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沐然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在大婚当天穿着一身红嫁衣和一个糟老头子在药房里泡一天。
不过说真的，老头子的药理真不是盖的，恐怕就连二师父在这也得甘拜下风。
直到冷枫前来敲门，沐然才发觉日头西斜，居然已近黄昏。
看着还穿在身上的大红嫁衣，原本被抛之脑后的紧张局促又在胸腔里“砰砰”个不停。
沐然站在颜景珩的卧房外，咬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尖，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
“夫人，侯爷的药就劳烦夫人了！”冷枫将药碗塞进沐然怀里转身就走，不留一点被拒绝的机会。
“啊……这……”感受着手中药碗的温度，沐然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侯爷，您的药好了。”
屋里静悄悄，正当沐然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而入时，一声虚弱的轻咳从里面传出，“咳……进来吧。”
他的语气很淡，音色却温润如水，很是入耳。
沐然推门而入，发现卧房里又成了上午她刚来时候的模样，门窗紧闭，厚重的遮帘也再度垂下。
好在那熏香没有再点，卧房里光线虽然昏暗，却不似早前那般闷人。
床榻旁的小几上点着灯，榻上的人靠着枕倚在床边，修长的指节之间卷着一本书。
白日里沐然只顾着把脉施针，连她这夫君的相貌都未曾相看，只知道他不似市井所言的那般青面獠牙奇丑骇人。
此时烛光摇曳，沐然不由呆了眼。
榻上的人一头青丝如瀑，散在脑后，面白如玉，却棱角分明，儒雅又不失刚毅，斜飞的剑眉下一双凤眸细长且蕴藏着锐利。
交叠的中衣领口处，隐隐可见白皙有力的胸肌正一起一伏……
眼前的一切似乎与六年前那个记忆中模糊光影渐渐重合。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傻侍卫磕巴的话，“你你你……你竟然敢非礼侯爷！”
白哗哗的场景瞬间闪入脑海，沐然只觉一股热浪直冲云霄，烫的她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可看够了？”清冷的声音如同夏日里的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没……”沐然下意识的开口，惊觉后又慌乱改口，“不……不是！”
沐然觉得她现在说啥也不对，药碗往前一送，闭着双眼只能当场装死，“药，喝药！”
“呵……咳咳……”榻上的男子伴着咳嗽轻笑出声，狭长的丹凤眼中漾满了笑意，“娘子不必如此，为夫自是给娘子看的。”
沐然觉得自己的脸蛋烫的都快能煎蛋了，就连耳朵都隐隐有了几分热感。
想起今日坐在花轿里听到街上的那些议论，她抿着唇用药碗将那只大手里的书替换出来，正色道：“我虽然嫁给了侯爷，但是有些话需提前同侯爷说清楚，我不是沐家那个京城第一才女沐诗婉！”
颜景珩凤眸一闪，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看向塌边仍显局促的女子，“哦？难道沐侍郎胆敢欺君？”
沐然虽然对沐修林厌恶的很，却也不想他被冠上欺君的名号，“敢问侯爷，圣旨上点明嫁过来的必须是沐家的沐诗婉？”
“未曾。”
沐然嗤笑一声，心中了然，“那就不是欺君了。”
虽然沐修林那夜的话言犹在耳，但她沐然可不吃这一套，明澈的桃花眼中掠过一抹不屑，“虽然沐修林不让我同别人说起，但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沐然，在沐家排行老二。”
颜景珩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不动声色的将那抹不屑收在眼底，“哦？沐侍郎与清乐郡主不是只育有一儿一女么？
沐然冷哼一声，声音不由大了几分，“清乐郡主是他后娶的，我娘才是他的发妻！”
颜景珩眼神幽暗，仿佛将世间所有的光都吸纳其中，就连清冷的声音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魅惑，“这么说，你的娘亲是当年太医院院使楚河之女楚白薇？”
“你怎么知道？”
“入仕那年听说过你祖父的案子，知道些……”
不知何时，沐然已经坐在了床榻边的脚踏上，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娇嫩的声音有些闷，“敢问侯爷，六年前可曾到过京郊的西山？”
“嗯？”颜景珩胸腔一疼没有听清。
沐然却是摇着头不肯再问第二遍。
颜景珩暗叹，到底是个小丫头。
沐修林不让她在人前提及楚氏，想必也是怕有心人再将当年那天山墨梅的主意打到她身上，毕竟当时整个楚家的灭门都是因它而起。
难不成这丫头知道天山墨梅的下落？
“咕……”肚子的窘迫打破了沐然突如其来的伤感，她抱紧双膝，水灵灵的杏眼刚想往后瞟，身后那人就说话了。
“冷枫，传膳。”
一盏茶的功夫，冷枫拎着食盒进了屋，晚膳很简单，两碗白粥四个清淡小菜。
“取两支红烛和一壶酒来。”颜景珩扶着床沿坐起身，继续吩咐道。
冷枫一愣，“侯爷，诸葛先生说您现在不能……”沾酒的。
颜景珩淡漠的一瞥，冷枫乖乖闭嘴，转身出门。
沐然正准备上前搀扶，却眼睁睁的看见这个市井口中双腿残废不良于行，马上就要咽气的人自己站起来走到了桌前。
“你……你不是……”沐然指着她的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如你所见，本侯如今犯了欺君之罪，而今日你我已然结为夫妻，所以倘若他人知道，那你……”颜景珩停的地方意味深长。
沐然赶忙捂住嘴连连点头，想她大师父铁骨铮铮，虽看不得如今皇帝下的有些荒唐政策，但总也告诫她不得欺君、枉顾礼法之类。
可眼前这人，当真是那个14岁便高中状元，20岁任大理寺少卿，24岁就进了内阁兼督察院左督御史的少年天才么？
亏二师父当年还夸他人中龙凤，定有不凡呢，改日回去定要驳了他去不成！
正当她神游时，颜景珩又说话了，“卸了妆用膳吧。”
沐然这才惊觉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些啥，不是被糟老头子的药草勾引的忘我，就是被这永安侯惊吓的忘我，这会被提醒才感觉到额头连着头皮一阵刺痛。
在梳妆台拆了发髻，一头青丝散下，头皮终于得到了纾解，顺手将身上繁琐的嫁衣也三下五除二的扒了下来，干净利落！
冷枫进来又离去，红烛燃起，酒盏也满上，颜景珩转身正要唤人，就看到他今日刚过门的小娘子脱的只剩下件红绸中衣，而那双小手还正在中衣的衣扣那里摆弄着……
“你……你这是做什么！”颜景珩罕见的打了结，浑身僵直，病态苍白的脸上熏染了一抹绯红。
沐然窘迫的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过来，“我……我刚刚不小心把这扣子扯坏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今日除了来时坐的花轿，其余一无所有。
“那个，你这有针线么？”糯糯的声音让人无力抵抗。
颜景珩盯着桌上的酒盏，指了指身后自己的衣柜，“先换上我的，左边是新的。”
沐然只觉得自己脸在滴血，埋着头跑到屏风后换上衣服，又厚着脸皮出来。
颜景珩身量较一般男子要高出不少，看着面前穿着自己衣衫出来的小丫头，只觉得有些滑稽。
两条袖子甩啊甩的，衣摆都到了她的膝处，活像个正要开场的戏子。
“用膳吧，今日礼法省了，合衾酒不能再省了去。”
沐然轻轻嗯了一声，踩着小碎步坐到桌前，接过颜景珩递过来的酒盏仰头就是一口。
“嗯，这酒……不太好喝……”说罢“咚”的一声趴在桌上，瞬间不省人事。
颜景珩泰然自若的抿了口茶，手边的酒盏分毫未动。
“侯爷！”冷枫在门口低声唤道。
“去把太和五年楚家的册子拿来。”方才与小丫头调笑的模样瞬间消失无踪，再度回归清冷。
不消片刻，冷枫再度归来，看了眼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沐然，无声的从怀中摸出个泛黄册子，双手奉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关好门。
颜景珩坐在沐然身侧，伴着红烛将册子展开再次细细研读。
直到一行小字映入眼帘，“楚白薇于永丰二十八年、太和二年诞下一子一女，皆于太和五年在华林道失踪……”
太和二年，也就是说这丫头今年也就十六岁……
暖色红烛下，颜景珩细细打量着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睡颜。
难道沐修林是故意将她送到自己身边的？
次日清晨，沐然是被饿醒的。
“啊……好饿……”哀嚎一声，如同往日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却“咚”的一声撞在了挂着床幔的架子上。
“昨日只喝了一杯清酒，也该饿了。”
低哑的声音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近在咫尺，沐然揉着胀痛的前额缓缓的转过头，就看到一张苍白却绝美的脸正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
沐然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经同眼前这人成了亲，当下额头也不疼了，肚子也不饿了，双臂抱着胸，指着榻上的人，“你……你……”
“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下文。
颜景珩狭长的凤眸带着一丝倦意，瞥了眼对自己满是防备的小丫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饿了就起来用膳！”
长臂一捞，将小几上昨夜让冷枫送来的女装扔到里侧，自觉的起身，拉好床幔。
沐然怔怔地看着手边水红色的裙杉有些恍惚，昨夜的酒里被下了大量的迷药，她是知道的。
可为何素来谨慎的他竟会与自己同塌而眠？
桃花眼里的黑瞳微转，一把拉开床幔，探了只杏脸桃腮的小脑袋出来，“侯爷！”
正在喝茶的颜景珩侧头，“嗯？”
“妾身酒品不太好，昨夜没对你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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