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半个月以前, 小林奈惠在心理咨询室翻阅着行文晦涩的理论书籍，一边惬意地喝着热奶茶。
突然，电脑右下角弹出消息提醒。
她扬眉, 抬手移动鼠标, 点进去。
那是一个主色调为银白色的聊天室, 顶行标题是花体字的「silver」，低调而神秘。
聊天室内的成员并不多，每个成员头像都是统一的黑色背景打底，再加上一个象征性的图标。
比如这位刚刚发言的成员头像上是一只褐色的石楠根烟斗，名字是「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有人关注新闻里的女高中生自杀案吗？
小林奈惠目光微顿, 若有所思。
女高中生自杀案……
这不是帝丹中学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 最近又草草结案登上报纸的那件事吗？
听说那个女孩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跳楼自杀的？
小林奈惠这些日子没放太多心思在学校里，因为玛尔戈告诉她, 那位大人最近新收了个下属，叫什么诸星大，脸皮厚得很。
一边顶着大人的名头在组织混, 一边还老打听大人的消息，一看就图谋不轨。
她和山本仁二都被玛尔戈撺掇着想要去找那家伙的麻烦呢, 一时半会都没关注这件案子。
这聊天室里汇集了各方消息来源, 没人知道每个id背后的人是什么身份, 但大家必然都是在网上小有手段的，不然没机会进入这个聊天室。
成员们并不清楚聊天室的名字为什么要叫「silver」，只知道管理员有两位，一位从来没有上过线，另一位是名精通犯罪心理的女士。
也就是小林奈惠。
平日里大家经常在聊天室里讨论各种社会上的热点消息，也乐于去分享一些自己所有的线索，成员们彼此间同样可以申请私聊, 只是无法跳出这个聊天室或者越过管理员权限去联系对方。
而当下发言的这位「福尔摩斯」显然是一位福尔摩斯迷，毕竟他的头像都是福尔摩斯最常拿在手上的烟斗。
小林奈惠知道他是一位侦探，懂得不少，在警方那边也有消息门路，但年纪好像不大。
于是她思索半晌，回复道。
【管理员x】：知道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福尔摩斯】：嗯，我觉得真相不是警方调查的那样简单，x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
小林奈惠蹙眉，刚想回复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于是她暂且搁置，抬头看向门外：“请进。”
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气质低沉的中年男人，留着微卷的长发，在后颈扎成小辫，身上艺术家的气质十分明显。
他看到小林奈惠时，明显愣了一下。
“先生？”
小林奈惠温和地笑着说：“是有想要咨询的问题吗？可以先进来坐这里，需要一杯热奶茶吗？”
男人踌躇着慢慢关上门，然后坐到小林奈惠对面，低声道：“小林老师你好，我是渡边福山……高二的美术老师……”
小林奈惠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在电脑上做记录：“好的，渡边老师，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吗，把我当成朋友就好，咱们随意聊聊天。”
女生语气温柔和缓，笑容平静：“渡边老师看起来脸色有点疲惫呢，这几天没休息好吗？”
她伸手到一边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奶茶，轻轻放在男人面前。
白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咨询室里放着悠扬轻缓到纯音乐，是轻灵的钢琴音，而窗户那边的窗帘也是向两边拉开的，玻璃外翠色的绿植显得生机盎然。
阳光徐徐落在地面，倒映出浅浅的树影。
在这样的环境下，渡边福山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
他双手握着白瓷杯，手指无意识地抠磨着杯壁，眼神有些晦暗。
“小林老师……我最近总是在做噩梦。”
他慢吞吞地说：“我一做梦就会被吓醒，然后总有种幻觉，觉得梦里的东西会出现在现实……于是就再也睡不着……”
男人烦躁地抓紧杯子：“我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再这样下去——我根本受不了！！”
小林奈惠安抚道：“做噩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都会遇到，没关系的，不如我们来聊一聊你梦到了什么？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那么恐惧了不是吗？”
“——不，不行！”
渡边福山脸色一僵，猛地摇头，抬头瞪着小林奈惠：“绝对不行！”
他神经质地不断转动着白瓷杯，碎碎念：“我没办法形容，那太不科学了，我知道都是假的，我知道……不可能再出现，毕竟，毕竟都半个月了……”
半个月？
男人反复提及到字眼让小林奈惠不免留意到。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美术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问：“冒昧地问一下，渡边老师教哪几个班呢？”
女生笑容自然：“说起来我以后也许也会去给高中部上课，虽然现在还在教国中的小朋友们啦。”
渡边福山顿了顿，含糊道：“就，一二三班。”
“这样啊……”
小林奈惠眨眨眼睛：“对了，渡边老师，我们咨询室有一个专门针对噩梦的治疗方法，可以让您拥有一个安稳的梦境，想不想尝试一下呢？”
她笑着安慰：“不需要您再描述什么噩梦的内容哦。”
渡边福山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到眼前的女生身上，他动作有些僵硬地放下抓着白瓷杯的手，末了点头：“……好吧。”
女生带着男人走到咨询室后方的帘子后边，里面有一张医务室内的折叠床，天蓝色的。
她示意道：“请您躺在这里。”
“好的。”
“那么我们开始啦。”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催眠，请您把注意力放在这张图片上，然后在心里默念——”
……
“好的。”
女生平静地望着床上已经眼神模糊，意识不清晰的男人。
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平静，眼底微冷。
她道：“感谢您允许我深入您的梦境，那么现在，请您告诉我，你和高二（二）班的藤井绪子是什么关系？”
……
——————
“渡边老师？渡边老师？”
女生轻柔的呼唤声逐渐变得清晰。
渡边福山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漫长而悠远静谧的梦境，他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安稳舒适的睡眠了。
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向一边关心地望着他的女生，不由得笑了：“小林老师，我感觉好多了。”
语气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万千。
小林奈惠弯弯眼睛：“那太好了，不过……”
她微微抿嘴：“渡边老师，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我建议您每隔两天就要来一趟，长期坚持才可以把噩梦打倒呀。”
女咨询师大概是面对小朋友习惯了，说话时都带着哄人的意味，听得人忍俊不禁，心神也不自觉松弛下来。
渡边福山笑道：“没关系，如果小林老师不觉得打扰的话，我每天来报道都可以，反正美术老师平时空闲时间还是抽得出的。”
“嗯。”
小林奈惠轻快地应声，唇角微勾：“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渡边福山站起身，彬彬有礼地朝小林奈惠鞠躬告别：“这次真的多谢小林老师了，那我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了。”
“好哦，渡边老师明天见～”
小林奈惠坐回到位置上，喉咙里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歌，嘴角虽然上扬着，眼神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她不急不慢地点开忽略已久的聊天室，看到里面有不少新消息。
头像是一只戴着礼帽的白鸽的「poker」发言最为活跃。
【poker】：是帝丹中学那件事吗？！
【poker】：那件事闹好大诶，我们老师一直拿这个教育我们（吐舌头）
【福尔摩斯】：……你是学生？
【poker】：对啊，你不也是吗！
【福尔摩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学生了！
【poker】：诶诶诶（懵）
【武士】：白痴，你该不会是帝丹中学的吧
【poker】：啊哈哈哈我不是，切
【武士】：那难不成福尔是？
【福尔摩斯】………………都说了我不是学生了啊喂！
【武士】的头像是一柄桃木剑，和他的名字也格外相配。
小林奈惠见这群家伙斗嘴斗得欢快，都快偏离正题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福尔摩斯」的无语。
她嘴角的弧度变大了些，抬手打字。
【管理员x】：真相的话，大概是导致这一切的真凶已经逃脱了吧
聊天室寂静了两秒。
【福尔摩斯】：什么意思？
【管理员x】：字面意思咯，只有傻乎乎的警方才会自以为是地断案，谁能想到逼得女孩选择轻生的恶人正逍遥法外呢？
【福尔摩斯】：……x，你知道些什么？
【管理员x】：呀，我们的大侦探要去执行正义了吗？
小林奈惠回复完这一句话便下线了，也没在理会聊天室里的后续。
她慢悠悠地点开学校的活动安排表，看到半个月后的心理讲会。
“唔……”
女生语气轻柔：“就这一天吧，”
“正义什么的，”
“当然要闹得越大越好啦。”
而与此同时的教学楼天台上，十二岁男孩靠坐在楼梯间门口，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手机屏幕停留在一片银白色页面。
他皱着眉头，咬牙。
“她都知道些什么……”
“可恶，真正的凶手——”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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