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曾遭遇不幸,但世间充满温情。”
其实在一开始,时晨刚进入他们的生活中时,钟熠是特别排斥她的,那个时候没少欺负她。
好在时晨性格温良宽和,自小便是个好相与的,从来不与他置气。由于从小的生活经历,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敏感,也更为隐忍,所以她很快便感受到钟熠不喜欢他,于是在面对他时,她都会小心翼翼的,尽量不与他有所接触,对于他偶尔的小为难也不放在心上。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会把时晨的头发养得乌黑发亮,谁见了都得羡慕,那时候有妈妈每天为她梳各种发式,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至于她到了九岁还不会自己梳头扎辫。
刚来路家的时候,时晨不好意思开口让方芸帮她梳头发,便自己学着扎马尾。她刚开始做不好,只是随便用发绳将长发束起来,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头发都是乱乱的。
有时候时晨跟着路修远去对面钟熠家,钟奶奶实在看不过去她杂乱的头发,便会亲自为她梳发,再精心地将她的长发编成麻花辫。
钟熠似乎对时晨的头发特别感兴趣,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在旁边捣乱,伸手去把玩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惹得钟奶奶不得不时时防着他的爪子,用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轻斥他。
慢慢地,钟熠就养成了习惯,只要见到时晨的头发就想上手去抓着玩。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握着时晨的头发编辫子。
久而久之,钟熠与时晨的关系便亲近了不少。虽然钟熠偶尔还会捉弄时晨,或是在她跟前发脾气,但时晨却不如之前那样再害怕他。
再后来,钟熠给时晨编辫子也成了习惯,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与温柔,似乎全都体现在为时晨编辫子上了。于是,此后几年,从时晨的小学,再到高中时期,只要钟熠有时间,他都会为她编辫子。
时晨的头发,从及腰长到及臀,唯独那条麻花辫,始终不曾变过。
直到高三那年。
会议厅门口陆续有人进出,还有人在做着善后工作,会议厅里这时候闹哄哄的,实在不是个说话叙旧的地方。
身旁有人经过,路修远让开路,说:“外面天都黑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说完他又上下扫视着时晨的装扮,待视线落到她的脚上时,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大冬天的穿成这样!”
时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鞋子,瞬间脸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脚往后缩。她今天为了搭配正装,穿了双黑色高跟鞋,露着大片奶白色的脚背。她向来穿卫衣和牛仔裤居多,今日是她第一次在两个哥哥面前做如此打扮,此刻被两人这样打量,她不免有些羞窘。
“我……羽绒服在前面座位上呢!其实……不太冷的。”时晨红着脸低着头小声为自己辩解道。
对于时晨,钟熠是永远也看不够的,更何况中间还有两年空白,不过此刻她害羞紧张的样子,与两年前相比倒是一点没变。于是,钟熠心底因为刚刚袁诺而生出的那点儿不快便去了大半。
小丫头长大了,不过还是他的那个小丫头。
“行了,赶紧去把羽绒服穿上,收拾好了,哥带你去吃好吃的!”钟熠此刻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听起来更是温柔。
倒是时晨,听到他的话之后有些愣怔,她其实不大习惯他如今的这幅样子。从小到大,在时晨眼中,钟熠都是一个喷火龙形象,在她的记忆中,他似乎很少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难道部队生活,真的能让人产生这么大变化吗?时晨有点好奇。
钟熠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纯粹,他与时晨又有两年的时间都是零交流,他想要以一种全新的态度来对待时晨,这才使自己表现得尽可能温和纯善一点。
然而,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看到时晨意外与惊讶的表情,钟熠顿时恼羞成怒,耳尖儿都红了,:“嘿,我说你这丫头,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收拾东西去!生生在这儿站了仨小时,哥都要饿死了!”
又注意到杵在一边的袁诺,钟熠皱着眉头没好气道:“怎么?你要去蹭饭呐!”
袁诺一脸茫然。
时晨见到钟熠的反应,这才笑开,这样才是钟熠哥嘛!她转过头小声对袁诺说:“要不今天你先回去,改天我去找你请你吃饭?”
袁诺很好说话,“行,那你哪天去我们学校,我顺便把照片洗出来给你。”
袁诺走后,钟熠与时晨眼神相触,更尴尬了,一想到自己刚刚对着她笑成那幅蠢样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脸上做出不耐的样子,又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恶狠狠地说:“还不赶紧的!你哥要饿死了!”
旁边的路修远也是心累,这两人从小就这样,眼看都这么大了,每次见面还这么幼稚。他一脸无奈,拍了拍时晨的肩膀:“你先去收拾,我俩去外面等你。”
时晨笑着轻快应下:“好的。”转过身的片刻,她又忽然回过头:“我给明玥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吧!”
谁知钟熠连连摆手:“得了吧!那丫头整天唧唧喳喳的,今天没工夫听她闹。”
路修远一把拍在他肩头,说:“她现在怕是不方便过来吧?”
时晨抿唇笑笑:“我打电话问问她。你们先定地方吧!”
明玥这周末恰好没有回家,接到时晨电话的时候,她正要跟同学去吃饭。她跟袁诺一样,也在明华传媒大学,离时晨他们在的明华大学车程将近一小时。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路修远便将吃饭地点定在了两个学校折中的一家火锅店。时晨喜欢吃辣。
钟熠是开车来的,于是载着时晨和路修远两人去餐厅。
十二月的明华市,才五点半天就已经黑透了。
时晨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华灯与车流,听着钟熠那熟悉的声音正在与路修远说着话,想着即将要开始的难得四人都在的聚会,心里喜滋滋地,嘴角的笑意从出来学校礼堂之后就没下去过。
久违的四人行,真好。
当年钟熠、路修远、明玥这三人的组合在华景家园很是出名。
钟熠最调皮,路修远学习成绩最好,明玥最漂亮。
后来时晨来了,三个人的组合变成了四个人。
小时候,钟熠每天抱着个篮球,领着其他三人在小区里乱窜。
路修远跟个小大人似的,寡言少语,却偏偏跟钟熠是好朋友。两人同龄,在学校同班,家里还住对门儿,每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是形影不离。
明玥打小儿就喜欢路修远,跟他们住在同一栋楼,由于离得近,她便跟在路修远后边,整日“修远哥哥”长“修远哥哥”短的。
时晨是后来的,性格安静,天天跟在路修远屁股后面出门,等四人聚齐的时候,她往往是跟在大部队后面,像个小尾巴。
于是,四人组的情况通常是:钟熠打头,发号施令;路修远无声响应;明玥紧紧追随路修远;时晨默默跟在最后面,安静地当个小尾巴。
那时候,他们还在小学。
……
时晨是在九岁那年来到路家的。她清楚地记得,到路家那天,刚好是中秋节。
离中秋节还有一周的时候,路家人正边吃晚饭边看新闻,钟熠在家闲不住,又跑到对面来找路修远。
前段时间政策放开,路家的情况允许生二胎,夫妻俩想着家里现在条件充裕,便商量着再要个二胎,好给路修远做个伴。
饭桌上,两个孩子都在,方芸问自己儿子:“修远啊,你想不想再要个弟弟或者妹妹,长大后好陪你玩啊?”
路修远埋头吃饭,闻言,眼都没抬,十分淡定地说:“不想。”
旁边的钟熠咋呼起来,一脸嫌弃:“小孩儿一点儿都不好玩,整天哭个不停,忒烦人!”
方芸哭笑不得,侧头想要让老公说句话,好给孩子做做思想准备,却见他正盯着电视看得出神。
路征是被一则新闻吸引了注意力,他听到新闻中主播提到的那个名字时便第一时间抬头去看。
“中学女教师为救学生不幸车祸身亡。”
新闻中提到的这位女教师叫林清。
路征以为这个名字只是巧合,然而了解了新闻内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清。
筷子从手中掉落,落在餐桌上发出声响。
方芸和两个孩子听到声响都诧异地抬起头看过去,就见到路征正盯着电视,眼睛一眨不眨,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你怎么了?”方芸碰了碰老公的手。
路征回过神,转头望向妻子,眼眶通红,神情悲戚。
方芸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上次见他这样子还是他出了事故退伍回来的时候。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急声问他:“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路征手指着电视机,指尖颤抖:“林清没了。”
方芸一愣,不敢相信:“你说谁?”
“林清!有光他老婆,林清,新闻上说她出了车祸,没了!”路征语声轻颤。
方芸看向电视,新闻还在播送,看到屏幕下方的那个新闻标题,还有屏幕中放出来的那张照片,她一脸震惊:“怎么会……怎么这么突然……”
照片中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美丽温婉的年轻女人,正是他们熟知的那个人。
“我答应有光要替他照顾好老婆女儿的,可是……”路征手捂着脸,他一个大男人,此刻竟哽咽不止,泣不成声。
方芸轻拍他的肩膀,想要出声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路修远是第一次看到爸爸这般失控,但他不了解其中缘由,只得与钟熠面面相觑。
因为这则新闻,大家都没心思吃饭。
两个孩子在客厅。夫妻俩有事要谈,于是两人便回了卧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芸问道。
路征已缓了过来,调整好了情绪,正拿着手机进一步了解相关消息:“说是一辆车失控,她为了拉回两个学生结果被车撞到。”
方芸皱着眉,不免有些痛惜:“怎么会这样呢,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她不忍再说下去,又突然想起:“那她那女儿呢?那姑娘怎么办?还那么小,比咱们修远还小三岁呢。”
路征沉默不语,他在思考。
……
路征与时有光曾是战友,在同一个消防队并肩战斗。两人同岁,但时有光比路征早入伍一年,曾是路征的班长,平日对他多有照顾。
在四年前的那次饭店火灾事故中,时有光冲进火场拎出燃着火的煤气罐,然而还没来得及妥善处理,煤气罐便要爆炸。那时候路征就在他身前,怕他拎着那么重的煤气罐体力不支,正要从他手中接过,却被重重撞开,时有光就那样一个人抱着罐子飞速跑往人少的地方。但饭店所在的地段,人又怎么会少?时有光拼尽全力,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开阔的绿化带,就在他把煤气罐扔下的后一秒,爆炸声轰然响起。
而时有光,没能躲开,被送到医院之后,最终不治而亡。
在时有光的病床前,路征曾握着他的手含泪答应替他照顾妻女。
时有光因为那场火灾事故而牺牲,留下了林清和时晨两个孤儿寡母。路征也在那场事故中受了重伤就此退役,回到明华后用抚恤金跟妻子一起开了家饭店,收益还不错。
……
思考了半晌,路征抬起头,看着方芸,眼神恳切:“咱们去把时晨领回来吧。”
方芸回望他,沉默片刻之后,说:“你想收养她?”
路征点点头:“你也知道,有光跟林清没什么亲戚,咱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也算是从小看着时晨那丫头长大,你不是也很喜欢那丫头吗。”
方芸抿唇,眼眸低垂:“要收养她的话,咱就不能再生了。”
路征起身,揽过她的肩膀,宽慰道:“时晨还小,咱把她当女儿养,跟咱们自己再生一个不是一样吗?你也心疼她不是吗?”
夫妻俩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路征便查找资料,四处向人打听□□还有变更抚养权和监护权的条件,最后找出家里的各种证件,开了许多证明。做好准备工作,夫妻俩将路修远托付给对面的钟奶奶之后,便踏上了火车。
一周之后,中秋节那天,路征和方芸夫妻俩把时晨领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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