儿?”
“我房间,”安平刚说到这里,猛然醒悟,急忙解释,“我睡的外间屋,娘,你可别误会。”
外间屋就是堂屋,北方人一般称作“外间屋”,而“堂屋”一般是南方人的叫法。
姚凤英狐疑的望着儿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小到大啥时候说过瞎话。”
说瞎话即说谎。
姚凤英想想,不错,安平从没有说过瞎话,于是就信了,但是当家长的架子不能因此就落架,心思一转,就又责备道:“那你也不能半夜里带个大闺女来家里住呀,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能说得清?你的名声还要不要,还想不想说媳妇成家立业?”
“这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一时顾不上那么多了嘛。”
其实,安平也不愿意弄成这样。
这就是昨晚他最初死活不愿意带张会粉回家的原因,看看现在这效果,外人还没闻到风声,家里人就已经误会了,看来这事得尽快解决,越拖拉越麻烦:“娘,早饭也给她吃过了,你打发她早些走吧,我得赶紧去收拾下行李,一会儿我师兄和少华该来叫我了。”
“可你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详细经过,你去问她吧,我真快来不及了。”
安平说完,就匆忙回了自己房间去收拾行李。
姚凤英见儿子风风火火的样子,也只能叹口气,暗自叹息:“当大人的就这命,孩子拉屎,大人擦屁股。”
姚凤英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想到之前自己对张会粉的态度,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可再不好意思,事情也得去处理,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张会粉面前。
张会粉见安平母亲过来面前,赶紧礼貌的站了起来。
姚凤英强忍着尴尬,笑了笑,说道:“坐吧孩子,别客气。”
“礼貌还是要有的噻。”
张会粉没有先坐,等着姚凤英找了个小凳坐下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姚凤英已经和张会粉交谈过几句,知道这孩子说话直,心里估计也许是人家老家那边就是这种说话方式,也有可能这孩子就是个直性子。
“孩子,我看你是个爽利的性子,我就不和你说话绕弯子了。”
“你有话阔以直说,我也不晓得猜别人的意思噻。”
“那好,我就只说了,早起的时候,听你说你是来看你姐姐的,你告诉我,你姐姐是哪里人,叫什么?我好想法子送你回去。”
张会粉拼命摇头:“我才不要回去,就是他们要卖我的噻,我回去还是一样要被卖掉,我不能回去噻。”
“你姐姐要卖你?”
其实这种事,姚凤英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亲眼见到。
说起这件事,张会粉气得嘴都嘟嘟了起来:“是我姐夫要卖我,我姐姐骗我来这里,说能赚大钱,谁晓得她们是要我去赔男人睡觉,我的钱都被姐姐拿走了,我想跑掉也莫得钱打车票噻。”
这姑娘说话也真够直的,连“陪男人睡觉”这种话都说的毫无掩饰,姚凤英听着,脸皮子直抽抽。
“你咋子啦?”张会粉一脸关心的望着姚凤英抽搐的脸颊。
这简直就是神补刀,姚凤英脸皮子抽搐的更厉害,忙抬手搓了搓,嘴上却说道:“没事。”
张会粉“哦”了一声,却是依旧满眼的疑惑。
姚凤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继续和张会粉商量:“你姐姐家你回不去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晓得,你们这边我不熟悉,莫得好办法噻。”
姚凤英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我给你些路费,你先回老家。”
“那怎么好,我不能拿你们的钱噻。”
“没关系,你先拿着钱做路费,回家后也可以再寄给我,就是不还也没事,就当我是行善积德了,我不会怪你的。”
“那个样子就更不行了,我咋个阔以那么做。”张会粉摇摇头,表示坚决不会接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姚凤英只觉得脑仁疼:“那你说你有啥打算?”
张会粉凝眉思索了很久,忽然眼睛一亮:“你们这里阔不阔以找到工作,我自己去赚钱,我有手有觉(脚)的噻。”
姚凤英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有骨气,想自己去干活儿挣钱,倒是有个去处可以试试。
姚凤英想到的这个去处,是新阳镇一家酒楼,酒楼名“聚客来酒楼”,老板姓张,也是赶大集的出身,原是卖瓮的,后来瓮的用处越来越少,买卖不好做了,就改行在新阳镇租了个街边店铺,开了这家酒楼。
姚凤英和老张一同赶大集多年,自然是熟识,各自人品都心里有数,把张会粉送到那里去干活儿,倒也放心。
于是姚凤英就和张会粉说了这个主意。
张会粉刚刚经历过苦难,很是小心谨慎,没有说行不行,只说:“阔以去试试。”
见张会粉答应了,姚凤英就叫自家男人去准备车,待会儿一起去新阳镇走一趟,正好也可以把安平等人一块儿捎过去,省得他们还得在路边碰运气拦车。
安平家的车,自然不是啥豪车,是一辆8马力的手扶拖拉机,这还是之前姚凤英赶大集那会儿,为了拉货方便才卖的。
安成民检查了油料,水箱里补充了冷却水,又试着发动了一下,车况良好,就算是准备完毕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韩晓辉和安少华到来,大家就出发了。
八点半左右,韩晓辉和安少华前后脚来到安平家。
前面说过了,上午从新阳镇开往省城的班车是十点发车。安平怕路上拦不到顺路车,所以让两人早些过来,拦不到顺路车,就走路去新阳镇。现在好了,父母也要带张会粉去镇上,大家一同坐手扶拖拉机,倒是时间还很充裕。
近些年来,乡道水泥硬化路一直在修建,已经从新阳镇快修到帽儿寨了,道路好走了很多,没用了半个小时,手扶拖拉机就开到了镇上。
时间还早,安平也不着急去车站傻站着等车,便先带着韩晓辉和安少华跟着父母一起去了聚客来酒楼。
聚客来酒楼在镇上说起来,算是比较大了,三层门市房,带个小后院,一楼是大厅,除了吧台和酒柜外,还摆着六张八人圆桌。这年头,个人还舍不得下馆子,所以大厅的设置也是以宴客和聚餐为主。厨房设在后面小院。而二层和三层则都是雅间配置。
众人一齐涌进酒楼的时候,因为不在饭点,大厅里并没有食客,只有一个正在搞卫生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四十来岁,腰里系着围裙,中等身量,圆脸自带弥勒笑。
男人正在大厅里搞卫生,听见动静,抬头就看见涌进来一群人,习惯性的开口招呼道:“你们是要吃饭还是……”
他本想问“是吃饭还是喝酒”话说一半,一眼认出了走在众人前面的姚凤英两口子,马上改口:“哎呀,稀客稀客,我说咋今天早起俺家门前的树上喜鹊一直在叫,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两口子能登我这小门边儿,今天咋有空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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